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无别离 第7章

作者:北途川 标签: 婚恋 甜文 古代言情

  课间,她抱了自己的书册,闷头坐到魏小姐那里去,对魏小姐言说:“你若有需得我帮忙的,尽管吩咐我就是,我做你的伴读。”

  把魏小姐吓得连连摆手。

  相思还未发挥,便被回了课室的阿兄一把拎走了。

  他瞧起来甚是生气:“不过是文章写得漂亮了些,你便一脸崇拜,还要同人家一道坐,我书也念得好,怎不见你黏着我?”

  于是相思生相思的气,阿兄生阿兄的气。

  但是到最后她也没能摆脱阿兄。

  阿兄这个人,实在是一根筋,大约是他祖母太后老人家说要许相思日后给他做太子妃,他便只想着把相思培养成太子妃,也未想过,到时寻个更合适的来当。

  也可能那时还小,人总会长大的。

  念春听三小姐夸起相府千金来了,不由更郁闷了:“三小姐您一点都不着急。”

  雨渐渐大了,相思终于关了窗,丢了书卷,往榻上一蜷,背朝两个人,颇有些寂寥地道:“这世间,总归各有命数,他若寻别人,那只能说我的归处在别处,无妨。”

  她重复道:“无妨。”

  *

  相思大约是太久没回来,加上一路生病颠簸,到了都城有些水土不服,病恹恹的没个精神,晚上早早就睡了。

  但却睡不安稳,反反复复做着梦,梦里都是小时候。

  刚去皇城的时候,也睡不安稳,太后她老人家瞧起来很凶,太后身边伺候的人也都看起来很严肃。

  太子话少,通身气度非凡,看起来也让人望而生畏。

  偌大的东宫,上上下下各司其职,她好像个局外人,总是站着也别扭,坐着也别扭。

  想家,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家。

  想念母亲和父亲,午夜梦回,总是思念完毕,才想起来,他们都不在了。

  只剩她一个人了。

  她睡不着,起身去殿外坐着,月亮高悬在高墙之间,她瞧着,总觉得不如边关的月亮好看。

  她打了个喷嚏,太后出来,替她裹上了披风,问她可是想家了?

  太后祖母身上忽然有了些慈祥意,她鼻子一酸,年少时胆子也大,竟就那么扑进了太后的怀里,呜呜咽咽地抽噎起来。

  太后性子也冷,皇帝不是她亲生的,平日里都不大走动,她这一辈子只孕有一子,却过早夭折了,未有那种深刻的舐犊之情过,到了这个年纪,却因这一个小团子,心生了些许柔软和怜爱,于是柔声地哄着,轻轻拍她的背。

  如此一来,相思便越哭越委屈了。

  嚎啕不止,似是直要哭得天崩地裂才罢休。

  阿兄漏夜登祖母的殿门,询问:“姌姌阿妹可是出了什么事?”

  太后忙招手:“你妹妹刚来,还不大适应,皇宫规矩多,也寂寞,你做阿兄的,有空便多陪陪妹妹,多照拂她一些。”

  阿兄颔首称是,弯腰牵起她的手:“城楼上观月大有不同,我陪你去看看?”

  相思也觉得哭得丢脸,怕太后祖母嫌弃她,咽下哽咽,点了点头。

  阿兄牵着她一路走,身后小厮打着灯笼,相思问:“阿兄,我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李文翾点头:“你的哭声,我在寝殿都听到了。”

  相思羞愧地垂着头:“对不住,我只是……只是忍不住。”

  李文翾“嗯”了声:“无妨。”

  “阿兄,你走慢些,我跟不上。”

  “喔,你太矮了。”他侧头打量她,“吃饭小猫一样,以后多吃些。”

  相思郁结:“是阿兄太高了。而且,我还小。”她也抬头打量他,自己只到他胸口的位置,她很是羡慕,自己何时才能长大呢?

  李文翾忍不住笑了声:“姌姌说得是。”

  那夜里,相思和阿兄站在城墙上望了一炷香的月,两个少年人的背影单薄而寂寞。

  大约,人生本就是寂寞的。

  寂寞地来去,寂寞地算计着。

  什么都不长久。

  相思很想要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东西,可以一辈子牵挂,永远也不怕丢了。

  那时,相思还没有城墙高,费力地仰着头,看完月亮,很想看看皇城外,她想让阿兄抱她起来看看。

  但是相思不敢,她嗫嚅了片刻,咬着唇闭嘴了。

  阿兄忽然弯腰道:“明德门对着这一片,万家灯火,甚是壮观,我抱你到城墙上看看?”

  相思眼睛都亮了,却只是矜持地点点头,她攥着阿兄的肩,觉得他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第七章

  相思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念春和听夏通常是会轮流守夜的,宫里几个侍卫也日夜不停地守在外头。

  他们是不会这样敲门的,若有事,也该请示通传才对。

  可相思混沌着,一时竟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恍惚着,披了外袍去开门。

  李文翾站在门外,玄衣如墨,墨色的披风上全是溅湿的雨水,他的发梢也是湿的,眸色深浓,低头看她:“怎么哭了?”

  相思抹了一把脸,才发觉脸上挂了眼泪,她摇头:“吃不下,也睡不好……”

  说完,觉得自己像是在撒娇。

  想了想,又觉得无妨,从前她也爱撒娇。

  阿兄总是惯着她,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是不是他失散多年的亲妹妹。

  他这次却不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着她。

  夜闯女子闺房,相思觉得他甚是无礼。

  想了想,又觉得他一向对别人不逾矩,唯独对自己不讲什么礼数的。

  以前她觉得,自己和他,情分不同。

  可大约夜色让人愁闷,她竟生出了些矜持和脸面来。

  觉得他就是个登徒浪子。

  “阿兄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觉得,我无理取闹了些。”这几日他人虽没来,却差人送了不少东西,吃的用的,一应俱全,怕她怀念奂阳的厨子,还特意寻了会做奂阳菜的厨师来府上候着。

  相思觉得自己不应该埋怨的。

  可她就是埋怨了。

  他还未说话,她便给他扣上了罪名:“你深夜来闯女子闺房,也不甚体面。”

  她盯着他看,觉得他比从前更高了些,身形挺拔,气势凛人,这样不说话的时候,真的很有帝王风范了。

  相思倏忽觉得,自己是不是逾矩了。

  她最近,常常觉得很割裂,既想同他像以前那般亲密无间,又怕自己冒犯天家,给堂兄及族亲惹麻烦。

  李文翾叹了口气:“我很想抱一抱你,但你现在还不是我的妻,我若抱了你,显得轻浮,我若不抱你,我又想抱你。你这么可怜看着我,我只想抱你……你长大了,你不能再要求我像个兄长一样对待你。”

  相思那少女的忧愁顷刻间全没了,一瞬间宛如五雷轰顶,无数的火树银花炸开来,将她炸得七零八碎。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她觉得自己再不呼吸就要憋死了,她终于狠狠提了一口气,又狠狠吐出来,然后一言难尽瞧着他:“你就不能收敛些?”

  你想便想了,为何还要说出来。

  她现在都无法直视他了,只好偏过头去。

  “孤若不收敛,两年前你决计走不出京城,那笔账我还没同你算,给我饭菜里下药,是你的主意吧?”

  他并没有不让她走,其实权衡利弊她走才是最合适的,太后已经薨逝,除了他没人护着她,哪怕他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确保她无虞的能力。

  他只是希望自己能亲自送她走,一路护送到奂阳,合适的时机再亲自迎她回来。

  如此才算珍重,也免她心里酸楚。

  可她倒是决绝。

  相思垂着头,不大想回忆这件事:“是阿兄狠不下心,太过于优柔寡断了些,我不想你为难。”不知怎的,相思却觉得一直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他既问出口,便是不会再计较了。

  “左右你没把孤放在心上罢了。”他负着手,细雨倏忽停了,乌云也散去,明月悬在他身后,石雕灯龛里烛火在他身后明明灭灭,他的脸隐没在阴影里,显得冷峻异常。

  相思拧着秀气的眉毛,觉得自己也甚为委屈:“我并非不识好歹,只是你既护着我,我便不想护着你吗?”

  先帝和先太后便并非亲生母子,一辈子都在互相算计,互相防备,先帝登基时尚且年幼,太后监国,总揽大权,等皇帝成年后主动让了权,避居东宫一直不大露面,可后宫前朝,无人不怕。

  先帝无时无刻不在厌恶又畏惧着这个母后。

  皇后瞧着,自是心有戚戚焉,她深知她母族的势力远比不上太后,而太子的能力却远在他的父亲之上,来日若太子登基,自己的身家性命,便全系在这个儿子身上了。

  可太子显然并没有把她当母后。

  皇后并不是个坐以待毙之人,她在越来越清晰地觉察到和太子无法更为亲近之后,逐渐起了杀心,相思觉得,若有合适的时机,她必是要处除之而后快的。

  相思离开京城之前,皇后叫她去过中宫几次,不是在旁敲侧击,就是在敲打,偶尔也试图拉拢她做心腹,相思总是扮作懵懂样,故作什么也不知道,每次回宫,却都心惊肉跳,不知下次是什么时候。

  太子甚为讨厌皇后动相思,以至于后来竟是明目张胆对峙起来。

  皇后彻底心寒,一边依靠着太子拉拢氏族,一边私下与四皇子走动起来。

  阿兄不在意,可相思不得不在意。

  她在这偌大的城池里,其实从来未有一席之地,唯一那点栖身的安稳地,是太后和阿兄给的。

  如今太后薨逝,阿兄龙困浅滩,她不愿做那个绊脚的石。

  她不在,便没人可以把罪过推到她身上,阿兄也可少些顾忌,大展拳脚。

  其实若他早些弃她于不顾,早就没有什么可以撼动他了。

上一篇:假死后夫君后悔了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