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赵玥忍俊不禁,好奇问:“四皇婶相中阿娘的什么物什了?”
崔文熙应道:“我呀,没阿姐贪心,今日大嫂损失惨重,就不来雪上加霜了。”
这话把马皇后哄高兴了,“还好你有点良心。”
崔文熙笑眯眯道:“不过这赌可是大嫂自己要打的,我也不能白干一场,怎么都得捞点好处回去。”
马皇后:“你说,瞧上什么好处了?”
崔文熙想了想道:“不若这样,大嫂输了,便打张欠条,欠长月一个人情,如何?”
马皇后指了指她,“欠你一个人情,说起来简单,万一日后你向我讨要银子呢?”
崔文熙抿嘴笑道:“我嫁妆丰厚,不缺银子。”又道,“既是人情,便与实物无关。”
这一说,马皇后觉得可以接受。
谁料赵玥忽然说道:“母债子偿,今日阿娘已经够倒霉了,不若这份人情债,便由我来背,四皇婶可允?”
似没料到他会插话,崔文熙一时愣住。
永宁“啧啧”两声,称赞道:“二郎很有一番出息,知道替母偿债了。”
马皇后也被他哄得高兴,看向崔文熙道:“那这份人情债便让二郎替我背,长月以为如何?”
崔文熙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她是后宅女郎,多数都跟女眷打交道,是不可能跟太子有往来的,这委实不像话。
赵玥则看着她,一双眼里藏着小算盘。
他不图什么,就图她亲自来找他讨要这份欠下的人情债,不是以庆王妃的身份,而是以崔文熙崔氏,想与她私下里有接触。
一旁的永宁惦记着那只玉壶春瓶,催促马皇后去取来。
马皇后倒也没有耍赖,往寝宫去了。
永宁跟上前搂着她的胳膊,说了好些俏皮讨好的话语,只留崔文熙和赵玥坐在桌前,虽然周边有婢女,但两人总觉得有些尴尬。
冗长的静默令两人之间滋生出奇怪的氛围,崔文熙无视那种怪怪的不自在,扭头看向芳凌道:“给我换碗茶来。”
赵玥瞥了她一眼,待她回头时立马回避,心里头颇有几分小局促。
这几乎是头一回两人单独坐在一起,气氛有点微妙。
若是没有假山那场经历,两人应该是能坦然面对的。不过崔文熙心大,拒绝回忆当初的狼狈,自顾低头捋了捋宽大的袖摆。
赵玥用余光瞟她,那女郎颈脖修长,侧颜柔美淑雅,不免叫人胡思乱想。他的心里头明明荒唐无比,表面却端方得像贞洁烈女似的,一派正人君子的坦荡自如。
好在是这种静默并未持续多久,永宁得了马皇后的玉壶春瓶,眉开眼笑捧上前给崔文熙观摩。
那白瓷洁白通透,器型当真典雅不俗,好似隐没于山间的空谷幽兰,通身都是与世无争的纯净无暇。
崔文熙赞道:“你这眼光极好,我瞧着也喜欢。”
永宁嘚瑟道:“可不,我去年就惦记上了。”
赵玥调侃道:“看来往后姑母进宫来得防着才好,指不定什么东西又被你惦记上了,绞尽脑汁想哄到手。”
永宁暗搓搓道:“什么时候我到二郎的东宫去逛逛,开开眼。”
赵玥连忙摆手,“算了,你这尊大佛我可请不起。”
马皇后进来道:“瞧你姑母这点出息,祸害我不说,连侄儿都不放过,像话吗?”
永宁眨巴着眼睛道:“反正宫里头的东西日后都是二郎的,我倒宁愿去祸害他。”
马皇后啐道:“无耻。”
眼见正午快到了,沈嬷嬷问是否传膳,赵玥并未留下,说要去崇政殿那边用。
马皇后也未挽留。
待他离去后,三人去偏殿用膳。
用完饭午休后几人又逛了阵御花园,直到天色不早了,崔文熙和永宁才打道回府。
也是凑巧,崔文熙刚到府门口,就碰到赵承延下值回来。
见她外出归来,赵承延颇觉好奇,背着手问道:“元娘这是从哪里回来?”
崔文熙向他行了一礼,言语温和道:“永宁约着去了一趟宫里,陪皇后打叶子牌。”
赵承延挑眉,“你可真有雅兴。”
二人一起进府,崔文熙故意瞥了他一眼,说道:“自家郎君日日宿在别院,我总不能像怨妇一般成日里哭哭啼啼的不过日子了,你说是吗,四郎?”
赵承延冷哼一声,“若是往日,我差点就信了你的鬼话,你若待我真心,又岂会有心思去打叶子牌?”
崔文熙笑盈盈道:“四郎真是蛮不讲理,腿长在你身上的,你爱去哪里便去哪里,我难不成还能拿绳子把你捆起来不成?”又道,“你有知心女郎替你解闷,就容不得我外出寻乐子了?”
赵承延没好气道:“上回才着了永宁的道儿,还敢与她厮混?”
崔文熙:“四郎可莫要忘了,永宁是你长姐,我同她厮混,有何不妥?”
这话把赵承延噎得无语,许是看她心烦,板着棺材脸甩袖而去。
崔文熙无视他的懊恼,径自回瑶光园。
芳凌忍不住看了看两人分头而行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崔文熙偏过头问:“你叹什么气?”
芳凌无奈道:“奴婢觉着,娘子与郎君似乎越走越远了。”
崔文熙淡淡道:“俗话说得好,一山容不得二虎,除非一公一母。婚姻这档子事,两个人刚好合适,三个人则太拥挤。”
芳凌闭嘴不语。
与此同时,宫里头的马皇后也在同圣人说起庆王夫妻的事,她感慨道:“崔长月嫁进赵家七年,对此人的品行我是喜欢的,唯一的毛病就是没有子嗣。”
圣人赵君齐边洗手边问道:“这些日没听老四提起了,还在闹腾?”
马皇后:“听说各过各的,互不干涉。”
赵君齐点评道:“那女郎就是太傲,但凡她稍稍低下头,也不至于落到此番境地。”
马皇后:“有的时候我也挺迷糊,你说她难相处,周边的人际关系又打理得周到妥帖,不曾出过任何岔子,若说不难相处,又容不下老四的外室。”
二人正说着,赵玥过来蹭饭。
赵君齐冲他招手,“二郎赶紧的,今儿有酒酿鸭子。”
赵玥:“那可是父亲最爱吃的。”说罢看向马皇后,“今日阿娘的玉壶春瓶被姑母哄走了,可有生气?”
马皇后厚颜道:“我生什么气,往后你再给我挣回来就是。”
赵玥抿嘴笑,坐下净手道:“看来阿娘也跟姑母一样长出息了。”心思一动,又问,“今日下午你们逛御花园,姑母讨了你的物什,可有好好哄哄你?”
马皇后嫌弃道:“她那张破嘴跟染了蜜似的,最会说乖话哄人了,三句话里头没有一句是真。”
这点赵君齐表示认同,“永宁行事是不大靠谱,不过心地好,从不在背后算计,其性子倒是最像先帝,玩世不恭。”
婢女上前替他们盛汤羹。
赵玥有意想从自家老娘嘴里套崔氏的情形,又装作无意道:“方才儿过来时听到阿娘说四皇叔,他怎么了?”
马皇后“噢”了一声,回道:“我跟你爹说庆王夫妻各过各的,下午逛御花园时,你四皇婶说这些日老四天天都宿在别院,她担心那外室的胎不稳,还特地让大夫十天半月走一趟去保胎,当时永宁就说她肚量大。”
赵君齐欣慰道:“这便是想明白了。”
马皇后冷哼一声,“你们男人呐,又岂知女郎的心思?”
赵君齐:“???”
赵玥心里头暗搓搓高兴,眼角含笑道:“我知道四皇婶的意图。”
马皇后一下子来了兴致,好奇问:“二郎说来听听。”
赵玥拿汤匙轻轻搅动碗里的汤羹,笑吟吟道:“借力打力。”
这话赵君齐听不明白,八卦问:“何为借力打力?”
赵玥看向他,不答反问:“四皇婶既然容不下那外室同四皇叔闹和离,何故又请大夫去保胎了?”
赵君齐愣了愣,猜测道:“难不成是要对那妇人不利,让老四鸡飞蛋打,空欢喜一场?”
赵玥:“……”
默默地瞅着自家老子一副不大聪明的样子,颇觉无奈。
这不,连马皇后都嫌弃了,“大郎好好动动脑子,那崔氏要与老四和离,若从中作梗让老四空欢喜一场,岂会放任她离府?”
赵君齐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个道理,“那她怎么转性变好了?”
马皇后甩他一记白眼,耐着性子道:“你若是那外室,当初不但救了四郎,且还替他生子,结果却落到一个去母留子的结局,你是否甘心?”
赵君齐:“这窝囊气谁受得下?”
赵玥:“我若是那外室,定会在怀着身子时就绞尽脑汁让四皇叔留下来,怎么都得谋个前程才是。”
赵君齐后知后觉点头,“是这个理。”
赵玥:“爹仔细想想,四皇叔夫妻俩正闹和离,若那外室从中掺和挑拨离间,两人是不是会越走越远?”
赵君齐没有说话。
马皇后赞道:“这便是崔长月的高明之处,她心知老四不会同她和离,便把劲儿使到那外室身上,对她好,让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去谋自己的前程。这样一搅合下来,时长日久老四定会厌烦,闹到最后多半会成全她的体面放人。”
听了她的解说,赵君齐恍然大悟,忍不住道:“女人心海底针,还能这样使。”
马皇后:“往后老四的家事大郎就莫要插手去管了,我看长月也不容易。”
赵君齐点评道:“崔氏有那手腕,想来以后走到哪里都能立足。”
马皇后:“她有心劲儿,说一不二,行事沉稳冷静,若不是因为无子嗣,倒是个堪称完美的女郎。”
一家子就崔氏的处境唠了阵儿,赵玥慢条斯理地喝汤,满脑子都是白日里崔氏低头捋袖口时的模样。
赵君齐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二郎,近些日吏部的考课可有呈上来?”
赵玥回过神儿,应道:“有。”顿了顿,“爹要看看吗?”
赵君齐:“明日你拿给我瞧瞧。”
马皇后打趣道:“怎么,大郎也知道关心关心政务了?”
赵君齐回道:“吏部考课还是得瞧瞧。”
接下来父子俩就考课一事讨论了阵子,朝廷里三年一考课,相关官员的升降调任都靠考课评估,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用完饭,在长春宫没坐多久赵玥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