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青梅记 第56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花厅的东窗外种着一圃芍药,此时正是花期,开得饱满艳丽花姿婀娜。

  秦思莞来到花厅时,贺砺正抱着双臂站在东窗下。今日他穿了一件黑底银丝绣蔓枝花纹的长袍,腰束蹀躞,从背后看去,肩宽,腰窄,腿长,这副身材兼具了力量与美感。

  她欣赏着,开口:“怎么不坐?”

  贺砺转过身来。

  秦思莞看着他,窗外如画的春景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丝毫痕迹,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冷漠,看她的眼神让她感觉自己在他眼里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什么物件儿。

  这让她心头闪过一丝恼怒,但他完全长在她审美点上的五官无形之中冲淡了这丝恼怒,让她不至于被情绪所左右。

  “我这个人没什么耐心,有话直说。”贺砺道。

  秦思莞走到墙边的高脚花凳旁,伸出纤指抚着那盆春兰翠绿的叶片,幽幽道:“是吗?我瞧着你对孟允棠挺有耐心的呀。”

  贺砺抬步就往门外走。

  秦思莞又惊又恼,回身娇叱:“你不想救孟扶楹了吗?阿爷死了做女儿的可是要守孝三年,你猜这三年中会发生什么?”

  贺砺回身,目光凶戾。

  秦思莞一点都不怕,他越冷越凶,越是野性难驯,她就越喜欢。

  “为了你,我特意藏起来一个关键人物,只要把这个人送到大理寺去,孟扶楹自然就能脱罪出来了。”说完,她补充道:“别想着自己发动人马去找,你找不到的。而且就算你找得到,在你的人抵达那一刻,我的人也会杀了他。”

  “人在哪儿?”贺砺问。

  秦思莞眼底泛起黠光,缓缓道:“想知道?很简单。你过来,抱着我,求我,我就告诉你。”

  贺砺眼神微凝,随即嘴角一哂,笑了起来。

  这还是秦思莞第一次看到他笑,他的笑也与旁人不一般,带着几分风流,却还是冷冷的,透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神秘感。

  他在秦思莞惊艳的目光中缓步走到她面前,伸手搭在她肩上。

  秦思莞侧过脸看着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心里有些讶异,有些得意,还有些愤懑。

  她期待他妥协,却不曾想过他这般轻易就妥协了。他就这么在乎那个孟允棠?

  他忽然将她扭过身去,背对他。

  秦思莞心中一慌,感觉他从背后靠了过来,心头顿时又怦怦直跳。

  她看中的男人,果然与众不同,就连拥抱,都喜欢选择如此充满掌控欲的姿势。

  贺砺站在她身后,左手顺着她的左臂往下滑,握住她的左手,右手却将一枚金钗递到了她的右手中,然后修长的手指将她的右手包裹起来,使她被动地握紧那枚金钗。

  秦思莞看到那枚金钗好像就是她自己发髻上的,正疑惑,就因为他过于用力的抓握,金钗硌到了她的掌心而娥眉微蹙,道:“放手,疼……”

  “放手?不是你要我抱着你,求你么?”贺砺双臂环住她,低下头去在她耳边低语着,攥着她的左手抵到她下巴下面,迫使她用左手托住自己的下颌,仰起脸来。

  秦思莞这时已经感觉到不对,想挣扎,可正如孟允棠在他手中毫无反抗之力一般,她也一样,拼尽了力气还是阻止不了他将她的右手一点一点拉上来,将她握在手中的那枚金钗的钗股抵到她脸上。

  “你要做什么?贺砺,我警告你别乱来!你知道这样对我的后果是什么?”她惊慌失措。

  “我当然知道。你毁容,然后你爷娘去官府告我。我会对官府的人说,是你自己动的手。官府的人会在你手心发现与金钗形状相吻合的伤痕。我再告你祖父与我联姻不成就牺牲孙女的终身来栽赃我,只要你不寻短见,可以在家慢慢等着看这场闹剧的结果。”贺砺一边说着,一边握着她的手往她眉心用力,钗股尖尖刺破了她眉间的皮肤,并向她额头的方向划拉过去,血温热地顺着她的鼻梁滑落。

  “啊——”剧烈的疼痛让秦思莞浑身颤抖,不管不顾地大喊:“来人!快来人!救命!”

  外头寂寂无声,没人来救她。

  “喊什么,这不是如你所愿么?”贺砺紧紧地箍着她,附在她耳边道。

  他此刻的嗓音低柔沉魅,像是什么山精野怪在勾生人的魂。

  秦思莞痛得大脑一片空白,泪流满面,死死地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叫得太过凄惨。

  “现在这个程度,贴个大一些的花钿还能遮掩,再往上,可就什么都遮掩不住了。来,告诉我,那个人在哪儿?”贺砺握着她的右手,她的掌心也被金钗硌破,血从掌缘滴落到他黑色的衣袖上,只留下一小块洇湿的痕迹,什么都看不出来。

  秦思莞心中又惧又恨,咬着唇瓣不说话。

  贺砺不与她废话,握着她的手就用力往上划。

  秦思莞痛得哭叫起来:“我说!我说!”

  贺砺松开她,走到一旁,道:“来人。”

  鹿闻笙推门进来,看到鲜血披面的秦思莞,愣了一下。

  秦思莞抽抽噎噎地把地址说了,鹿闻笙正要告退,贺砺忽然道:“我会在这里陪着你,一直等到我的人将事情办完为止。”

  秦思莞迟疑一下,从头上拔下一枚红珊瑚雕花金簪交给鹿闻笙。

  鹿闻笙离开后,贺砺来到坐床边坐下,提起案上的茶壶冲洗手上沾染的血迹。

  秦思莞怔怔地走到他对面,坐在坐床沿上,道:“随你回长安的不止你府里的那几百部曲,对不对?”

  贺砺当然不会回答她。

  秦思莞兀自道:“一个孟扶楹,就让你暴露了原本隐藏的势力,你就这么喜欢孟允棠?”

  她转过她那张鲜血纵横的脸来,泪光盈然地看着贺砺:“为何是她?我调查过她,从小到大,她的家世,她的生活,她本人,没有任何特别之处。若硬要说特别,她人生中唯一的特别便是你。你为何会喜欢她?”

  “怎样才算是特别?像你这样?”贺砺洗着手,嗤笑一声,讽刺意味不言而喻。

  “是不是因为我姓秦,你才这样讨厌我?”秦思莞不甘心,不死心。

  “你多虑了。”贺砺冲干净手上的血迹,将茶壶放回案上。

  秦思莞盯着他,等着他下文。

  “你这样的女子,姓不姓秦,都招人讨厌。”贺砺的嘴里又能说出什么好话?

  秦思莞回过头去,看着地面,半晌,问:“你会杀了我吗?”

  “我只为值得的人解决麻烦。”贺砺冷淡道。

  秦思莞忍不住苦笑一声,因为懒得解决杀她所带来的麻烦,所以她在他眼里甚至连被杀的价值都没有。

  “你会后悔的。”她低声道。

  “有什么手段冲我来,你也不是孤家寡人。”贺砺说完这句,便不再理她。

  一个多时辰后,鹿闻笙气喘吁吁地回来,朝贺砺点了下头。

  贺砺起身离开。

  不多时,此处的管事战战兢兢地进来,一看秦思莞满脸是血地坐在坐床沿上,吓得腿一软跌倒在地。

  贺令芳陪着周氏一家跑了一天,四处找关系打听孟扶楹下狱的情况,只是他下狱的时辰尚短,都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只听说是放了什么违禁物品进西市。

  眼看天色不早,她在回去的路上对周氏道:“你们先回家吧,我去找六郎。”

  听闻此言,周氏和孟允棠面面相觑,孟础润则神色紧绷。

  “离闭坊还有一段时间,我同你一道去吧。”周氏道。

  上次与他之间弄得那般不愉快,他若能不计前嫌,今早在大理寺前看到他们就会有所表示了。既然没有表示,证明心中还是有芥蒂,要求人帮忙,怎能不亲自去?

  贺令芳看一眼她身边的孟允棠,道:“那你我去,让孩子们先回家去吧。”

  周氏点头,正要下车跟贺令芳走,家仆汗流浃背地找过来,对周氏道:“夫人,方才大理寺来人,说阿郎可以出狱了,叫家里去接人呢!”

  周氏贺令芳等人顿时大喜过望,当即让车夫掉头去大理寺。

  大理寺门前街道,贺砺站在拐角处,看着孟家人七手八脚地把受了刑的孟扶楹扶上马车,沿着街道远去了。

  他转身上马,问跟在一旁的鹿闻笙道:“下午叫你派人送的伤药送去了吗?”

  鹿闻笙道:“阿郎放心,一早就派人送去大娘子府上了。”顿了顿,他又道:“阿郎,何不直接送去孟府呢?”

  贺砺调转马头策马前行,口中道:“不要多话。”

第50章

  天黑了, 白姨娘与孟以薇来探望过孟扶楹,周氏打发她们回去,孟允棠与孟础润还留在他房中。

  “昨日傍晚刚下狱, 晚上就受了刑,今日却又放出来了, 可是抓错了人?真是岂有此理。”周氏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虚弱的孟扶楹,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没有抓错人,我于此事确实有涉,能这么快出来,定是因为贺六郎帮了忙。只是,我好像坏了他的事。他为了帮我今天一大早就出了狱, 结果那童廉童相公就在狱卒来送朝食时,敲碎喝水的碗割喉自尽了。”孟扶楹道。

  周氏与孟允棠都愣住了。

  孟础润却道:“阿爷你确定?早上贺六郎从大理寺出来,看到我们被小吏拦在大理寺门外, 可是理都没理我们。”

  “你们与他说话了?”孟扶楹问。

  孟础润被问得一噎, 不吭声。

  孟扶楹也不去说他, 只对周氏道:“明日你先备些礼替我去卫国公府谢谢他,待我能下床了, 再亲自去。”

  周氏应下。

  从房里出来,周氏打发两个小的回去休息。

  孟础润先走了, 孟允棠却挽着周氏道:“阿娘,明日我与你一道去卫国公府吧。”

  周氏有些意外,伸手捋一下她有些松散的鬓发道:“你不用勉强,我与你弟弟去就行了。”

  “我不勉强, 咱们家与他之间本来也就是因为我才起的龃龉, 既然他帮了阿爷,我做女儿的, 理应代阿爷去谢谢他。”孟允棠道。

  周氏望着她。

  她被贺砺扣在府中的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现在她都没有告诉她。她没有被贺砺强迫,但自回家后,她又是显而易见的郁郁寡欢,周氏一直想弄清楚事情的症结究竟在何处。

  明日带她一同去见贺砺,许是会有所发现。

  这般想着,周氏就同意了。

  次日一早,朝闻鼓刚响起来母子三人便携礼去了卫国公府,却还是没见着贺砺。

  “我家阿郎进宫去了,临行前曾吩咐,说他此番援手只是为了报恩而已,请孟公孟夫人不必放在心上。”鹿闻笙彬彬有礼地对三人道。

  周氏听他转达这话,仿佛贺砺不想再与孟家有过多牵扯一般,自然也不好厚颜留下,只得说不管因为什么总是救命之恩,总要当面道谢的,既然今日他不得空,那改日让孟扶楹亲自来。

  三人要走,鹿闻笙却又叫住孟允棠,道:“孟小娘子,阿郎将鹦鹉养在我处,虽是有你送来的饲养手册,但我从未养过鸟,近来看它恹恹的精神有些不好,唯恐出事,你能不能随我去看看?”

  孟允棠一听彩衣不好,急了,回身对周氏道:“阿娘,要不你和阿润先回家,我去看看彩衣,稍后回来。”

  上次的事让周氏至今心有余悸,不大放心孟允棠一个人留下,便道:“你去吧,阿娘在这里等你,左右现在时辰尚早。”

  这时家里的仆人突然找来,对周氏道:“夫人,不好了,大夫人和老夫人来了,正在家里大吵大闹,阿郎着小人来请你回去呢。”

  周氏一听,便要回家,又看孟允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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