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发电姬
云贞借着月色,看了会儿,她屏住呼吸,手在陆崇面前晃了一下。
陆崇没反应。
她心跳逐渐加速,又想,既是夫妻,亲……也亲了那么多回了,她碰一下他,应当无妨。
给自己打气,云贞伸出手,戳戳陆崇放在被子上的手,硬邦邦的,她伸出几根手指,顺着他手臂线条,轻轻一抚。
男子的手臂,和她的真的截然相反,平日被衣裳挡着看不出来什么,只有上手摸了,才知道那种质感。
总归不是那种夸张的肌肉,却富有力量。
还好还好,不夸张,云贞没来得及松口气,陆崇的手动了动。
她噤声,方要离开,一股力气自下边传来,拉了下她的手腕,云贞“哎呀”一声,摔在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对。
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点灯的缘故,男人的眼眸,格外沉暗,他声音沙哑:“怎么了?”
云贞嗫嚅:“没、没什么啊。”
陆崇闭了闭眼,榻上还算宽敞,他往里睡了些,用手托了下云贞的腰,把她整个人拉到榻上。
两人之间,体温相互缠绕。
他声音缓而沉:“睡吧。”
云贞:“……”
好半晌,她才反应过来,陆崇该不会以为她半夜害怕,所以来找他?虽然这种猜想,不能说全错。
总比让她承认向他明说,自己在好奇他的身体来得好。
可床榻再大,她也会挤到他的,她脑海里嘀嘀咕咕,实则也困极了,陆崇被寝之中,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她渐渐迷糊。
不多久,她下意识翻身,身体骤然腾空。
床榻太小,她会掉下去的。
云贞倒吸一口气,而陆崇的手,却更快地圈住她的腰肢,将她搂回榻上。
她着实受惊,呼吸紧促。
陆崇起身,难得,他鬓角的头发,有一点点乱,也让他向来平静的眉眼之间,多了点起伏波澜。
他垂着眼眸,问她:“去床上?”
云贞连忙点头。
下一刻,她骤然腾空,陆崇竟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还好这是第二次,云贞有些习惯,顺势环住他的脖颈。
好像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动作。
他步伐稳,撇开床幔,轻轻放下云贞,折回去,拿了个枕头回来。
那分出去的枕头,头一次回到床上。
身侧多了一道呼吸,云贞闭眼,眼睫如蝶翼般颤了颤,她等了会儿,偷偷睁开眼睛,看到平躺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他已阖起双眸,呼吸绵长。
云贞将手,放在心口。
自己是不喜欢夸张的肌肉,不过,喜欢有力量的男人。
然而下一瞬,男子再度睁开眼睛,他翻身,对着她。
云贞愣了愣。
陆崇宽大的手掌,覆在云贞光洁柔滑的脸上,他的拇指,缓缓揉过她眼下,便见她双瞳若星汉璀璨。
床幔之中,男子声音低低的,说了句什么。
云贞面色一红,小心翼翼合上眼眸。
他低头,另一只手,勾住她那抹细腰,虎口嵌住,微微加重力度,一掐。
云贞气弱,“唔”了声。
夏日暑气起,房中冰盆冒出丝丝凉意,唯床幔之中,灼而不烫的气息,久久难以消散。
后半夜,陆崇洗了个冷水澡。
...
第二日,云贞看着镜子里,自己殷红的面颊,用手心拍了拍。
还没等她捋清,长春堂那边却来人,把云贞叫过去,云贞记得老夫人礼佛,她换了身素一些的衣裳。
那嬷嬷提前知会云贞:“七夫人,等等堂上,是有大事的。”
云贞:“什么事?”
嬷嬷又说:“那老夫人是来寻亲的。”
却说这小半个月,镇国公几次递拜帖过来,侯夫人都压下来,老夫人陆氏无奈,写了封信陈情,最后,又亲自来侯府。
侯夫人和秦淑慧也才知道,原来云贞是国公府流落在外的孩子。
当真叫二人大吃一惊。
如今,国公府再上门,她们也不好再拦着,把云贞叫过去前,自然也要道明原委,好叫云贞有个准备。
而云贞乍然知道,自己是国公府的孙女,她的心很平静。
因为这过于离奇,她代入不进去,直到上次见面神情严肃的老夫人陆氏,眼角微红,盯着她。
她不由抓了抓手指。
老夫人难掩激动,小心翼翼问她:“你额间,是不是有一点红痣?老十一也是生了一点红痣。”
一瞬,云贞才如遭雷击,面露讶然之色。
她感到不知所措,看向侯夫人和秦淑慧。
秦淑慧说:“如果贞娘真是国公府的孩子,咱两家亲上加亲,贞娘多了长辈疼爱,再好不过。”
虽是场面话,但道理不假。
侯夫人倒是不予评价,沉默地吃着茶。
云贞用力抓着手指。
面对老夫人和她身旁,镇国公府的人,那期盼的目光,她后退了一步,撇开目光,声音淡淡的:“姑祖母认错人了,我额间,没有什么红痣。”
第七十章
◎他心中的思量,只多不少。◎
如果不是每天照镜子, 云贞都要忘记,自己额间这点胭脂痣。
遮住它, 能换一世的安稳, 她没有不遮它的理由。
那个梦境里,胭脂痣所带来的,让她一想起来,心口都一揪疼。
它是灾祸的开端。
她曾许多个夜里睡不好, 思考一遍又一遍, 避开一步步险境, 终于有了一方遮风挡雨的屋檐, 学了几本书, 掌几间铺子,人生还算明朗。
已经很好了。
可事到如今, 她们说,胭脂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东西, 是能让她一跃成为国公府女眷的东西, 她应该接受。
属实, 荒谬又可笑。
听到她反驳, 老夫人陆氏皱起眉头,不能理解, 说:“孩子,我们当时也很后悔,让你和你母亲,在外面受苦受难了。”
见云贞一改温顺柔和,面色僵硬, 秦淑慧也忙说:“是啊, 没有哪家愿意让骨肉流落在外的。”
她们以为, 云贞过够苦日子,对这种天降的好事,合该感恩戴德。
至少,不会不能接受。
侯夫人却放下茶盏,说:“行了,贞娘方知晓真相,老姐妹,你不必如此紧张,总该给贞娘时间,让她想想。”
陆氏却很着急。
当年,国公府十一爷楚淮到了广宁,方安顿没多久,就偷偷跑了,叫她担惊受怕一年,等终于找到,他竟和乡野女子在一处。
陆氏当时笃定是乡野女子云氏,强迫楚淮的,国公府的门第,万不是一个乡野女子可以攀附。
她极尽手段,拆散二人。
却没想到,云氏那么决绝果断,在得知国公府的意思后,兀自留一封“休夫书”与一截断发,然后离开。
陆氏烧了堪称国公府耻辱的休书和头发,却意外叫楚淮发现,那天,楚淮吐了很多血,险些昏迷不醒。
后来,即使请名医调理身体,不到一年,他终是病入膏肓,离开人世。
临走那一年,他表面不恨不怨,却再也不肯唤她“母亲”。
只在弥留之际,为表孝顺,他道了一声。
这么多年,陆氏每每想起来,悔不当初,已经十几年,午夜梦回,仍不能释怀,再看陆崇身为侯府嫡系,却能不顾门第,娶无父无母的云贞,陆氏偶尔会反思,当年如果她放宽眼界,是不是不会酿成如此悲剧。
然而天意弄人,云贞竟是楚淮的女儿,这让她如何不激动?
她多希望能认为云贞,弥补她对幼子的思念与歉疚,
向来庄严的老太太,眼眶泛红:“云贞,孩子,我是你祖母啊,我听说这些年你不好过,回来吧孩子,国公府的东西,会有你的一份,你不必那么艰辛了。”
侯夫人闭上眼睛,摇摇头。
云贞喉咙酸涩。
她问:“如何肯定我是国公府的血脉,就这胭脂痣么。”
陆氏很肯定:“是,你父亲额间也是有一颗慧痣。”
云贞面色发白,她觉得有些好笑,假如不是她这般营营,如梦境那样,国公府哪有见到她的那一日。
所以,能带给她安稳人生的,不是胭脂痣,是她的筹划,是她自己。
这时,外头丫鬟打起玛瑙珠帘,道:“夫人,七爷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