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侦探 第126章

作者:暮兰舟 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天作之合 复仇虐渣 古代言情

“皇上只是不追究寿宁侯的责任,可是皇上也不管不住天天悠悠之口啊。事情被我捅出去之后,寿宁侯被天下人唾骂,皇上不是也没管嘛。”

陆善柔把地上散乱的账本收起来,“寿宁侯没有证据,也照样身败名裂。何况我还有这个账本证据呢,你说,到到时候天下人会如何骂你?徐榜眼?徐祭酒?徐尚书?徐太保?”

徐琼面如死灰,心也如死灰。

陆善柔继续攻心,“哦,我记起来,当年你还在南京翰林院的时候,为了奉承守备太监黄赐,想要带着翰林院去凭吊黄赐的母亲,那时翰林院编修陈音是如何骂你的?”

陆善柔故意压顶声音,装作男声,说道:“‘堂堂翰林相率而拜中人之门,天下其谓何?斯文其谓何?’”(注:出自明,焦竑《玉堂丛语之五》)

这句话徐琼记了一辈子,字字不错,就是这样骂的。

陆善柔啧啧说道:“倘若你贿赂李广,还有宠妾灭妻这两桩事情都泄露出去,被天下人所知,不知道会怎么骂呢?”

层层压力之下,陆善柔终于击溃了徐琼的心防。

他已经告老还乡了,最在乎的,是面子和名声。

徐琼问道:“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那些肮脏的秘密,我都可以说,反正我都是快死的人了。可是,你要保证两件事情,否则,我不能开口。”

陆善柔说道:“你讲,我听着。”

徐琼说道:“不,这不够,我需要你以父亲陆青天的名义发誓。”

陆善柔指天发誓,说道:“我以陆青天的名义发誓,保证兑现给你的两个承诺,若有违誓,就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徐琼支撑着起床,说道:“给我来一壶酒,我要烈酒。”

徐琼自斟自饮,“第一个条件,就是账本不可泄露。第二个条件,就是我今天对你说的任何事情,你都要保密,不可以泄密,也不可以写进《陆公案》里。”

“哦,好。”陆善柔笑道:“原来你知道我是梧桐居士。”

徐琼喝下第二杯酒,“是算盘告诉我的,算盘就是背后要挟我的人。我的一生,表面荣耀,背后其实是懦弱肮脏的一生。”

“你说的对,我是个胆小鬼,连一个瓦匠都能要挟我,一步错,步步错啊……”

徐琼第一步走错,就是被□□所诱,考中榜眼之后,纳了一个又美又会管家又会读书识字的京城本地女子当妾。

张氏会说京城官话,性格直爽,还能给徐琼红袖添香,填几笔诗词,懂情知趣,这比在江西老家只晓得生儿育女、伺候公婆的原配强多了。

徐琼宠爱小妾张氏,要她当家理事,还要仆人都叫她“奶奶”,当正头娘子对待。

这下把老家的正妻徐夫人惹火了,风风火火来京城收拾“狐狸精”张氏。

那时候寒冬腊月,徐夫人明知张氏有孕,还要她举着一盆水罚跪,水兜头淋下来,张氏生了一场病。

所幸,孩子保住了,但是看着妻妾争斗如此厉害,徐琼担心孩子将来站不住,就买通了接生婆,说是个死胎,徐琼偷偷将孩子送养,给了一户山东籍军户无子的家庭,传宗接代。

这家军户,姓周。

说到这里,徐琼看了一眼陆善柔,“其实,你应该叫我一声公公。”

这下连陆善柔都惊呆了,“你是红莲花,他是五指山。你们是父子!”

难怪周二相公会听红莲花的指使,他是红莲花的儿子啊!

“没错。”徐琼说道:“这孩子成年之后,我在暗中为他铺路,和他相认,用红莲花和五指山通信,我还动用关系,把他安排到了顺天府衙门提刑所当千户。”

“但是,这孩子始终和我不亲,因我懦弱,遇事就逃避,想着息事宁人,平息妻妾纷争,把庶子送给别人,这是我的第二步错。”

徐琼的第三步错,当然就是差点让他身败名裂的凭吊守备太监黄赐之母。

徐琼的第四步错,就是宠妾灭妻。

之前,因小妾张氏被罚跪,孩子“胎死腹中”,张氏晓得了正妻的厉害,也看清了徐琼的懦弱。

为了所谓的家和万事兴,连亲生骨肉护不住,张氏很聪明,有了这次血泪教训,从此夹着尾巴做妾,对正妻俯首帖耳,讨好奉承,因为她知道,如果正妻要折磨她,讲究伦理纲常的徐琼是不会护着的。

但是,到了弘治帝登基,张家出了个张皇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张氏一个小妾,居然封了诰命,虽然等级比正妻徐夫人低一级,可毕竟是诰命,可以称“夫人”。

徐夫人不能再责罚张夫人了,妻妾有平起平坐之意。

但徐夫人的脾气,岂能容的小妾和她相提并论?

反正南京远离京城,天高皇后远,徐夫人不敢动手,但是大声嘲讽张夫人:“你是诰命夫人又如何?一个妾而已,我只要不死,你始终都是个妾!我就可以教训你!回去把《女戒》抄十遍!”

张夫人又羞又怒,她不敢对正妻不敬,就去警告徐琼,“……倘若你再管不了家里的疯婆娘,我就上书皇后娘娘,诰命我不要了,我要和离回娘家!我是皇后的堂姐,凭什么在你家受窝囊气!”

夜里,徐琼和徐夫人讲道理, “你对张氏好一点,张氏高兴了,她就会在皇后娘娘面前说我的好话,皇上独宠皇后一人,枕边风一吹,说不定我就能回去当京官,一路高升。”

“我当了大官,最先给你请封诰命,我当内阁大学士,你就是学士夫人啊。夫贵妻荣,这个道理,你如何不明白呢?”

但徐夫人不屑,“当京官?回京城?那皇后不就在眼前吗?张氏还不得把尾巴翘起来,踩到我头上拉/屎?”

“一旦回京,我就受制于人,把我当傻子啊,你就死了这条心,老老实实在南京当官吧。”

徐琼急忙说道:“你这样冥顽不灵,当真以为我不敢休妻?”

“休妻?”徐夫人哈哈大笑:“我生儿育女,伺候公婆,你敢休我,我就进京城,告御状,说你宠妾灭妻,宠妾灭妻!”

“你闭嘴!”

徐琼捂着徐夫人的嘴巴,反而激怒了徐夫人,她奋力反抗,抓破了徐琼的脸,徐琼用力将徐夫人一推,徐夫人仰面倒下,脑袋撞在了桌角,当场气绝!

这一幕,刚好被给徐夫人送归脾汤的如意看见了。

一碗归脾汤落地,惊醒了呆住的徐琼。

徐琼紧紧拉着如意的手,“你是徐家的奴婢,我是家主,你要听我的。夫人是犯了心疾死的,你若在外头瞎说,我就告你刁奴欺主。”

如意慌忙说道:“奴婢知道,奴婢不会说的,奴婢什么都没看见!”

徐琼放了如意,但是次日如意就消失了。

“……这是我的第五步错。”徐琼说道:“我贪婪又懦弱,没有将如意灭口,带来了算盘这个恶魔。”

徐琼对外宣称如意是贪墨了家财的逃奴,遮掩此事,但是心里一直都悬着,担心如意闹事。

徐琼想将如意灭口,那个时候他是南京礼部右侍郎,人脉很广,得知有一处鬼市,什么买卖都可以做,包括杀人。

这种要命的事情,徐琼不敢托人,他亲自去了鬼市,乔装打扮,认识了一个叫做算盘的杀手。

算盘戴着眼纱,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

这个算盘杀人是鬼市最贵的,但“信誉”极好,徐琼觉得一分钱一分货,就找算盘谈买卖。

徐琼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家里逃奴卷款跑了,找到她,杀了她,提头来见,尸体要彻底销毁,不能被官府察觉。”

徐琼把如意的画像给了算盘。

算盘说道:“这种逃奴一般会逃回家乡,就像飞蛾扑火一样愚蠢,屡试不爽,我需要知道她的年龄、家在那里,家中有什么亲人……”

徐琼一一告知,给了二百两定金。

约过了一个月,算盘就提着如意的头来约见徐琼。

如意的头用石灰保存着。

除此之外,还有半枚铜钱,这是如意一直当宝贝用红绳拴好,挂在脖子上的饰品,二十四年,从未摘下来过。

徐琼验了货,核对无误,问:“你是什么抓到她的?”

“又是一只傻傻的扑棱蛾子。”算盘说道:“我的手下们去了她的老家各条必经之路上蹲守,她有个弟弟,叫做李大壮,一直住在老家,等她回来。”

“我们在路上结果了她,其他尸块已经烧了,骨灰撒到河里,万无一失。”

徐琼听说已经挫骨扬灰,放下心来,给了二百两余款,抱着装着人头的木匣子就要走。

冷不防身后传来声音:“慢走啊,徐侍郎。”

徐琼如遭雷击,“你不要胡说,我就是个商人。”

算盘说道:“一个愿意出四百两银子买一个逃奴性命的雇主,我当然对你的真实身份感兴趣啊!”

“如意临死前,我逼她开口,问她主家是谁?为何卷款逃跑?如果她不如实回答,我就杀了她的弟弟李大壮。”

“她招了,为了弟弟,她还招了你的秘密,宠妾灭妻。”

“徐侍郎,你说我去报官,官府开棺验尸,发现你亡妻的头骨破碎,你猜会发生什么?”

徐琼当即就跪下了,“英雄饶命!”

锦衣卫衙门。

“……就这样,我被算盘拿捏住了死穴。”徐琼抱着酒壶,“算盘不要钱,他要我当他的后台,利用我满朝的门生故旧,给他‘行方便’。”

“比如剿匪的路线和时间、比如抗倭的行动、押解犯人的路线、抓捕汪洋大盗的计划……”

“算盘总是能够在这些穷凶极恶之徒走在穷途末路的时候,就像天神一样出现,救了他们,然后招他们入伙,成为算盘刺客的成员,然后到处揽活、刺杀、赚大钱。”

“不到一年,算盘刺客就成了气候。”

听到这里,陆善柔打断了徐琼的回忆,说道:“不对,根据锦衣卫的调查,算盘刺客出现十年前,那个时候是弘治三年,这是十五年前的事情。”

徐琼说道:“因为在那个时候,算盘叫做算盘,但是他手下的刺客组织还叫做烈火,因为他们把目标叫做飞蛾,飞蛾总是傻乎乎的扑火,所以刺客组织叫做烈火。”

陆善柔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开始改名叫做算盘?”

“算盘很忌惮你。”徐琼看着陆善柔,“在你二嫁给我儿子之后,他才把烈火改名算盘。那时候我给儿子在济南府谋了提刑千户的官职,你跟着他离开京城,外放去了济南府,当一个困在后宅的官太太,泯然众人矣,算盘以为你已经废了,才把他的刺客组织改名叫做算盘。”

听到这里,陆善柔隐隐猜到了算盘忌惮她的原因。

陆善柔说道:“我们家……被灭门,是你和你儿子,还有算盘刺客们合伙干的。”

“是的。”徐琼说道:“我儿子……是个情种,他疯了一样的爱你,想得到你。他和算盘谈条件,必须留你一条性命,否则,他绝不配合,还会搞砸算盘的计划。算盘同意了。”

陆善柔再也忍不住了,她一把扯住徐琼的衣领,将他抵在墙上,“李大壮来顺天府衙门告状,要见亲姐姐一面,你害怕我父亲拔出萝卜带出泥,居然要算盘将我们家灭门!你这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赔我家人命来!”

徐琼剧烈咳呛着,“陆小姐太高看我了,我那么懦弱的一个人,连宠妾灭妻,都是不小心失了手,没有想到杀人,总是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习惯用钱平事的人,怎么会想到灭门这种残酷的手段呢?”

“不是我,是算盘!”

原来,当时徐琼用冒牌货顶替如意,打发走上门寻找姐姐的李大壮。

之后,徐琼担心刁民李大壮是为了钱,以后还会纠缠,就把此事告诉了算盘,要算盘监视李大壮。

谁料,算盘带来了比讹诈钱财更可怕的后果:李大壮去顺天府衙门告状了,他说姐姐是假的,要见亲姐姐一面。

算盘说道:“提刑所陆青天的名声,你是知道的,刚直不阿,有案必破,他有多么厉害,你儿子周千户最清楚不过。”

徐琼立刻慌了,“找李大壮他谈一谈,给他银子,他要多少就给他多少,要他去顺天府衙门把案子撤了,只要不是人命案,原告都是可以撤案的,这样不会撞上陆青天这么棘手的人了。”

算盘说道:“你已经是礼部左侍郎了,堂堂的京官,怎么一遇到事情还是想着用银子砸平?你是我的靠山,我是你的刀!咱们合作一直很愉快,各取所需。这件事我来安排,咱们联手,斩草除根,把李大壮,还有陆家全部灭了,以绝后患!”

“不行!”徐琼反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最好。怎么反过来了,把一桩小事搞得灭门这么大呢?没有必要,况且,风险太大了,陆青天不是普通老百姓,他家住在中城澄清坊乾鱼胡同,地段极好,邻居都是京官。”

“这件事必须做。”算盘说道:“这不仅仅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我自己。我曾经风光无限,在我的世界里呼风唤雨,叱咤风云。可是陆青天改变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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