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郜夫人叹气,眉头一皱:“可不就是库房靠得太往外了,这才叫人担心啊。”
这些货物,都是男人和儿子辛苦从海外运回来的,就指望着出手挣上一笔银钱。真要是遭了劫,是极大的损失。
等着用了午膳,古先生来到了郜家。
孟元元胸口跳得厉害,见着这位长辈进了正厅,对人弯腰行礼。
“先生好,我是孟元元,孟襄的女儿。”她的声音轻和,对来人介绍着自己。
古先生站在门边,看着厅中的姑娘,微愣了下:“听孟兄弟提及过家里的小女儿,我现在终于见到了。”
孟元元抬头,眼眶微微发涩。所以,这位古先生认识父亲,并且知道一些事情吗?
“坐下说话,”郜夫人招待着,对着儿子未来老丈人笑笑道,“元元这孩子,可是一直等着先生你回来呢。”
边说,边引着人在走去前厅正座上。
古先生客气笑笑:“老家里有些事,一定得回去一趟。”
简单说了句,他坐在太师椅上。
郜夫人给孟元元使了个眼色,随后道:“我去地窖选两坛好久,今晚上相公回来,你们俩喝两杯。”
说完,自己先出了正厅,留给两人单独说话。
孟元元往前两步,给长辈到了一盏热茶:“郜阿伯说,先生知道些我父亲的事?”
古先生看了眼面前的女娃,接过茶盏:“三年前,在往西洋去的途中,在注辇碰到过孟兄。我没想到会碰见他,着实一惊。”
“注辇?”孟元元念着这处地名,那里已经离开了南洋地界,过了那儿就是西洋。
三年前,是父亲没了消息的一年后,既然人活着,那他为何不回来?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古先生继续道:“孟兄当时病了,住在当地已有一段时间。我问他船去了哪儿,他说船没了,至于怎么没的,他就是不说。”
“我大哥呢?”孟元元问,声音中几分急切。
“令兄当时不在孟兄身边,我也问过,但是孟兄似乎对我有些提防,将话扯去了别处。”古先生顿了顿,眼中几分不忍,“你别担心,既然孟兄不肯说,那便是孟公子无恙。”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声宽慰,孟元元心中的希望又生了几分:“后来呢?我爹为什么不想办法回来?”
“我也问过,”古先生攥着茶盏,回想着当年的情景,“并说他船没了不打紧,等我们的船回程时,可以捎上他,正好期间养养身子。他当时没有给我答复,我要赶路,便就让他等在那儿,等我回程。”
孟元元心提到了嗓子眼儿,小心翼翼问:“他,还等在那儿吗?”
古先生摇摇头,叹了一声:“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我打听过,有人说他离开了。不过给了留了一封信,上头只有几个字:只愿妻女安好,我回不去了。”
厅中静默,无有一丝动静。
孟元元眼角湿润,喉咙哽咽。回不来?为什么回不来?
“丫头啊,”古先生唤了声,看着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姑娘,生出心疼,“孟兄不是不想回来,是遇到了麻烦,回来不得。”
本也不想说出,想将这件事儿烂进肚子里,可终究是不忍心看孟元元如此悲伤。
“什么?”孟元元哑着声音问道。
古先生往厅门看了眼,见着外头空荡,并无旁人,小声道:“我后来无意间得知一件事,孟兄的船被毁,是官家所为。”
孟元元一脸震惊,瞪大眼睛全是不可置信。
就听古先生继续道:“不算确定,但听说孟兄手中似乎有一件绝世珍奇,好像还牵扯着什么。他不回来,可能就是不想再将你和你母亲牵连进去。”
“这,”孟元元久久没有缓上神,拼命在回忆中找寻着,“可并没有这样的事。”
没有,要说珍奇,定然不是那把紫檀螺钿阮咸,阮咸顶多就是挂着一个百年的名号,更甚者千年的古琴都有,那才算珍贵。
想到这儿,忽然忆起了一件事,便是当年族里欺负她和母亲,曾经一队官兵闯进过家中,说是家中藏有未经市舶司允许,而入大渝境内的舶来物。
商不与官斗,当时母亲只能让步,并且也坚信是族里故意造谣。果然,里外搜过,什么都没找到。
如今想想,却有蹊跷。
古先生也看出孟元元是什么都不知道,劝了声:“你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对任何人说。”
孟元元点头,对人深深做了一礼:“谢谢先生。”
晚上,孟元元留在了郜家。
风寒使得她有些疲惫,也一直思忖着父亲的事情。想着,父亲和大哥或许真的活着,只是因为什么原因,回不来大渝。
她服下贺勘给的药丸,早早睡下。
第二日起来,身体好了许多,那药很是管用。
郜夫人忙着半月后儿子的定亲礼,拉着孟元元一起商讨主意,只是过程中小心的避开了她与贺勘的种种。更说让她再住一日,养养身子。
孟元元答应了,想着也帮郜夫人忙活一下,尽一点儿心意。
到了晚上,郜家父子守在仓库那边,没有回来。
郜夫人包了包子,等着蒸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惦记着男人和儿子,就说要过去送包子。
孟元元决定跟人一块儿过去,想跟郜英彦说说穆课安的事。
郜家的青帷马车便往南城最东面而去。
正如郜夫人所说,郜家的仓库比较靠外。每家的仓库间也有一定的距离。
马车停在大院中,郜家三人连同孟元元在仓库边上的屋内,一起围着桌子用饭,几个伙计也凑来喝酒。
如此,一场酒下来,已是夜深。
江水茫茫,黑夜不见五指。
贺家的船仍停在码头上,贺勘坐在房内看书,烛火映照出冷淡的一张脸,搭在桌边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这时,外头走到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清净。
“公子,”房门被从外面一把推开,兴安面带慌张的跑进来,“西面,发现有贼匪摸上了岸。”
“西面?”贺勘缓缓抬眸,面上没有多少惊讶,“来得还挺快啊。”
兴安大声哎了一声,着急道:“是郜家的仓库,少夫人也在那边!”
“你说什么?她怎么会去那里?”贺勘脸上的疏淡瞬间破裂开,手里书册啪得掉到桌面上。
下一刻,人从桌旁起身,带着椅子砰的一声掀倒在地。
他一把推开门前的兴安,快步跑了出去。
第32章
郜家仓库不小,因为最近很乱,每日都会有人守在这边,算上伙计也有十多人。
仓库这种地方最是忌讳烟火,是以,在大院儿的边上建了供人用饭休息的屋子。
郜夫人送了许多包子来,被这边的男人们吃了精光,喝酒说着话没完没了,但是谁都希望抢掠的贼匪赶紧铲除,世道安定下来。
眼看着夜已深,郜英彦准备送母亲和孟元元回去。
三人刚走到院中,突然,一把火从墙外扔了进来,正砸落在前方几步远。
“坏了,”郜英彦看去院门,此时狗开始狂吠,“有人来了。”
后面,郜夫人和孟元元同样一惊,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腾起来。
果然,下一瞬外头有人攀上了墙头,大门也被冲撞着。
说时迟那时快,郜英彦当即冲过去,捞起一根长棍,狠狠抡上去将墙头的人给打了下去。
外面攸然一静,接着便是更为猛烈的撞门声。哪怕院门又厚又重,可外面的人显然不想空手而归。
这么大的动静,屋里喝酒的男人们尽数跑了出来,各自手里已经拿上了家伙。
“这,”郜夫人吓得厉害,牙齿咯咯的响,抖着偎去了自己男人身旁,“相公,是不是那群抢掠的贼匪?”
郜居一脸凝重,死死盯着大门:“他们怎么会来这里?还是这个时候?”
之前这群贼子都是半夜以后出没,因为那时候人少安静,逃走时也不易留下痕迹。
而且,虽然郜家的仓库靠在边缘,但是和周边的几家仓库私底下联合过,若是其中一家遭袭,别家必然前来帮衬。彼此团结,对谁都好。
他们一群男人,也不算少,总能拼一拼。奈何,两名女人在这边。
“娘子。”郜居拉过郜夫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带着元元去躲起来,千万千万别出来。”
郜夫人连忙点头,然后哭着道:“你们可别有事啊!”
“走罢!”郜居推了人一把,另只手抓紧了草料钢叉。
郜夫人咬咬牙,一把拉上孟元元,回身便朝仓库里跑去。
身后的砸门声越来越大,狗儿的叫喊越来越凶。
孟元元被郜夫人拉着跑,回头看了眼,男人们全部守去了门边,有人往天上打了一颗火焰弹,那是在向周围的仓库求救,寻求帮助所用。
可是令人失望,那枚火焰弹并未飞起,可能是那人太过紧张,只是打到了院中的一处角落,惨淡炸开。
“元元,别怕。”郜夫人声音发抖,颤巍的手几乎拿不住那把钥匙。
“伯母,我来。”孟元元握上郜夫人的手,拿过那把钥匙,两下打开了仓库的门。
拉开长锁,两人推开厚重的门,跑进了仓库内,随后从里面反锁了门。
隔着厚重的门板,她们听见外面的动静。
孟元元扒在门缝往外看,院门暂时还没有破开,但这样下去,也坚持不了多久。郜家这边的人本就是些普通人,面对凶狠的贼匪哪能占得便宜?
想到这儿,她跑回郜夫人身边:“伯母,仓库中可有烟花弹?”
郜夫人木木点头,然后指了一处地方。现在她只担心自己的男人和儿子,完全不知道孟元元想做什么。
顺着她指的方向,孟元元在墙角发现了一个小箱子,打开来,里面有几颗烟花弹。不知道是不是像刚才院中那枚一样的,但现在只要发出去,就会让别人知道这是求救讯号。
烟花弹是有了,接下来打上空中,而仓库有顶挡住了。
她仰起脸,看着仓库的顶,随后有了主意。
孟元元跑回到郜夫人身旁,将人拉起,带着往最里面跑去。她心中同样惊惧紧张,知道一个女人落在那些歹人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元元,你要做什么?”郜夫人颤着声音问,随之身子被孟元元推进两排木箱中间的缝隙中。
女子身形本就单薄,如此藏着,很难让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