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42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贺勘紧紧揽住女子细巧的身子,脸颊贴上她的,感受到淡淡的体温时,一路而来的惊慌,终于稍稍放下了些。

  “元娘,元娘……”他唤着她的名字,“没事了。”

  寒冷的冬夜,不远处的火光,交织的喊杀声,声嘶力竭的犬吠。还有那些不断往郜家支援的人,赶来的衙差……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仓库后,一株柳树下,相拥在一起的人。

  “咳咳。”孟元元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气,突然而来的怀抱,不算温暖,却给了她安抚。

  刚才的惊险与惊吓,此时的人仍是抖个不停。她没有这样伤过人,可是为了活命,仍是选择了去拼。

  “我,我刚才刺了他……”她抖着声音说着,后知后觉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贺勘手掌落上她的手背,轻抚两下:“他是贼人,你是在保护自己。别怕,是我杀的他。”

  说出这个“杀”字时,他心中毫无波澜,没有慌张。有的也全是对怀里人的心疼。

  一个柔弱的女子,谁不会害怕呢?她的胆气已经相当了得。

  这种时候,一句理解的劝慰是最管用的。孟元元吸了吸鼻子,想要自己镇静,一滴滑落的泪,沾到了贺勘的肩上。

  她赶紧往后离开,并用手推着:“我没事了。”

  明明还带着哭音,却仍坚韧的表示自己没事。

  贺勘只这轻轻一推,便松了手臂,随之坐去地上,靠着孟元元倚在树干上。

  “你怎么了?”孟元元问,鼻尖嗅到了血腥气。

  她往腰间摸了一把,手指沾染上粘腻,是血,可并不是她的。她没有受伤,这点很肯定,那么这血……

  是贺勘的。

  孟元元爬起来,低下头看着他的腰间,见到他托着右臂横放在腰上,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已经发生变化,似乎在忍耐着。

  “你的手臂被砍到了?”她猛然记起,方才他挡在她的面前,那手臂去挡贼人的长矛。

  贺勘稳了稳气息,剧痛在手臂上蔓延,仍轻轻笑了声:“没事儿,擦破了点儿皮。”

  擦破了点儿皮?

  孟元元不相信,一点儿皮怎会是如此重的血腥气,以至于渗透了她腰间的衣裳。

  她急得站起身,想要将人扶起,可又不敢动他,到处都很乱,她不知道会不会再碰上别的贼匪。

  “我帮你包扎。”孟元元重新蹲下来,深吸一口气,从身上掏出自己的帕子,她也帮贺御包扎过的。

  可是不一样啊,贺勘有可能是伤及筋骨,一片薄薄的帕子怎么能行。

  “元娘。”贺勘拉上她的手臂,阻止她准备撕开自己衣裳的举动,“别担心,有人会来的。”

  掌中,她的手抖得厉害,连呼吸都那样不稳。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一直的她都是安静恬和的,遇事不慌有打算,哪怕面对着秦尤,她亦是冷静对待。

  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声喊:“孟元元!”

  是郜英彦,他跑到了这边,手里握着早已断成两截的扁担,爽朗的声音变得嘶哑。

  “兄长,我在这儿!”孟元元站起来,朝着黑暗中的人呼喊着。

  闻声,郜英彦以最快的速度往柳树下跑,始终提起的心,总算松了松。

  他跑到近来,也就看到了正扶着树干站起的贺勘:“贺公子?”

  孟元元双手扶着贺勘,看去郜英彦:“兄长,仓库怎么样?阿伯和伯母呢?”

  “放心,咱们的人都没事儿,”郜英彦气喘吁吁,身上同样沾着血腥,担心的上下打量孟元元,“亏着有你的烟花弹,别人都赶了过来,那些贼人一个都没跑掉。”

  “元娘,”贺勘开了口,声音略有些弱,“郜兄长这边还有许多事要处理,你我先回船上罢。”

第33章

  正如郜英彦所说,仓库那边的喊杀声已经平息,风中送来的有凌然的呵斥声,以及那些吃过贼匪苦头人的咒骂声。

  “那,要不就过去看看?你也放心。”贺勘见孟元元不说话,猜到她是不放心,牵挂着郜家人,“只是可能场面会很骇人。”

  他是不想让她过去,毕竟也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恶战,铁定有死伤,一个女儿家的会害怕。

  郜英彦赞同贺勘的意思,也跟着劝了声:“别过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我就去看看阿伯和伯母。”孟元元小声道。

  她经历了太多的分离,如今只是想确认人还安好。

  “那行罢。”郜英彦应下,又看了眼贺勘,“贺公子伤到了?”

  “小伤罢了。”贺勘的手握上右臂,道了声。

  “今晚的事,谢谢贺公子出手相助。如若不嫌弃,一会儿在下安排一辆马车,你同孟家妹妹暂且去我家住一晚。”郜英彦真心表达了感激。

  与贼匪抵抗的时候,贺家的仆从也赶了过来。那些可是有腿脚功夫在身的护院,自然比他们这些平常人厉害,更不提后面来的衙差,也是冲着贺勘面子。

  贺勘客气颔首:“郜兄长客气,剿灭这群贼匪,是你我的责任,无需感谢。”

  他的话字字在理,完全没有士族的高高在上,不由让郜英彦刮目相看,心中起了敬意。

  “先去仓库罢,把伤口先包起来。”

  孟元元也跟着点头,仰脸看着身旁男人:“冬日伤口容易冻伤,别恶化了。”

  只一句简单的关心话,贺勘心中某处一软,竟也觉得贼人这一砍很是值得:“好。”

  低下头,女子两只手扶着他,有些小心谨慎的样子。

  三人才刚往前走了一段,兴安大跨步跑过来,声音带着哭腔:“我的公子爷,你怎么跑这儿来了,想吓死小的啊!”

  他抹了一把脸,天知道一路追着过来,根本没看见贺勘的影子,他是把仓库里里外外找了两遍,最后还翻了趴在地上的贼匪尸体。

  贺勘还没等说话,自己的这个小厮就扑了过来,缠上他的手臂:“你……”

  下一瞬,柔软的女子双手松开了他,取而代之的是兴安没有轻重的手。

  “公子啊,你下回别丢下我,”兴安继续说着,恨不得把自己刚才的担心一股脑儿的全倒出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陪葬的啊!”

  贺勘耳边嗡嗡作响,简直不比手臂上的疼痛好受:“兴安……”

  “是我说错了,”兴安抽了下自己的嘴,赶紧改口,“公子吉人天相,怎么可能有三长两短?”

  眼见着孟元元已经走去了郜英彦的身旁,关心询问,贺勘冷冷的瞥了眼还在喋喋不休的兴安。

  一股熟悉的冰冷,兴安当即闭紧了嘴,手里不禁也跟着重了些。

  “嘶”,贺勘伤口一扯,疼得吸了口气。

  没再耽搁,几人迅速回到了仓库大院儿。

  两扇巨大的门板,此时就躺在地上,里面已经被衙差和伙计们控制。除了被打死的贼人,剩下七八个活着的,皆是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地上。吃过这些贼人太多的苦头,守仓库的男人们狠狠地往他们身上踢着。

  院中一片哀嚎。衙差见了也不阻止,只嘴上懒散的道:“都够了,别把人打死。”

  贺勘甩开兴安的手,走去了孟元元旁边,给她挡住了西墙方向:“别往那边看,没有好东西。”

  西面墙下,是几具贼匪的尸体,血肉模糊的很是骇人。他不想让她看到那些。

  他轻声提醒,孟元元微扬起脸庞,看到了他脸上的认真:“嗯。”

  “元元?”正巧,郜夫人从仓库里出来,一眼看见进来的侄女儿,当即双手一拍大腿,哭了起来,“你想吓死伯母?”

  孟元元赶紧跑过去,也是鼻子一酸:“你看,我没事。”

  “你这孩子,那么高的房顶,你爬上去,就不怕一个万一?”郜夫人可不依,刚才她是亲眼看着孟元元怎样一步步爬上货物,最后从气孔里钻了出去。

  她被挤在箱子后头,眼睁睁看着,大气儿不敢出,生怕一个动静就分了人的神。

  刚走近的贺勘正好听见,随之往仓库里看了看。屋顶横亘的大梁,细窄的气孔,再结合适才郜英彦的话,他已经猜到了什么。

  在船上看到的那枚烟花弹,是孟元元放出的。她利用仓库内的货物攀爬,随后上了大梁,再由气孔钻出,到了屋顶……

  孟元元察觉到别人的注视,转头去看,正对上贺勘的一双眼睛。

  “公子去屋里坐,我帮你包扎。”她看去他的手臂。

  有了光线,她看见他衣袖上的一片血红。还有,他身上全是泥泞,向来端方持重的郎君,此时身上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哪怕那张俊脸,也脏得看不出原来模样。

  看到底的时候,孟元元皱了下眉:“你的鞋呢?”

  贺勘的左脚上居然没有鞋,沾满泥水的罗袜松松套在脚踝上。

  “嗯,”贺勘低头看看自己的脚,淡淡道,“可能是踢倒那贼子的时候,掉了。”

  孟元元眼中闪过疑惑,方才柳树那边可没有泥浆,更何况沾在贺勘身上的这些,更像是河中的淤泥。

  “先处理伤口罢,”郜夫人看了眼贺勘的手臂,吓得捂住胸口,“快进屋去。”

  说完,就强打着精神往院中走去,去看自己的男人和儿子。

  孟元元去推开了屋门,带着贺勘进了屋子。

  跟上来的兴安刚想往屋里走,在看到自家公子疏淡的眼神时,却了脚步。

  “呃,那个,”他指了指混乱的院子,咽了口唾沫,“我去帮忙。”

  “去罢。”贺勘唇边送出两个字,应允。

  随后脚步一迈,进了屋内。

  屋里的桌上还是方才饮酒时的一团乱糟,倒下的空酒瓶,吃了一半的包子……

  孟元元拖来一根凳子,摆在还算干净的角落:“公子先坐下。”

  她说着,又转身回到桌旁,捡起那把倒了的圆肚酒壶,手里摇了摇,随后提着快步回来。

  回来时,贺勘已经依她的言,坐去了凳子上,正好也是伤口最疼的时候。

  孟元元在他的腿边弯腰,酒壶随手放在脚旁,眼睛落在了他的右臂上:“我先把袖子绞下来,你手臂别动啊。”

  轻声叮嘱着,她仰脸看他。

  “好。”他点头应下。

  孟元元拿起剪子,半弯着腰,从贺勘的上臂处,剪开了他的袖子,露出了结实的薄肌。

  她的脸近在眼前,细腻的肌肤,明亮的清眸,因为紧张而抿紧的樱唇,细看还能见到微微现出的酒窝。

  贺勘的鼻尖除了自己的血腥气,此时突兀的闯进清新的水仙香,随之混杂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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