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3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突然提及家人,孟元元恍惚一瞬,铁夹子差点滑落进炭盆中:“你小小年纪,还真是心事不少,先把自己养好。”

  她站起身,走到墙边的盆架旁,开始清洗。

  贺勘走上仕途是必然,只是她应该不会与他一道前行。话说回来,先不管她和贺勘之间关系如何冰冷,现在至少秦淑慧的以后有了着落。

  这总算是一个好开端,没有辜负秦老太的临终嘱托。

  床上,秦淑慧注视着孟元元一举一动,随后从枕头下摸出桃木梳:“嫂嫂,我给你梳头。”

  闻言,孟元元点头,并坐去床边,后背对着秦淑慧。细致的手指于发上一扯,发带松开,一头黑丝倾泻而下,直垂腰际。

  “嫂嫂真好看。”秦淑慧攥在手里一缕发丝,由衷赞叹。

  外人都说嫂嫂配不上二哥,可她觉得两人最为般配,嫂嫂明明那么好,还是美人。

  孟元元不知道秦淑慧心里所想,决定明日去找找有无去往红河县的商队,给那邻居刘四婶捎个信儿。当初,她带着秦淑慧走得急,一些事情并不清楚,还是想知道具体些,也好想想接下来的对策。

  想着想着,眼皮开始使不上劲儿,一天的奔走,如今反上乏来,加之头皮上轻刮的木梳,让她开始发困。

  熄了灯,姑嫂俩躺在床上,又说了几句,便各自睡了过去。

  翌日,天气明朗一些,却也更加冷了几分,路上行人套上了厚重冬衣,在一年中仅剩的时候,继续奔忙。

  一大早,孟元元从客栈出来,直奔城中最大的港口。

  洛州府,是大渝两江路的州府,一处富庶之地,江水穿城而过,直通东海,漕运亦是发达。临近年底,来往船只更是密集,甚至有那自远海回来的大船。

  孟元元脚步加快,在码头上穿梭,最后找到一艘去红河县的商船,托一位船上伙计捎信。这样的事常有,给伙计些报酬,信送回去,还会在另一边再收一份报酬,只要谈妥就好。

  办完这件事,她准备回客栈,回头时,正看见一艘大船往港上停靠,和周遭的小船相比,俨然就是庞然大物。

  孟元元不由驻足,这样的船是海运大船,大概是从南洋交易回来。这一趟,应该是带回不少货物罢?

  收回心神,她离开了码头。

  等回到客栈时,已是辰时。

  孟元元推开房门时,见到的是空荡荡的房间,不大的地方,一眼就能看遍,没有秦淑慧的身影。

  跑进屋内再次确认,的确是人不见了。她脑内一懵,早上出去前,她分明叮嘱过的,而秦淑慧身体弱又胆小,自己不会离开房间。

  她一把推开封闭的窗扇,外头是幽长的窄巷,什么也没有。身子不禁虚脱退后,魂儿彻底吓掉,整个人开始发慌。

  人呢?一个个不安的念头往外冒,跑去外面了,被拐了,被哪个住客给……

  不敢再想,孟元元觉得整间屋子都在晃,她扶着墙,踉跄着跑到外头:“淑慧!”

  焦急的唤着名字,声音在幽暗的走道上回荡,可是没有回应。

  她往楼梯口跑去,才迈几步,听到了人上楼的脚步声,她赶紧看过去。

  来人是客栈老板娘,腰间扎了个旧围裙,还未站稳,就被跑上来的孟元元拉住手臂。

  “掌柜娘子,可有看见我家小姑?”孟元元声音发颤,眼眶憋得发红。

  要是秦淑慧出了什么事儿,她怎么跟死去的秦家两老交代?

  “诶呦呦,别急呀,”掌柜娘子见到孟元元这般失魂落魄,也是吓了一跳,赶紧道,“不是你相公来把她接走了?”

  “相公?”孟元元心急如焚,一时间竟未反应上来相公说的是谁。

第3章

  相公?贺勘。

  孟元元满身的力气被抽光,几欲支撑不住。

  掌柜娘子忙伸手将人扶住,瞧见她脸色苍白得吓人,又道:“账也给结清了。怎么,他没同你商议不成?”

  商议?当然没有,哪怕让人来传个话儿也没有。

  孟元元扯出一个笑,说自己没事儿,随后转身往自己住房走去。

  一进门,她再也支撑不住,身体靠着冷墙慢慢滑下,最后瘫坐在地上。着实这一通惊吓,让她差点厥过去。

  她坐在那儿喘息着,久久未缓上心神,强憋住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天知道,方才她有多害怕,秦淑慧在她手里丢了,这辈子都会在内疚中度过。

  这时,门从外头被人敲响:“少夫人,我是兴安。”

  孟元元揉揉眼从地上站起,伸手将门拉开,冲着外头的人便问:“淑慧被接走了?”

  出口的声音还带着颤抖,以至于手是拉了几次,才将门拉开。

  兴安看孟元元这样,感觉不对劲儿:“少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淑慧呢?”孟元元又问。

  “公子带慧姑娘先回府了,我在这边等你。”兴安回道。

  孟元元叹了一声,遂转身走了两步,捞起桌上的水盏喝了一口。冰凉入腹,心内也终于冷静了些。

  兴安跟在后面进来,看眼空荡荡的小房间:“少夫人,你看还有什么东西要带上,收拾下,咱们回府罢。”

  “回府?”

  “对,公子吩咐过。”兴安应了声,同时也深知没什么东西可带,贺府那样的高门,要什么没有?

  虽是这样想,但他还是四下看了看,将方才遗漏的东西收拾好。

  “不用了,”孟元元压住原先的颤抖,恢复以往清澈的嗓音,“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她看看正面光秃秃的灰墙,就知道秦淑慧走之前把她的东西都带上了,包括母亲给她留下的那把阮琴。

  。

  贺府,朝裕院。

  贺家夫人蓝氏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旁边小几上的紫铜祥云香炉散着丝丝烟缕,闻之,安神清心。

  “接回来了?”蓝氏眼皮掀开一条缝,开口问道。

  “是呢,从小门进的,奴婢瞧得真切,”银嬷嬷忙道,腰身一弯凑上前去,声音低了几分,“秦家小丫头先来的,倒还没见着孟氏女。”

  蓝氏嗯了声,懒懒换了个姿势:“来就来罢,总归是大公子的故人。”

  银嬷嬷跟着笑笑:“这个村妇还真是手段,给她银子不要,装着一副清高,其实惦记着大公子呢。”

  “这个,”蓝氏鼻间轻笑一声,颇有些意味不明的意思,“说到底我不是他的亲娘,不好过多去插手管。”

  “可怎么说,两人在红河县成亲是真,大公子若是念情,一直留着她……”银嬷嬷似有担忧,却也不好明说。

  蓝氏轻拂发鬓,虽说是贺家夫人,但也就才过三十,她轻叹一声:“不会。不说咱家老太爷,就是京城的宗家,怕是也不允。你让人送些东西过去,左右人安安分分,不闹出动静就好。”

  且试探下,这人是不是个聪明的。

  “夫人说的是,”银嬷嬷顺着人往下说,“听说这俩人的婚事可不光彩,整个红河县都知道,孟氏女偷跑进大公子房中,被人发现时衣冠不整的。啧啧,还不定早就私下有了首尾。”

  蓝氏皱了眉,脸上起了厌恶:“这种污秽之语,莫要在家中说。”

  银嬷嬷忙称是,多少年跟着蓝氏,早就摸透了人的脾性,知道是根本没生气:“只是没想到,过了这么些年,还是把大公子接回来了。”

  “这是老太爷的决定,旁人谁敢置喙?”蓝夫人重新阖上眼睛。

  此时,贺府西苑的一道偏僻小门。

  孟元元手臂上搭着一个单薄的包袱,从这里进了贺府。

  半旧的衣裙在一片草木中穿过,在马车上时,她已经稳住自己的情绪。现在只要秦淑慧没事,好好留下就行。

  “给少夫人安排的是轻云苑,就在前面不远。”兴安走在前面引路,抬手指着安排好的院子,“安静,适合慧姑娘休养。”

  孟元元落在兴安身后三步,不由提醒了声:“别叫我少夫人,还记不住?”

  兴安回头咧嘴一笑:“我都当着公子面这样叫,他也没说不让。”

  既然不开口制止,那不就是承认吗?不是有句话嘛,一日夫妻百日恩。

  孟元元不再说话,与贺勘什么情形,她自己最清楚。就像现在,一路走来甚是荒僻,安排在这种地方居住,说是适合休养,无外乎是不想让人知晓她罢了。

  时隔一年的相见,远比想象中更加尴尬。

  过了垂花门,便就进了轻云苑,不算大,却收拾得干净。

  孟元元看眼正房,遂提着裙裾进到房内,一眼看见了正间圆桌上的东西,是秦淑慧前面带来的。

  她刚想上前查看,正好里间有人出来。

  是贺勘,他抬手挑着珠帘。看见她时顿了一瞬,遂步子一迈到了正间来,珠帘随后在他身后落下,屋里一阵琉璃珠子相碰的脆响。

  “淑慧在休息。”他淡淡一声,到了桌前。

  孟元元欠了下身算是见礼,也当是回应他的话。本以为他这次也会很快离开,却没想站在了桌前。

  她疑惑的抬眼,见他正盯着桌上的两件包袱。

  “这是什么?”贺勘指着最大的包袱,看着圆鼓鼓的,比另一个包袱大出很多。

  孟元元下意识伸手抓过,把包袱拖来自己面前:“是我娘留下的。”

  单这样看包袱,分辨不出里面包着何物。当然,贺勘也不是真的想知道是什么。

  “淑慧还小,你不该把她自己留在客栈。”这才是他想说的。

  孟元元下颌微扬,手指落在粗布包袱上,心中明白过来,他不急着走,原是为这般:“我交代过掌柜娘子,不会有事。”

  贺勘单手背后,屋内光线昏暗,但女子一双眼睛甚是明亮:“人心叵测。”

  “人心叵测?”孟元元轻声念叨着这四个字。

  从红河县到洛州府,都是她和秦淑慧相扶而来,自问她比谁都小心,可有些事情总要去做不是吗?她没有仆从丫鬟,只能自己去。

  她这样站着不再说话,贺勘也不知自己的话她是不是听了进去:“有什么需要,你跟下人提就好。”

  说完这些,他往屋门走去。

  “公子。”孟元元开口,脸微微一侧,瞧着想离开男人的背影。

  贺勘停步,回头对上孟元元的目光。这声“公子”自她嘴里喊出,总有些生疏的意味,以前在红河县她似乎是唤他二郎?

  “淑慧在贺府,会被好好照顾罢?”孟元元不去琢磨贺勘如今想些什么,兀自问道。

  “自然,”贺勘轻颔首,肯定的回答,“她是我的小妹。”

  孟元元心中一松,他认秦淑慧就好。不管是以前的秦家二郎,还是现在的贺家大公子,但凡他做什么事都是稳妥的,让旁人挑不出不是,所有人眼中的端正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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