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这个时候早起的粗使宫婢已经在洒扫了,崔文熙躬身垂首跟在内侍身后,由他们领着跨过一道又一道宫门。
有些大门有侍卫看守,需查看通行牌子。
崔文熙沉着应对,心下还是有点小紧张,倘若事情败露,估计全京城都得吃瓜了。
惊!中秋夜太子强留前婶婶宿东宫,无视皇叔颜面不成体统!
这跟当年武帝抢夺侄媳妇进宫当小老婆一样,简直不要太劲爆。
好在是她运气好,一路下来倒也没有出岔子,鉴于天色没亮开,也不会有人会特意去关注一个不起眼的内侍,她就这么顺利被人带出皇城。
外头早有人在接应,崔文熙上了马车,原是芳凌在车里,见她平安无恙,悬挂了整晚的石头这才落下,激动道:“娘子可算平安出来了,奴婢昨晚一宿没合眼。”
崔文熙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压低声音道:“一路上我都不敢打马虎眼儿。”
马车动了起来,马夫御马朝长陵坊去了。
芳凌把带来的衣裳给她换上,昨儿她穿进宫的衣袍落在东宫,要到赵玥出宫时带出来,眼下这身内侍衣裳穿出去委实扎眼,断不敢穿到长陵坊的。
在马车上换好衣裳,崔文熙呵欠连天地瘫在芳凌身上,说道:“许久没这么早起过了,好困。”
芳凌:“娘子躺下来歇着。”
崔文熙躺到她的腿上,芳凌取羊绒毯给她盖上,主仆一直都未说话,非常安静,她委实太困。
而与她们的安宁相比,宫里头的余嬷嬷眼皮子狂跳,昨晚卫公公跟她说寝宫里的女郎是崔家的,当时她也没细想,结果早上见到那女郎的真身,顿时被惊得差点失态。
此刻卫公公的心里头也是七上八下,他还没接到消息崔氏是否成功离宫。
正忐忑时,余嬷嬷找到他,顾不得仪态,把他偷偷拽到一角,压低声音道:“卫少忠,我看你是嫌命长了?”
卫公公没有吭声。
余嬷嬷心惊胆战道:“那女郎……”
卫公公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你我什么都没看到。”
余嬷嬷欲言又止,努力镇定道:“殿下此举实在不像话,那可是他的皇婶,长辈,他竟然,竟然……”又激动道,“京中这么多女郎,为何独独是她,倘若事败,庆王会如何自处?”
卫公公抱着拂尘,斜睨她道:“你我伺候殿下多年,也知道他不近女色,那崔氏,是第一个入他眼的人。”
“可是也不能无视伦理纲常,这般大逆不道啊。”
“嗐,咱们就是个奴婢,瞎操什么心?”又道,“皇婶又如何,这不已经和离了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庆王还活蹦乱跳呢,若东窗事发,叔侄俩要如何自处?”顿了顿,“侄儿和前婶婶当着叔叔的面厮混上了,这不是要气死庆王吗,他若闹将起来找圣人说理,到时候宫里头不知得乱成什么样子。”
卫公公再次斜睨她,摆烂道:“你怎么就忘了咱们殿下当年是养在谁膝下的了?”
余嬷嬷:“……”
卫公公语重心长道:“我跟你说,殿下憋着没有把崔氏抢进宫就已然不错了,人是等着庆王夫妻和离了才下手的,庆王能找谁说理去?”
余嬷嬷默默捂脸。
这无疑是扣在头顶上的暴雷,随时都会霹雳下来,只怕京中市井百姓全都被瓜撑爆了。
侄儿和前婶婶在庆王的坟头上蹦迪。
哦不,人家还是活的!活的!
简直不要太荒唐。
第43章 喜脉
二人正窃窃私语时, 送崔文熙离宫的内侍回来了,回禀说崔氏已经顺利离开。
卫公公悬挂的心这才落地,同余嬷嬷小声道:“这些事你勿要插手, 省得惹殿下厌烦。”
余嬷嬷没有吭声。
寝宫内的赵玥直到卯时才起床,昨晚被崔文熙捆绑过, 手腕上留下红痕,为了遮掩那道红痕,他特地命人备了护臂。
而另一边的崔文熙回到崔宅后便睡回笼觉, 一直到正午才起来。
之后没隔几天她和平阳去了一趟昌南坊,义诊医馆已经开张。
待她们过去时小小的铺子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全都是穷困潦倒的百姓, 男女老少都有,甚至附近两个坊的百姓都来看诊。
医馆里只有两人在打理, 一位大夫和一位学徒。
大夫负责看诊, 学徒则打杂辅助。
见到平阳她们过来察看,钟大夫起身朝她们行礼, 并朝排队看诊的百姓道:“这位便是你们的贵人平阳公主。”
众人纷纷跪礼,嘴里说着感激的话语。
平阳倍感窝心,忙叫人们起来, 随后又问了前来看诊病人的大致情况。
钟大夫回答道:“多数都是头疼脑热的风寒热感,病情不大,但拖延久了便累成顽疾, 一些久咳不愈,一些受冻落下肺疾。”
平阳道:“眼下天气愈发寒冷,只怕日子更难熬了。”
崔文熙:“平阳能走出这一步已经是义举, 若要从善事, 可以慢慢来, 不急于这一时。”
平阳点头,“长月说得不错,往日我荒废许久,若早些悟明白,就不会蹉跎到至今了。”又道,“我救不了众生,但能救一人便是一人。”
崔文熙笑道:“正是这个理,待你的义诊医馆运转起来了,后续还要花费不少,咱们可以想法子陆续筹款。”
陈嬷嬷适时插话提醒她们道:“两位主子切勿过多逗留,这里皆是病人,恐过了病气。”
芳凌也道:“主子们还是先回罢。”
二人这才上马车折返。
路上两人就医馆事宜一番详谈,显然平阳是想把这事做成的。
崔文熙给她出主意,可以试着向朝廷申请民生医疗补助,这是一项惠民政策,不管成与不成,都值得一试。
往日平阳颓靡消沉惯了,如今忽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生机勃勃,不仅周边人感受到了她重生后的活力,宫里的马皇后更是开怀。
这不,马皇后特地请崔文熙进宫感激一番,同她欣慰道:“多亏长月平日里的耐心劝导,如今看着她一点点好起来,我这个做娘的心里头不知有多高兴。”
崔文熙笑盈盈道:“也是平阳自己悟透了,愿意从那段失意中走出来,前两日她带我去医馆,百姓们皆夸赞她是活菩萨,可见是真心喜欢的。”
马皇后心中欢喜,“我什么都不盼,就盼着她这一生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崔文熙:“娘娘且宽心,我看她那模样应是走出来了。”
马皇后拍了拍她的手,“四郎到底糊涂,日后有得他后悔的时候,虽说你二人已经和离,可是在我心里头,仍是认你这个妯娌的,日后若遇到什么难题,我能尽力的只管开口,无需拘束。”
崔文熙感谢道:“娘娘的真心实意长月感激不尽,只是那些前尘往事,已经翻篇了,不提也罢。”
她改了称呼,唤她娘娘,而不是大嫂,可见不想再背上庆王妃的名衔,与他也已彻底撇清。
二人正唠着家常,忽见赵玥过来了一趟。他原是不知情的,冷不防见到崔文熙在自家老娘这里,试探问:“元娘怎么进宫了?”
这话令马皇后蹙眉,“你这孩子没大没小,怎么称呼的?”
赵玥理直气壮道:“难不成唤四皇婶?”又一字一句提醒道,“不是已经和离了吗?”
马皇后:“……”
崔文熙默默垂首。
赵玥故意问:“那阿娘以为儿该如何称呼四皇婶?”
马皇后一时被问愣住了。
方才崔氏唤她娘娘,就已然跟庆王撇清了,再继续称呼原称确实不大妥当,“那也不能呼元娘,好歹曾是你长辈。”
赵玥偏要作妖,“四皇婶以为,二郎称呼你元娘可有不妥之处?”
崔文熙:“……”
好想抽他一大耳刮子。
她默默地用眼神警告他别搞事,却又怎知这是赵玥的有意试探,试探自家老娘的底线。
眼下看马皇后的反应,倘若被她知晓二人在暗地里已经厮混在了一起,估计得被气疯。
赵玥适可而止。
崔文熙不想在马皇后跟前同他有过多接触,因为她还想着以后要全身而退,宫里头的人少接触为妙,当即便找借口回去了。
赵玥知道她的心思,倒也没有惹事。
于是崔文熙没坐多久便由芳凌伺候着离开了长春宫,一路上芳凌都没有说话,只紧绷着面皮,生怕出任何岔子。
待主仆二人回到长陵坊,芳凌才憋不住了,忧心忡忡道:“娘子如今的困局真叫奴婢心惊胆战。”
崔文熙靠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玉坠子,挑眉道:“你怕什么,那小子不过图新鲜罢,我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把这事捅出来。”
芳凌皱眉,“话虽如此,可是……”
崔文熙:“事已至此,我无法叫停,以后少往宫里走动便是,只要这事没捅出去,兴许明年那小子就腻味了。”
芳凌没有她这么乐观,试探道:“万一,万一太子是认真的呢?”
崔文熙被这话逗笑了,嫌弃道:“芳凌动动你的榆木脑子,他又不是傻,对一个没有生育的二嫁妇起心思。”又道,“倘若我是平常的妇人也就罢了,偏生是他的皇婶,他就算真想把我弄进宫,也得掂量掂量值不值得。”
这话极有道理,芳凌不再多说。
崔文熙也无比庆幸她跟赵玥隔着一层不可言喻的关系,也正是因为这份关系,才能保得她敢放心大胆陪玩儿。
倘若她只是其他二嫁妇,只要被赵玥相中,哪怕没有生育呢,仍能被他纳进东宫成为侍妾。
但她偏偏曾是他叔父的女人,哪怕和离了,也如马皇后所言,终究是长辈,不可大逆不道。
有这道伦理纲常阻拦,赵玥行事多少都会受到约束。
这也是她肆无忌惮的根本原因,一来赌他不敢把二人厮混的事捅出来,二来则是没有生育困扰,可以像男人那样放纵,反正又不用负责。
目前她只需要不出纰漏便行,赵玥那小子玩起来可比庆王有意思多了。她馋他的身子,□□起来兴致浓厚,委实有趣。
深秋的时候郊外的红枫一片瑰丽夺目,引得不少百姓出城围观。
赵玥身为一国太子,自然也有不少私邸田产供养,上回他说带崔文熙看红枫,便是在城郊外的烟云庄。
那庄子还是武帝赐给他的,占地面积近千亩,是京中最大的庄子,里头有马场,山地,农田,湖泊等,皆被围了起来。
这个时节庄子里的红枫已经浓艳如血,赵玥过去的前两日庄子里就已经被清场。
崔文熙先在自己的庄子里待了两天,听到家奴来报说烟云庄来人了,才骑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