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狂上加狂
正在说话的功夫,楚琳琅无意中那么一转头,却一眼扫到隔壁的内室门帘后,有一双绣鞋快速闪过。
隔壁有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楚琳琅暗吸一口冷气,顿时臀下如坐三斤铁钉,尴尬得坐不住了。
她蓦然惊醒——原来自己竟然做了大煞风景的来客,搅了人家夫子与芳客的清净。
既然醒悟了,当然得识趣赶紧告辞了。
不过楚琳琅在离开的时候,不由得升起了些好奇——这位探病的访客是哪一位?
难道过不了多久,她就能添一位师母了?
这未来师母的手也是够巧的,发型梳得好,胡须也打理得好。若是早点成亲,同窗陶小姐也不至于每次上课,都被邋遢夫子闹眼睛了……
当然,她也得做个识趣的。既然人家避着不见,便是还未公之于众,就看什么时候,廖夫子能公布喜讯了。
不过好奇心,人皆有之,楚琳琅也是实在想早点看看师母。
就在出巷子后,她拉着夏荷躲在一边的街角看。
不一会,就看见有两个裹着黑色兜帽披风,从头兜到脚,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急匆匆出来。
她俩看着像是主仆,其中一个扶着另一个,上了一辆从车行雇佣的青布马车,便急匆匆而去了。
虽然看不出什么头脸,可想想她送给夫子的衣服吗,还有补品,都不像是寻常人家的派头。
楚琳琅觉得那女子的身份定然不是小门小户的。
不过既然没看出什么,她也无意刨根问底,窥探夫子的秘密。
第二日,陶小姐邀请楚娘子去国公府赏花的时候,两个人闲话了一会后,陶雅姝不经意地问:“我有一阵子没去书院了,不知廖夫子的伤势好些了吗?”
楚琳琅想想昨日的尴尬探访,微微叹气道:“看着应该是无碍,过两日就要回工部了,他以后大约也不能来书院讲课了。”
陶雅姝给楚琳琅的茶碗添水,若无其事道:“你怎么知道的?可是去探看夫子了?”
楚琳琅点了点头,陶雅姝不禁有些深意地抬头,很委婉地问楚琳琅,为何要去探看廖夫子?
楚琳琅笑着瞪眼道:“你问这怪话作甚?我不过是受了前东家司徒大人所托,做些照顾伤者的事情。他可是我的夫子,帮衬恩师,不是做学生应该的吗?再说了,人家夫子说不定早有了意中人,你可别胡乱说啊!”
陶雅姝微微动容,疑惑道:“夫子要成亲了?……是哪家千金?”
楚琳琅无奈:“我上哪知道?又没看到人的脸……”
看陶雅姝还要问,她只能挥手告饶:“快别问了,莫说我没看到,就是看到了也不能乱说毁人清誉啊!”
陶雅姝释然一笑,不再问了,不过投桃报李,她也告知了楚琳琅一件事,
那就是太后有可能宣楚娘子入宫。
楚琳琅听了吓了一大跳,忙问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因为绿洲遇险的事情,宜秀已经为了名节而自尽。
据说人死之后,那云国舅仿佛因为女儿的死,伸直了腰杆,见天的去大理寺闹,要求寺卿将这水匪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呢!
这个节骨眼,太后要见她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妇作甚?
陶雅姝却宽慰道:“太后听了别人讲绿洲一场惊魂,便是演绎听多了,听闻是你最先发现了险情,又力劝众人上了绿洲避险,便想看看真人。”
一个后宫里颐养天年的老贵妇,平日里闲极无聊,也时常召见些民间耍把式的艺人入宫解闷。
太后要见楚琳琅,大抵纯粹就是好奇。
她从别的贵女那听闻了楚琳琅处变不惊,解救众人的过程,就在见华氏时说,得空将这个楚娘子带来给她看一看。
陶雅姝与母亲一起作陪,听到了,便来提前告知楚琳琅一声,让她有个应对准备。
太后的为人还算宽和,楚娘子只稳妥准备,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错漏。
楚琳琅以前嫁给周随安的时候,虽然偶尔也做过诰命夫人的美梦,但大抵也知道这种美梦难以实现。
她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如今这身份,居然还有入宫见太后的一天。
可是宫里的礼仪,她也不会,这么短的时间,又上哪去找靠谱的宫廷礼仪婆子去?
陶雅姝展眉轻笑:“有我,还需要什么教养嬷嬷?”
说完,她就将早就写好的注意章程都给了楚琳琅,另外,入宫叩拜的礼仪,她也一步一步,细细教给了楚琳琅。
章台花亭之下,两个妙龄女子有说有笑,一个作揖,一个纠正,别有一番烂漫风情。
有了名师指点,楚琳琅自然进步飞快。
她掌握了要义,笑着谢过了陶雅姝的提点,又聊了一会后,便告辞离开国公府。
陶雅姝陪着她往国公府门前走的时候,经过湖畔,陶四姑姑正在跟陶雅姝的母亲在湖边喂鱼闲聊。
在陶四姑姑身边的,还有谢胜将军的夫人苏氏等另外几位,这些夫人有说有笑,很是熟稔的样子。
听闻苏氏跟陶慧茹一直是闺中密友,看来不假。
只不过苏氏看了楚琳琅居然也出现在了国公府时,明显面部僵硬了一下。
待楚氏走后,她才转头惊讶低问:“她……怎么会来国公府?”
陶慧茹微微一笑:“她是我侄女雅姝的女学同窗,许是来探讨学业的。”
苏氏一皱眉:“她这等出身……陶小姐不宜与她多来往吧?”
听了这话,陶慧茹便将目光转向了嫂子。
陶雅姝的母亲吴氏听了,无奈摇头道:“我那女儿也是执拗脾气,原本因为上不得女学,就有些郁郁寡欢。想着她马上就要入宫,想着见些要好的同窗,我自然也就应了。这个楚娘子虽然出身不高,但是为人不错,颇得华夫人的赏识,而且太后还要召她入宫呢!”
说到这,吴氏顿住了,因为她才想到关隘——那位楚娘子之前,好似是谢胜小女婿的前妻啊!
想到这,吴氏急急住口,却也不看苏氏,转头便跟别的夫人说笑,往别处去了。
毕竟她女儿的交际,不关谢家什么事儿,谢家的人情官司,与陶家无关。
再说苏氏一听,不由得暗暗吃了一惊,之后表情就有些怏怏不快。
人都是怕比较的。她女儿当初抢了楚氏的姻缘,可嫁得并不如意。
之前因为与小妾争吵,害得小妾胡氏落了胎儿,又赔了大笔银子,到底也是损了女儿的名声,再次闹得有些风言风语,害得大女儿又来跟她埋怨,说能不能好好管管老二,莫要再给谢家抹黑了。
可反观这楚氏,一个没有根系的外乡商贾庶女,怎么下堂后,反而在京城里混得有模有样,不光上了女学,结交了一批贵女,如今更能到太后的跟前露脸。
这是什么咄咄怪事?苏氏如今都要怀疑是周随安的八字不旺,有些克妻了!
在苏氏跟陶慧茹告辞的时候,陶慧茹状似不经意地问:“这位楚娘子,好像就是你家姑爷前头的那位,雅姝那孩子一意跟她交往,却不知这位楚娘子品性如何?”
若是对别人,苏氏可不好搬弄女婿前妻的是非,可是对着自己多年至交,苏氏忍不住倒出了苦水。
“就是悍妇一个,报复心强,为人也强势得很,不然我那女婿怎能容不得她?而且啊……”
说道这,苏氏略略迟疑了些,可到底一时心态失了平衡,不想再在国公府见到这楚氏,便随口道:“这女子还有些风流不甚检点,你若能劝劝陶小姐,还是离她远些的好!”
陶慧茹微微动容,做出惊讶的样子,低声道:“不能吧,我看她为人还算端正,如何还风流?”
苏氏也是刚从女儿那知道了楚娘子跑去单身廖夫子家里的事情,便是添油加醋地说了一番。
陶慧茹自是点头听着。
她身为居士,一身尼姑袍子,隔绝了红尘,性子又温婉擅长讲佛理,许多夫人都与她交好,更是将一些不方便跟人讲的话,说给她听,算是个宽慰人心的所在。
毕竟她的婚姻如此不幸,又清心寡欲这么多年,与她相比,再不幸的遭遇,也能生出些慰藉。
此类隐秘私事,陶慧茹一个放下红尘的居士,却听得比任何人都多……
听了苏氏的话,陶慧茹不住叹息点头,心里却想:以前,还疑心这楚氏与司徒晟关系不浅。若是这般,楚琳琅倒是跟司徒晟没有什么干系了。
陶慧茹不知为何,每次想到司徒晟,心里都微微拨紧了弦,始终不能放下这人。
不过眼下,却有人更让她放不下心。
想到这,她将目光调转向了刚刚送了友人归来的侄女陶雅姝。
她此时也看到了四姑姑正立在不远处,便停下脚步,端庄施礼问候,转身带着丫鬟们回去了。
虽然就像在绿洲驿站约定的那样,姑侄二人都对当初落水的事情不再提及,仿佛一切水过无痕,
可是陶慧茹知道,在侄女的心里始终有了个解不开的结。
就在前两日,国公要在孙辈子侄里拣选出几个能干的,入吏部历练。
陶慧茹请大哥帮忙跟父亲举荐她的儿子陶赞。
可是大哥答应得好好的,过后却改口说赞儿还小,去那等要害之地,只怕揠苗助长,不若有其他差事,再举荐他去。
那日她跟大哥谈话前,分明看见陶雅姝出了大哥的书房。
人心有鬼,难免杯弓蛇影。陶慧茹忍不住疑心是侄女作梗,碍了儿子的仕途之路。
这还不是皇后,尚且如此,若是以后她入宫为后,又该是怎样报复她这个姑姑?
想到这,陶慧茹目光转冷,不禁默默拨动着手里那串佛珠,然后对苏氏笑道:“听闻你明日要参加六王妃的茶会,还请了四王妃她们,不知我能不能也凑趣?”
苏氏自然笑着称好,一时间花园里欢声笑语,浓郁花香里不知蕴养着什么蜂蝶起舞……
再转了两日,宫里果然发了懿旨,召见楚娘子入宫。
在入宫前,楚琳琅问司徒晟,此番会不会是鸿门宴?她要不要装病推却。
司徒晟想了好半天,才沉吟道:“太后年事已高,平时持斋戒律,对下人也很宽和,若是想要重罚人,大约也不会亲自见你了。这等懿旨不好推却,你自放宽心去,少说多看,会有人照应你的。”
看来司徒晟在宫里已经帮她打好了招呼,楚琳琅这才放宽了心。
不过想想也是,一个在宫里颐养天年的老祖宗,无非是闲极无聊,想见见能菜刀砍水匪的妇人。
看看她,跟看个会翻跟头的猫狗解闷,也没啥区别。
入宫的章程,陶雅姝已经都告知了楚琳琅,只要依着样子来做就好。
等到入宫那天,楚琳琅特意摒弃了她爱穿的那些闹眼睛的艳色裙子,换了一身素雅长裙,来到了太后的和寿宫门前。
听说太后这日还请了位高僧听经,眼下还有一段没听完,是以让楚琳琅在外候着。
不过就在楚琳琅等着太后传唤的时候,却有人来通禀,说是静妃娘娘听说,勇救荣林女院的楚娘子来了,想要将人叫去看看。
反正太后与高僧礼佛,每次都得一个多时辰,这是宫里人都知道的惯例。
听着静妃娘娘要见她,楚琳琅的心里一沉,不知这位大晋后宫的宠妃怎么有闲暇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
太监传完了后,便不阴不阳道:“静妃娘娘有请,楚娘子随杂家来吧!”
楚琳琅看了看左右,并没有人出面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