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里话
“无意!只是想起早年闻丁夫人性子内敛含蓄,生人难近。”公孙缨直白道,“如此给您提个醒而已。”
“当然时移世易,尊夫人如今性情几何,刺史当比妾清楚!”
*
贺兰泽的回信上说,今日傍晚时分便可抵达。
谢琼琚下午接到的雪鹄,更衣理妆,最后穿了一件连帽风袍,走出殿门,带着皑皑去城郊侯他。
吕辞也想去的,但是午时胎动厉害,贴身的守卫和侍女都劝她还是等在府中为好。于是,她便来谢琼琚处送她。
人影远去。
从东边院子长出的繁茂梅枝,根根遒劲,红白两色的花苞结在枝头,能想象来日花开满枝,凌寒傲雪的模样。
“这边地土壤不肥,梅花难开。不想此间竟有这般挺拔的梅林。”吕辞站在院外,看院内梅花,“一个人若是真爱一人,这滔滔爱意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夫人,要不……算了吧。”琉璃扶着她返身回去,小心劝道。
“当年谢氏女死讯传来,太孙殿下不就向命运示弱了,愿意娶公孙氏……”吕辞看着瑟瑟无声的侍女,低低道,“我也就痴想一番,但是你瞧这十余日他们又是出入成双,这……让我出口气总成吧!”
夕阳斜照,已经开始起风。
风吹散她的话,吹得谢琼琚鬓发微乱。
谢琼琚的车驾停在城门口,她撩帘回看来时路。
她走出殿门,府门,城门……眼下在偏狭小的空间内踌躇。
皑皑道,“阿母,我一人下去迎阿翁即可。”
竹青道,“姑娘,莫下去了,你便是只在这,郎君看见也是欣喜万分的。”
晚风几度拂起帘帐,谢琼琚理了理仪容,掀开帘帐下了马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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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晋江首发
◎她应了吕辞,给她作一幅画。◎
霍律打马过来, 和贺兰泽说,“主上,夫人在城门口迎您。”
贺兰泽尚在养神中, 嗯了一声。
霍律催马离开, 声音渐熄,唯一点风声萧萧。
贺兰泽睁开眼。
似是意识到什么,猛地掀开帘帐。
数丈外,城门口。
他的妻子沐浴在霞光中。
他说停车。
掀帘下车,再抬眸, 她已经挪动了身形。
夕阳晚风里,他们走向彼此。
*
这日贺兰敏在陶庆堂设宴,为的是给贺兰泽和两州人员接风。
并州丁氏,幽州公孙氏,皆在此处。
包括谢琼琚。
这是她头一回和贺兰泽同来陶庆堂赴宴。
来时,她在镜边理妆。
贺兰泽说, “累了,就不去。我向阿母请过安便回。”
谢琼琚比着一对步摇, “郎君忘了,妾前头一人都去过一回了。”
所以, 这是她第二次来陶庆堂赴宴。
她没有害怕。
贺兰泽捏了捏她手背。
他外出一趟,她不仅将自己照顾好, 还走出了长长的一步。
只是贺兰泽旧伤初愈, 又往来奔波, 宴未过半,便以不胜酒力、体力不济为由, 早早退了席。
生了眼睛的都能看到, 面上疲惫微醺的青年, 被人搀扶离去时的脚步尚且稳健,半分虚浮模样都没有。
*
“你荒唐!”仰面躺在榻上的妇人散了一头青丝,嗔他不该丢了满席的人回来。
他撑着一条臂膀,也不说话,就这样无声看她。
孤身宴客一切安好的她。
城门口沐光走来的她。
晚宴上与他并肩的她。
她在慢慢地好。
就剩一道坎。
送她妆奁那晚,没有成事。到最后,她伏在他肩头和他说“抱歉”。
从喑哑喉间颤颤巍巍滚出的两个字,让他的心揪起来疼。
便如此刻,两心炽热,彼此燃烧。
然他看身下人,又慢慢曲了手指,不自觉地去攥被褥。一双并拢的小腿,已生无数薄汗。
贺兰泽合了合眼,他实在太熟悉这幅身子了。
几乎一眼便能望到头。
完全的自然情动,和夹杂着恐惧努力支撑的欢好,是截然不同的姿态。
“对不起……”他垂首埋在她肩窝,低声道,“就是想你……想和你两个人待着!”
那样的伤痛,总不是一朝一夕能好的。
他将她抱得格外紧,让她足够踏实。
呼吸在她胸膛缠绵,鼻音在心口缭绕,却半点没舍得再进一步
如同呵护一朵被狂风骤雨摧残过的花,养护她纤嫩的筋骨,抚平她曲卷的花叶,然那中间的娇蕊,还没有彻底复原。
他轻嗅观赏足矣,不忍采撷。
为着他最后一刻的停歇,谢琼琚感激而歉疚。她被他换了个位置,整个人趴在他身上,便也没有抬头,只用一排贝齿深深浅浅咬他胸膛。
贺兰泽长臂揽过,捏过她半边脖颈,抬起一张闷了许久的面庞,“没你这样的,我都歇了,你还闹!”
“郎君体贴,妾铭感五内 。”
“……闭嘴吧!”他将人拎开些,翻身合了眼。
谢琼琚躺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安安静静。只抬起一只手,在他背上蜻蜓点水地打圈圈。未几,男人翻过身,将手拍开,拥人入眠。
*
陶庆堂的宴席,除了贺兰泽早早退场,还有一人亦是提早离宴,乃并州刺史夫人吕辞。
只是丁朔却是始终在席,并未离开。
“自家夫人有孕,又念身子不适,这丁刺史倒是当真坐得住。”
“尤似孩子不是他的一般。”
“主要啊,这席上不还坐着公孙姑娘吗!公孙姑娘品貌几何,可是连我们老夫人都看得上的。”
“说来可惜了,本与主上好好的姻缘,六月都该成亲了……”
“谁会想到主上的原配夫人死而复生,活活勾了主上的魂。如此落单了公孙氏,急煞了丁夫人!”
“瞧你这嘴碎的!论福气,还得是谢氏女,若是换了我,一回没死成便是两回也没脸活下来……”
“可不是吗?今个她居然敢如此众目睽睽赴宴,也就主上捧着她!浑不知自己里里外外累了多少人不自在!”
……
“这贺兰老夫人不是御下极严的吗?院子里怎会有如此碎嘴的婢子!”琉璃搀着吕辞原在屋内窗下透风。
如此窗牖半开,算是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自住进这陶庆堂,二十余日来,此等风言风语,听得不少。琉璃多次想去呵斥住了,奈何吕辞道客居之中,没有管主人家闲事的道理。
故而,便隔三差五就能听到这些言论。
平素还好,今日竟然将她肚子里孩子都掰扯了进去,血脉的事岂容他们这般胡乱嚼舌根 。
琉璃气得要将她们扭去贺兰敏面前受罚,只是依旧被吕辞拦下了。
吕辞这会看不出愠色,只是脸色煞白,两眼空洞,一只手死死地按在胎腹上,攥着上头的衣裳。
“夫人,您哪里不适吗?”琉璃看她这般模样,只跺脚道,“您就该按实用安胎药的,喝一顿倒的一顿的……奴婢去请大夫……”
“回来!”吕辞叫住她。
“那奴婢让卫首领请君侯回来!”
闻“卫首领”三字,吕辞更是摇头,半晌道,“她们、她们怎会说孩子不是……”
“夫人,她们就是话赶话。您又不是不知道,哪处后宅没有这样嚼舌根的。左右是这千山小楼的主母实在出格,连着老夫人院子里的人也看不过,才这般愤愤不平,没了体统!”琉璃抓着她的手道,“奴婢就说不该来这趟的!”
她四下环顾,叹道,“这里原就是个大旋涡,好在过两日我们就回去了,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