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色氤氲 第57章

作者:望烟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一张大大的圆桌,上头已经摆满了各式菜肴。再看屋里的女宾,也是个个喜气洋洋,彼此间拉着话儿。见到孟元元进来,有人跟她笑着颔首招呼。

  孟元元和她们并不熟,也只是颔首打个招呼。随后坐上自己的位置,从婢子手里接过茶水,独自饮着。

  很快,周少夫人抱着小千金来到偏厅,又是一阵热闹,人人凑去看孩子。

  开始做席,周少夫人坐在了孟元元身旁,把孩子交给乳母抱走,便一直拉着她说话。说到高兴处,劝了两杯酒。

  “女人坐月子真是遭罪,什么都不能做,就关在那间屋子里,真能活活憋死。”周少夫人感慨一声,又道,“等轮着你,就会明白。”

  说着,就往孟元元手里塞了一盏酒。

  孟元元推脱不过,便也饮了下去,看得出性子开朗的周少夫人是爱这杯中之物的。只是酒下肚,瞬间脸儿就覆上一层薄红。

  她本就不善饮酒,在周少夫人劝第三杯的时候,只接过来饮了半盏,怕对方再劝,借故去茅厕,这才从席上脱身。

  出来屋外,总算清凉了些。孟元元走到外面的游廊上透气。三杯酒,已让头有些略略的发沉。

  直接吹风容易染上风寒,她站在一处避风的地方,想着找人去给贺勘说一声,自己这边先回秦家去。

  眼看前面似乎有个往前厅去的下人,她便抬脚想去叫住。才走两步,忽觉得身后有人跟着。

  她不觉就慢了脚步,仔细听着身后。这感觉就跟方才往偏厅走时一样,很是叫她不安。

  “孟元元?”身后一道声音,试探的叫她。

  夜风寒冷,径直穿过檐下,窜去远方,留下一串灯笼来回轻晃,亦带着这处地方忽明忽暗。

  这个声音……

  孟元元站在廊下,身子冻住了一样,双手紧紧攥成拳,眼中滑过冰凉。她咬了咬腮肉,并未回头理会,而是继续快步往前。

  然而,后面的人动作更快,直接大步闪到她的面前,将她的去路挡住。

  “还真是元元啊,”那人不由笑出声来,“怎么见了我就跑?”

第42章

  突然有人拦到面前,使得孟元元猛后退两步。

  一股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夹杂着令人厌恶的阴冷气,她不禁皱紧了眉头。并未想到,会在周家遇上左宏阔。

  时隔一年再见,心底最深处的那点儿遮掩,猛然间撕扯着,抽抽的疼。

  她不回应他,只是一双清亮的眸子淬上冰碴子一般,死盯着他。

  “元元也来吃满月酒?”见孟元元不说话,左宏阔略显浮肿的脸扯出来一个笑,黑夜中带着几分诡异,竟是又往她近了一步,拿了拿腔调,“怎么见着了面儿,也不叫一声阿叔?”

  他看起来三四十岁,一套锦缎袍子裹着臃肿的身体,像是一只圆木桶。一双眼睛正打量着孟元元。

  孟元元讨厌被这样盯着看,她用余光看着四下。这处地方无人,正好被高墙遮住,让她不得不想,是不是左宏阔一路尾随而来。

  想到这里,浑身一个激灵,体内的那一点点酒气瞬间消散,整个人觉得彻骨的冰冷。

  左宏阔肥硕的身子挡在那边,啧啧两声:“瞧你这丫头,当初秦家出事也不知道来找阿叔,定然吃了不少苦头罢?”

  “休要胡说,”孟元元低声呵斥,根根眼睫气得发颤,“我才没什么阿叔。”

  不欲这边与人纠缠,她想着离开这儿,至少到了有人的地方,左宏阔便不会如此放肆。想罢,抬步转身便走。

  “哪里胡说了?”左宏阔皮笑肉不笑,快着两步到了孟元元身边,竟是与她同行的意思,“你卓家的舅母,是我表姐,我自然是你阿叔,你以前也是这样叫我……”

  “没有,”孟元元皱着眉,胸口说不出的憋闷,“你让开!”

  她不想让人看见自己和左宏阔一起,亦不想听他恶心的胡说八道。顺手捞起廊柱外的一把笤帚,对准了还欲靠上来的左宏阔,用力抡了一把。

  左宏阔跳后两步,后背躲闪太急撞在了栏杆上,正好是腰眼那处,疼得他几乎岔气:“好你个孟元元,敢打我?”

  孟元元握紧扫帚,手指一点不敢松开,樱唇抿得紧紧。

  “别以为靠上贺家,老子治不了你,”左宏阔痛苦的捂着腰,半弓着身子,抬手指画着孟元元,凶狠的说着,“到时候拧死你……哎哟!”

  他话还没完,头上又挨了两扫帚,忙拿手抬起去挡。等他放下手来,再看这一处,哪还有孟元元的影子?

  这边,孟元元已经跑开,一手提着裙子,另只手还握着那条已经打折了的笤帚。

  “元元,改日回你舅舅家看看,家里人都惦记着你呢!”原地,传来左宏阔咬牙切齿的声音。

  孟元元没理会,凌乱的步伐继续往前跑,看着前面的黑暗,也不知道路在哪里?到底,她心里是慌乱的。

  已经跑出了老远,左宏阔的话语依旧像魔音一样,在耳边挥散不去。她几次回身去看,才确定人并没有跟上来。

  孟元元停下时,四下一片安静,完全不知道身在何处。她站在那儿,那截弯了的扫帚从手间脱落,吧嗒一声掉在地上,黑夜里的轻响那样明显。

  深吸几口气,她努力想平复下心绪去试着找路,或者听着哪边有声响寻过去。可突然就有些走不动,不愿记起的那些过往,此时泛滥而出,像一张密密匝匝的网,将她从头到脚罩住,不得动弹……

  正好有人打着灯笼经过,恰是周夫人身旁的婢子,她看到了站在黑暗中的孟元元:“孟娘子,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婢子提着灯笼往人前一打,映照出一张失魂落魄的脸,不免有些担忧。

  “喝了酒略有些晕,不认路,这厢就走岔了。”孟元元扯了扯嘴角,编出一个理由来,随即往前走着,想掩饰掉那些情绪。

  婢子也没多想,走向前去给孟元元打灯照路:“孟娘子随我来,前厅的席散了,贺公子在等你。”

  孟元元木木应了声,端在腰间的手紧紧绞在一起。

  有了人相伴,她心里稍稍安定下来。

  即便不愿去回忆方才那幕,可心中还是在想左宏阔为何会在周家?他虽是舅母的表弟,但并不是红河县人……

  才走出几步,便听见前面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孟元元刚刚松缓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她盯着前面,直到人影自黑暗中走出,郎君身姿颀长,一派清雅。见到她,他的脚步顿下,离在一丈之外。

  “元娘,”他唤她,声音轻和,“回家罢。”

  孟元元停下脚步,看着几步外的人,心中抑制不住的翻滚着复杂。从左宏阔,到贺勘,一年前的那件事帧帧在脑海中浮现,几欲让她喘不动气。

  岂止是贺勘不愿去提那件事,连她自己也不愿去触碰,想着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埋葬掉、烂掉……

  她垂下头去,眼角微微发涩。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明明白白的摆在那儿,谁也抹不去。

  “元娘?”贺勘几步上去,想去看她的脸,可头垂得太低,只能见着那片娇细的脸颊,“怎么了?”

  一旁的婢子赶紧道:“孟娘子吃了几盏酒,想是有些醉。”

  闻言,贺勘心下稍松,放轻了声音:“如此,慢些走路,注意脚下。”

  说着,他伸过去攥上她的手腕,指尖沿着那处纤细向下,继而勾上她的手心,握紧。除了柔荑的冰凉,他还试到了微微的发抖。

  “觉得冷?”他问。

  孟元元轻摇了下头,用力眨眨眼睛去赶走那层弥漫上来的水雾。借着一旁灯笼的光,她看见的男子青色的袍摆,若隐若现的松枝纹,正与她的裙裾碰触在一起。

  手裹着对方的掌心,属于他的体温渡了过来,驱走一些阴寒。

  “回去罢。”她抬起脸,没有去看身边的贺勘,而是看去前面。

  身边的婢子也是有眼色,见人家夫妻俩如此亲昵,识趣儿的退开两步,遂提着灯笼走去前面。

  贺勘往孟元元面上看了看,黑暗中并看不出什么,便牵着她一起往前走。

  已入夜,周家的满月酒散了,各家的客人陆续离开,带上了主家的回礼的喜鸡蛋。

  人逢喜事,周尚于自家大门处,乐呵呵的拱手送亲戚友人们离去。待看到贺勘和孟元元过来的时候,多少也有些为他们高兴。

  身为同窗,他自是明白一年前的那段时日,对贺勘来说是怎样的折磨?

  十年寒窗,为的就是一举中第,出人头地。每个读书人都是想着走上仕途,创一番自己的功绩,这之前,他们爱惜名誉,不想在身上留下污点。而当初,孟元元就是贺勘的污点。

  “贺兄慢走,改日我也去扶上拜访。”周尚对人做了一礼,腰身一欠。

  与人道了别。

  贺勘同孟元元一起走出周家大门,外面早已停着一辆马车,是周家特意安排来送两人回去的。

  马车上,两人相对而坐。

  孟元元低着头一句话不说,落在腿间的两只手绞着一起,小小的送出一口气。

  “元娘?”贺勘察觉到她的小举动,唤了声。

  对面,女子还是低着头,安安静静,好像完全没听见。

  “公子说什么?”良久,孟元元抬起脸,见着贺勘瞅着她看,问了一声。

  贺勘自是什么也没说,只是先前单单唤了她一声而已:“你是不是还觉得冷,怎么脸色这么白?”

  车厢顶上挂着一盏羊角灯,随着马车前行而轻晃,浅映出孟元元的脸庞。适才在外面看不清楚,现在借着灯光,才察觉她脸色并不好。

  “没有。”孟元元下意识拿手贴上脸颊,摇了下头否认。

  下一瞬,贺勘身子往前一探,手过去直接攥上她的手,试到的还是冰凉:“那手为何依旧这样凉?”

  一路上攥着她的手,都没暖过来吗?

  他皱了眉,双手过去捧上她的,竟是试到了她先前的颤抖仍未褪去。看进她的眼中,还有没来得及藏起的微慌。

  从方才她跟他走出周家的时候,就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儿。以往,她对谁都会浅浅带笑,可今晚明明像丢了魂儿一般。哪怕他与她说话,她也没听见。

  “是酒罢?”孟元元道,声音没有什么力气,“喝的时候有些凉,身子这才觉得冷。”

  她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纷乱的过往,神识认真起来。

  “真的?”贺勘盯着她,然后见她点了头。随后他噗嗤笑出声,微侧着脸,嘴唇弯了弯,“那你酒量一定很差。”

  “嗯,”这回,孟元元倒是很快地回了声,“几乎不喝酒。”

  贺勘身子一起,坐去了她的旁边,双手依旧捧捂着她的,一点点暖着:“你可以慢慢学着喝点儿了。”

  因为以后,她作为他的妻子,总也要和别的夫人打交道,一些场合里难免饮酒。省得如今日这般,两盏酒喝下,就在人家宅子里迷了路。

  孟元元没去分辨贺勘话里的意思,不知是不是喝酒吹了风,还是别的,头有些晕沉。偏偏,身旁的人非要挤着她坐。

  “对了,过晌你舅舅让人去过家里。”贺勘开口,拇指指肚摁上女子的掌心,“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马车前行,车轮碾着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嗯,我知道了。”孟元元应着,遂也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卓家,始终是要去的。

  回到秦家。

  因为有些事要处理,贺勘去了正屋,几名仆从等在屋外,随时听候着主子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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