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闫桔
崔文熙看向他,“怵什么?”
赵玥一本正经道:“我阿娘你觉得如何?”又道,“你们妯娌俩相处了这么些年,你觉得她如何?”
崔文熙想了想道:“马皇后温和有礼,待人宽厚,从未与我红过脸,是个赏罚分明,能辨是非的人。”
赵玥抱手道:“看来你对她的评价还挺高。”又道,“平阳和永宁呢?”
崔文熙:“我与她们相处得来。”
赵玥循循善诱道:“你若跟我走到一起,以前的圈子不变,你无需再去重新适应新的人脉关系,这样不极好吗?
“我阿娘是个没甚追求的女郎,对我的要求就是正常娶妻生子,这些你也能满足她。往日诟病的不孕,你没毛病能生养,她也挑不出错处来。
“崔家在京中世家大族,你家世背景显赫,才貌双全,人品俱佳,擅打理中馈,除了曾有过一段婚姻外,堪称完美。不管他人如何议论,但我赵玥能接受,妥妥的贤内助,我认为是极好的佳偶良配。
“至于我父亲,你就更不用担心了,他老早就想撂挑子去做太上皇享福,只要他成全我二人,我立马成全他,大婚生子让他安安心心做太上皇含饴弄孙,了了他的一桩心事。
“至于前朝那些酸腐,他们只关心储君。
“你若是觉着不好面对庆王,我自有法子把他弄走。
“你若是觉着我日后三宫六院,那也太抬举我了,我赵玥日日忙得脚不沾地,天天被政事堂那帮老儿缠着,妥妥的劳碌命,况且洁身自好人品端正……”
话还未说完,崔文熙就怼他道:“你人品端正还觊觎皇婶?”
赵玥冷不防把手中的柿子捏破了,他“哎呀”一声,“合该我吃。”
崔文熙:“……”
臭不要脸。
不管她承不承认,他的智商与处事的手腕确实比庆王高明得多,一个能在武帝虎口下夺食的人确实有点真本事。
这点她是服气的。
中午的时候庖厨备上乌鳢锅子,赵玥不吃辣,膳食按惯例先由卫公公试过后才让他动的筷。
冬日里食用暖锅最适宜不过,这个时节南方的贡桔也成熟了,赵玥道:“回去了给你弄两筐桔子来。”
崔文熙:“两筐贡桔换一顿乌鳢锅子倒是值了。”
赵玥抿嘴笑,嫌弃道:“瞧你那点出息。”
他的性情平和稳定,遇事极少毛躁,颇有一股稳定人心的力量,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委实舒心不少,故而这顿午饭崔文熙用得也轻松愉快。
下午天气阴沉,外头冷,二人躲在厢房里消遣。
崔文熙闲着无聊琢磨棋局,赵玥则盘腿坐在榻上翻看地方县志,两人互不干扰,各干各的。
炭盆里的银碳偶尔发出噼啪声,崔文熙喜静,赵玥也不喜吵闹,相处得倒是非常默契。
有时候崔文熙会偷偷瞄他,那厮坐在矮几前,完全沉浸在县志的奇闻怪事里,不像庆王坐不住。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亦或许遇到合适的人连沉默都是舒服的,轻松自在,没有任何压力,也不用端着。
崔文熙若有所思地摸下巴,冷不防喊了一声,“赵玥?”
“嗯?”
赵玥头也不抬。
崔文熙好奇问:“你有没有出糗的时候?”
赵玥愣了愣,不答反问:“在永宁府假山里撞见的时候尴不尴尬?”
崔文熙:“……”
赵玥继续道:“还有在平阳府误用了同一碗银耳羹,也挺尴尬。”
崔文熙想到那两个情形,确实挺难堪。
二人看了对方一眼,同时默默垂首,都不再多言。
之后过了许久,赵玥忍不住问:“我每次见你都端方持重,你这样端着累不累?”
崔文熙:“打小就这般,习惯了。”
赵玥无法苟同,“倒也不必如此。”又道,“吵个架都得端着,那多无趣。”
崔文熙没有接茬。
那小子确实比庆王有情趣,放得开,能玩,同时头脑清醒,知进退,眼界格局比一般的土著开阔多了。
这倒是她没料到的。
冬日里天气短,晚些时候卫公公提醒他该回宫了,崔文熙把妆容给他处理过。
赵玥坐在凳子上,说道:“往后莫要躲我。”
崔文熙倒也不抵触,“你若不对我使手段,我躲你作甚?”
赵玥揽住她的腰身,“来日方长,我也不逼迫你,先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都是正儿八经的,你别不当回事,好好考虑试着走近我。”
崔文熙居高临下俯视他,“我若不想呢?”
赵玥无赖道:“那就耗着死磕。”
崔文熙撇嘴,没好气拧了他一把,他“哎哟”一声,贴好假胡须后,凑上前亲了她一嘴,又挨了一板子。
把主仆送走后,崔文熙在院里站了会儿才进厢房去了,芳凌进去收拾,说道:“娘子跟太子相处得似乎还不错。”
崔文熙坐到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人,回道:“比起庆王来,他确实有一番手腕。”
芳凌试探问:“倘若太子真有诚意,不知娘子又会作何打算?”
崔文熙摇头,“我不知道,只觉得不可思议。”
芳凌笑道:“这事若被主母知道了,只怕得晕过去。”顿了顿,暗搓搓道,“奴婢倒是盼着娘子能得太子上心,气死庆王。”
这话把崔文熙逗笑了,指了指她道:“没安好心。”
芳凌撇嘴,“当初庆王不是嫌弃娘子不能生养吗,为了一个外室要死要活的弃了正妻,委实不地道。如今娘子离了他,反倒是攀上了太子,若得了个正宫娘娘的头衔,让他捶胸顿足失悔去,想想就痛快。”
崔文熙:“倘若为了气他而把自己葬送了,倒是划不来。”
芳凌:“若太子是真心实意的呢,娘子考不考虑?”
崔文熙轻轻抚摸自己那张年轻光洁的脸庞,“他确实比庆王有意思多了,聪明通透,跟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一点都不累。”
芳凌兴致勃勃道:“当今的圣人是出了名的宽厚,马皇后也待人和善,兴许太子是承了他们的平和。”又道,“奴婢都觉得太子处事很有一番手腕,娘子若不排斥,也可多了解了解,反正又不误事。”
崔文熙:“便就这样耗着罢,他要死磕,我也没辙。”
翌日两筐贡桔由宫里头送了过来,一并带来的还有几样补气养血的药材野参,崔文熙收下了。
那桔子委实清甜,院里的仆人们也得了一些解馋。
之后二人一直以这种温和的方式相处,赵玥也不着急,每回过来要么同她手谈一局,要么就闲聊,要么翻看县志等。
两人相处得很默契,只要待在一块儿,哪怕互不干扰,都觉舒心。
那小子也当真忍得住,说不碰她就不碰她,算是个君子。
崔文熙对他渐渐放下防备,觉得这样相处似乎也挺不错,两人也从先前纯粹的陪玩关系过度到了普通男女的相处模式。
没有情爱欲望,有的仅仅只是陪伴,和相互间的默契。
这样的关系崔文熙是适应的,没有压迫,浑身都舒适,有时候甚至会产生错觉,仿佛两人已经是老夫老妻。
那种感觉很微妙,完全不是先前那种偷情带来的刺激,而是一种安稳的,理所当然的平和稳定。
崔文熙享受这种稳定带来的和谐,能让她更好地思考,要不要试着接受赵玥走进自己的生活,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然而这种平和并未持续多久就被惊涛骇浪打破了,起因是一场寒菊宴。
菊乃花中四君子之一,冬日里的寒菊则更有观赏价值,京中的芙蕖楼在每年冬日都会举办一场寒菊宴,邀请京中的才子佳人赏菊。
上回崔文熙在国公府守擂大出风头,自然也得了请帖,永宁差家奴过来传话,让她一并过去观热闹。
崔文熙应下了。
到了寒菊宴那天,天气异常的好,出了好大的太阳。
寒菊宴设在梅庄,那些在冬日里热烈绽放的菊花被主人侍奉得精细无比,现下寒梅未开,庄子里一盆又一盆菊花被展现在世人眼里,独领风骚。
前来参加寒菊宴的人们有近百人,因菊花品格高洁,故而受邀者多数都是小有才华的文人,不论男女,总有一样才艺是拿得出手的。
崔文熙和永宁一并前往梅庄,今日天气好,人们的心情也松快愉悦,永宁问:“前阵子听说你病了,可痊愈了?”
崔文熙应道:“好全了,这阵子一直待在家里,都快发霉了,今儿难得出了太阳,出来走走也好。”
待马车抵达梅庄,二人陆续下车。
庄子门口摆放着不少菊花,粉黄紫绿,在阳光的洗礼下开得甚艳。
众人瞧得欢喜,永宁赞道:“这菊花养得好,我府上的花匠养出来的冬菊比这成色差远了。”
崔文熙指着那盆绿丝绒,“我最爱浅绿色,清雅独绝。”
永宁:“我倒是喜欢金色,大气雍容。”
家奴替她们递了牌子,二人由庄子里的婢女领着进去,映入眼帘的是成片花海,两人一下子就兴奋了。
当时已经来了不少人,冬日里难得见到这样的场面,众人都高兴不已,就菊花议论着。
些许熟人见到她们,过来打招呼见礼。
今日受邀而来的人除了京中世家贵族外,也有文人骚客。
崔文熙素来抢眼,走到哪里总能引人多瞧两眼,她今日穿得颇素,圆髻上别着两朵洁白的雏菊绒花,化的妆容也清淡,牙色衣袍上绣着精美的云纹,浑身上下并不出挑扎眼,但因着气质淑雅,言行举止端方,站在争相斗艳的菊花丛里活脱脱的一幅仕女图。
这不,上回在畅音阁见过佳人的袁五郎心痒痒了。
他是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又偏爱妇人滋味,今日前来猎奇,目光不由得再次落到崔氏身上。
动了春心。
袁五郎涎着脸上前跟二人打招呼问好,永宁调侃道:“今日前来参加寒菊宴的皆是有几分本事的人,你袁五郎有何本事混了进来?”
袁五郎嘿嘿笑道:“长公主言重了,晚辈这等纨绔自是没资格进来的,求着兄长沾了光。”顿了顿,看向崔文熙道,“崔娘子好生了得,那日在国公府守擂以一敌十二,着实让我等开了眼界。”
崔文熙皮笑肉不笑道:“袁郎君抬举了。”
袁五郎又跟永宁插科打诨。
崔文熙看他不顺眼,便先去亭子那边,芳凌搀扶她道:“那袁五郎一看就不是正人君子。”
崔文熙淡淡道:“西伯侯家的孽种,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活脱脱的无赖,这样的人还是不要招惹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