大理寺少卿的小厨娘 第89章

作者:塞外客 标签: 欢喜冤家 天作之合 甜文 古代言情

第108章 皇后

  ◎金钩吻◎

  夜色漆黑, 坤宁宫掌灯无数,锦屏阻隔内外,两侧女官屏声而立, 眼鼻观心, 不怒自威。

  宋鹤卿面朝屏风俯首行礼,未见其人,未闻其声, 仅是站在这里,便感受到了宛若群山压顶的威慑,令人提心静气,难以想象屏风后又该是何等的雍容。

  他眼眸未抬分寸, 字正腔圆道:“深夜拜访皇后娘娘,微臣深知僭越, 不胜惶恐。然事态紧急,丽嫔服用金钩吻丧命一事乃为确凿, 举宫上下, 金钩吻唯有坤宁宫所植。”

  话未说完,为首的女官冷哼一声,道:“照宋大人所言之意, 是怀疑皇后娘娘给丽嫔下毒了?”

  宋鹤卿道:“臣绝无此意, 只想尽快查明此案,既慰藉丽嫔在天有灵,也还皇后娘娘清白。再者,臣听闻, 丽嫔昨日似乎是顶撞过皇后娘娘?”

  女官语气仍是倨傲冰冷:“丽嫔恃宠而骄, 竟敢当着娘娘的面, 打碎娘娘过往赏她的碧玉步摇, 若非念她有孕在身,拖下去打上几板子都不为过。宋大人既听闻了此事,便该知晓娘娘是个品性大度之人,怎该怀疑到娘娘的头上?”

  宋鹤卿语气强硬了些,沉声道:“臣方才便已强调,臣不敢多心,只是奉命调查,真凶早一日归案,宫中早一日安宁,娘娘也早一日清净,臣难道不该如此么?”

  女官被他说得哑口无言,顿了顿正欲斥驳,屏风内便传出道温润平缓的女子声音——“珠玉,不得无礼。”

  女官顿时敛衽不言,退至人后。

  屏风后的声音再度悠悠响起,咬字缓慢:“坤宁宫的这些刁婢,素日与本宫说笑惯了,行事说话,没大没小,还望宋大人切莫见怪。”

  声音带有淡淡倦意,松若清风,却没什么温度可言,给人以无形压迫。

  宋鹤卿再度深揖:“娘娘多虑。”

  话音落下,殿中寂静,针落有声。

  在宋鹤卿都要听到自己心跳声时,皇后终道:“其实你的怀疑不无道理,金钩吻独本宫所有,丽嫔又的确冲撞本宫在先,丽嫔一死,本宫理应嫌疑最大。”

  “但是宋卿。”

  “你入朝至今,也有一载有余,不会不知道,后宫真正所干系的,不是女子间那点争斗,而是前朝风云。”

  宋鹤卿浑身一震,脑海恍然清醒。

  “丽嫔再不懂事,她也姓谢,是本宫的亲侄女,与本宫血脉相连,更何况她还怀有龙嗣,于谢氏一族百利而无一害,本宫与她同根而生,有何理由对她痛下杀手,毁自家前程。”

  宋鹤卿听完,唯有沉默相对。

  因为他觉得皇后所言,不无道理。

  并且从过往来看,皇后仁德之名在外,多年来后宫和睦,皇嗣充盈,从未出过祸端。她若秉性善妒,早该暴露,又怎会时至今日才开始下手?何况手段那般明显,即便不是他亲自调查,换个细心谨慎的人,这案子的苗头也迟早指在她身上。

  所以极有可能,她是被凶手栽赃陷害。

  可这后宫三千人,又是谁有那个胆子,敢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去毒害有孕嫔妃,再陷害给皇后?这么一番下来,九个脑袋都不够砍,难道就没点后顾之忧吗?

  所以也有可能,凶手根本就不是后宫中人。

  可若撇开后宫,从前朝开始切入,事情不仅不会明朗,反会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因为虽然谢玄罢相,风头不比从前,但子孙皆身居要职,朝堂十人九谢,剩下的要么受谢氏提拔,要么安分守己,自成一派,素日躲避风波还来不及,哪有惹祸上身的。

  再说毒死一个丽嫔,除了能让谢氏痛惜一时,又能重创到他们哪里?若说是借此陷害皇后,以此搬倒谢氏,方有些道理。但细想下也是大可不必,毕竟帝后二人少年夫妻,风雨携手二十余载,不至于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最次最次,即便陛下真的信了丽嫔乃为皇后所害,离间了皇后,可太子地位稳固,就算是为了太子,陛下也不会因为一个入宫不久的宠妃,便废去皇后改立储君,这是动摇国本的大事。

  所以对幕后真凶而言,死一个丽嫔,到底能有什么意义?

  头疼,无比的头疼。

  丑时二刻,宋鹤卿揉着脑子出了坤宁宫,转头便看到坐在玉石阶上打瞌睡的唐小荷。

  他本来想吓她一吓的,想想还是做人为妙,便只是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温声道:“醒醒。”

  唐小荷浑身激灵了一下,抬头见是他,松了口气道:“你总算是出来了,我都等睡着了,怎么样,咱们现在能回大理寺了吗?再过会儿就该天亮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宋鹤卿听着唐小荷略带鼻音的初醒腔调,整颗心都快化没了,案子带给他的烦闷焦躁,全都在这刻被晚风抚平,心情破天荒变得轻松起来。

  他将唐小荷一把拖起来,长吁口气道:“案子都没完,人怎么回去?你别想那么多了,先跟我找地方睡觉要紧。”

  唐小荷坐太久腿麻,没站直便倒吸了口凉气,宋鹤卿见状,干脆腰一弯,打算将她背起来。

  唐小荷被他这动作吓不轻,她看了看周遭众多宫人,心想当这么多人面我让你一个四品官背我去睡觉,皇帝老子八成都没这待遇,我吃了熊心豹子胆我也不敢啊。

  她腿不麻了,人也精神了,拔腿便跑道:“我自己可以的,你看宋大人,我根本不用你背。”

  宋鹤卿被她气笑,就没见过这么不知好歹的,连忙追去道:“不背就不背,跑那么快干嘛,你知道我们今夜要住哪吗?当心跑错地方被人当刺客抓起来。”

  唐小荷赶紧放慢了脚步,因夜太深,怕惊扰到别人,便极力压低声音道:“我不和你一起住,查案子是你查又不是我查,我留在这也没什么用场,我要出宫回大理寺,现在就回。”

  宋鹤卿当即便不乐意了,伸手拉扯住唐小荷,板下脸道:“不行,我就带了你一个自己人进宫,你走了我怎么办?”

  唐小荷着急起来:“可我不走其他人怎么办,明早上谁做饭?大家伙吃什么?他们饿肚子了该找谁去?”

  “爱找谁找谁。”

  宋鹤卿的无赖劲儿一上来,趁着夜黑无人,伸手在唐小荷腰上捏了把,同样压低声音道:“反正你只准喂饱我一个。”

  作者有话说:

  短短的也很可爱鸭~

第109章 冷宫

  ◎金钩吻◎

  为与禁苑避嫌, 宫人特地将二人安排到了处稍为偏僻的殿宇,再多走两步就是冷宫,但所幸与禁苑离得并不算远, 不会耽误每日往来调查。

  时辰已接近拂晓, 殿中漆黑一片,宋鹤卿躺在榻上,满脑子都是案子, 根本没有困意。

  就在他辗转反侧,犹豫要不要回到现场再察看一二时,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他抬起头, 看着漆黑中那道鬼鬼祟祟的娇小身影,莫名觉得好笑, 懒洋洋地问道:“你不是不愿意和我住一处吗,又从偏殿过来干嘛。”

  唐小荷手脚麻利地将肩上被褥往地上一铺, 泥鳅似的钻里面道:“我怕你明早起不来, 特地回来好喊你起床。”

  宋鹤卿轻嗤一声,心想我信了你的邪。

  这地方太偏了,殿里又空旷, 他猜测, 这家伙估计是害怕了,一个人不敢睡觉。

  宋鹤卿坏水一翻,明明夏夜燥热,还故意裹紧被子, 倒吸凉气道:“嘶, 你有没有觉得这里面特别冷啊。”

  唐小荷原本没觉得, 经他一说, 下意识附和:“好像是有一点,怎么了?”

  宋鹤卿压低声音,高深莫测地说:“你知道咱们住的这地方,紧挨着的是哪儿吗。”

  唐小荷的好奇心被挑起来,忍着困意抬头问他:“哪儿?”

  宋鹤卿咬字一重:“冷宫。”

  唐小荷嗤了声,很是不以为然道:“那又怎么了,冷宫不就是关押犯错嫔妃的地方吗,和这里冷不冷有什么关系。”

  宋鹤卿坐了起来,煞有介事地对她说:“这你就不知道了,冷宫之所以带个冷字,就是因为怨气太重,而之所以怨气太重,就是因为死在里面的人多,那些前朝本朝的嫔妃,只要进了里面,便再也没有出头之日,在里面病死饿死的不计其数,在她们死后,尸首不会经人认领,只会拉出宫随处扔掉,而她们的魂魄,便会永远留在宫里,来回游荡……”

  “啊!宋鹤卿你闭嘴!”唐小荷捂住了耳朵,将头埋进被子道,“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要睡觉!”

  宋鹤卿叹口气,重新躺下:“真是个胆小鬼,随便编点瞎话你都能当真。”

  唐小荷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在内心把宋鹤卿十八代祖宗问候了个遍。

  半炷香后,唐小荷好不容易平复下来了,正欲安心睡着,便听头顶响起道诡异幽渺的哭腔——“谁来救救我,我死的好惨呐……”

  唐小荷的尖叫声险些将房顶掀翻。

  宋鹤卿笑得肚子疼,躲着飞来的拳头道:“你说你是不是傻,这世上哪来的鬼,就算有,它们要找也该先找我,怎么会找你这个胆量没针眼大的家伙。”

  唐小荷没管他狡辩,一昧挥拳捶他。

  宋鹤卿开始还能耍耍无赖,后来听到唐小荷的抽泣声,立马慌张起来道:“你哭了?”

  唐小荷倔强回答:“没有!”

  声音都抖了。

  宋鹤卿抓住她的腕子往怀中一扯,伸长手臂搂了个结实,语气满是愧疚道:“好了,我以后再也不吓你了,我就是睡不着觉闲的,你骂我打我都行,但你别哭啊,你一哭,我就感觉我特别不是东西。”

  “你本来就不是个东西!”唐小荷怒道,“你把我弄进宫来就算了,你还不让我回去,不让我回去就算了,你还吓唬我,宋鹤卿你就是个混蛋!”

  唐小荷越说越委屈,哭更凶了。

  宋鹤卿心全化了,拍着她后背不停安抚着她,跟查案时的冷面青天全然成了两个人,小心翼翼地赔不是道:“是是是,我混蛋,你别跟混蛋一般见识不成吗,你看你哭的,一点没个男人样子。”

  唐小荷怒不可遏,脱口而出:“我本来就不——”

  后半句没说出来,唐小荷悬崖勒马,全卡在嘴里了,低下头不再吭声。

  宋鹤卿抚着她的脸颊,指腹拭去她的眼角泪珠,轻声问她:“不什么?”

  唐小荷结巴了一下,理直气壮道:“不……不是很有男人样子,谁规定男人就不能掉眼泪了,大魏律法上有写吗?”

  宋鹤卿笑了,捧起她的脸,仔细给她擦着泪说:“没写。”

  唐小荷嘟囔:“这不就完了,我又没犯法,你少管我。”

  宋鹤卿“嗯”了声,专注给她将泪擦干。

  殿内气氛安静下来,静到可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唐小荷后知后觉品过来些许不对劲,犹豫地开口道:“宋鹤卿,你把手从我腰上拿开。”

  宋鹤卿不仅没拿开,反而攥更紧了,沉声道:“不要,我把你弄哭了,自然要将你哄好。”

  唐小荷顿感为难,心想也没说哄人一定是离这么近才算哄啊。

  可她说理向来说不过宋鹤卿,便只好拿他方才的话反用回去,黏糊的鼻音中带些刻意的嘲讽:“哪有男人这么哄男人的,你一点都没个男人样子。”

  宋鹤卿停了给她擦泪的动作,手掌延伸到后面,改为扶住她后颈,慢慢地低头凑近她,认真地问:“那你说,什么样子,算是男人样子?”

  唐小荷心尖颤了一下。

  也怪,明明隔着夜色,她也看不清宋鹤卿的表情,但仅是听着他咬字的语气,她就有点止不住的……害臊。

  她不懂自己在害臊什么。

  “男人样子,是,是……”她紧张了,更加说不出个所以然。

  殿中寂静幽渺,看不见的情愫在悄然翻涌,在窗前徘徊试探,犹豫着,要不要将最后一层脆弱的窗纸捅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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