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宴里春深
沈昼收回视线,扔下一句,“跟丰晴说,她睡醒了,立刻派人通知我。”
衔青应是,“那……殿下,我们先去和祁王殿下会合?”
沈昼步伐微顿,“铭川不是在兆州?”
衔青颔首道:“祁王殿下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
沈昼不再说什么,嗯了一声,大步离开。
*
秦双翎昨夜基本上没睡,今日清晨又早早被拉起来,跟着沈昼去天门县吃早饭,折腾得很是疲惫。
她一觉睡醒时,已然是天黑。
柴房里空荡荡的。沈昼不在。
乍然没有他在身边,秦双翎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空了一块,她爬起来,下了床,小声叫了一声“沈昼”,走到门边打开屋门。
外面月明星稀,一片静谧,丰晴正站在门外,看见她出来,笑笑道:“秦姑娘醒了。”
秦双翎怔然道:“丰晴姑娘。”丰晴不是在槐米那儿吗?
丰晴解释道:“殿……沈公子让属下来保护姑娘,另择了其他人去照顾秦槐米。”
秦双翎愣了愣,低下头,唇边仍是不自觉抿起一丝甜蜜的笑,“我又不需要保护。”说完又问,“沈昼他去哪儿了?”
丰晴神色躲闪了下,道:“属下不知。”
秦双翎黯然地点点头。他不在,她竟然有些不适应了……
怎么会这样。
她知道,习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从前她孑然一身,独来独往,除了槐米,再无挂碍的事情。
如今却多了个他。
这短短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竟然已经习惯每日睁眼便能看到他。
这不是个好事情——他的身份不同寻常,她就算跟了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能见到他。
她要改掉自己的这个习惯。
丰晴见秦双翎沉默着,不再问话,便身影一闪,消失不见。
今夜没有下雨,夜晚的冷风中,秦双翎隐约嗅到了一股槐花的香味。
怎么会?如今已逐渐入了冬季,怎么还会有槐花盛开?
秦双翎微微蹙眉,忍不住推开门,走了出去。
她有心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脑海中那道身影挥开,便顺着那股槐花的香味,往那个方向慢慢走去,想探寻究竟。
不过,没走出一段距离,身后便传来一声沉沉的——
“秦双翎。”
这嗓音显然是男人的,压着不悦和冷怒。
秦双翎愣了下,转回头去,只见沈昼风尘仆仆站在她方才所在的柴房门口,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
他显然是刚回来,衣摆被风吹得向后,眉头深皱,就这样冷冷盯着她。
秦双翎立刻朝他走了回去。
方才他若不叫,她还没感觉,此刻才发现。她竟然已经走出这么远。
秦双翎有些心惊,看着附近黑夜中高耸的山峦,密布的高林,不时还能听遥远的地方传来苍鹰的尖啸声。
从前为何不觉得这样可怕?
她心中忐忑愈发重了,忍不住朝沈昼跑过去,扑进他怀里。
将他抱了个满怀。
沈昼却没有回抱住她,他的双手垂在身侧,抑制着自己抬手的欲望,只冷声问:“为什么走出这么远?”
不久前,他便赶回了这里。他就站在柴房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地往那边走。
那一瞬间,他竟然还以为她要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双翎感受到了他压抑的怒意,小声解释道:“我闻到了槐花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一直往那儿走……”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所以才不怕,一边说着,一边愈发抱紧了他。
沈昼听了她的话,却是眯眸。心慢慢沉了下去。
哪来的槐花味道?
根本没有。
第65章
秦双翎从他怀里出来, 揉了揉被夜风吹凉的脸颊,低声问他:“你是不是赶回来的?”
方才她见他风尘仆仆的,衣摆上染了尘土。
沈昼应了一声, “是。”
秦双翎抿唇看他,眼里带着关切,“你晚饭吃了没有?”
“没有。”
秦双翎开心起来,眉眼弯起, 笑盈盈道,“那我煮给你吃。”说着便拉着他的手, 往厨房走去。
沈昼没有推脱,跟她去了。
衔青知情知趣,带着丰晴一并隐没了身影,消失不见。
山野的夜风刮过森林,哗啦作响。
秦双翎家的邻居不多,虽然有, 但此处村庄的屋舍分布都较为分散,阡陌田野夹杂其中, 因此便显得稀疏。
秦父、潘娘和秦仲举都被暂时安排到其他空着的屋舍去了。
不知是不是沈昼的命令, 但秦双翎很高兴,因为现在只有她和槐米,她觉得很自在。
也不对……
不只是她和槐米, 还有沈昼。
秦双翎拉着沈昼进了厨房,点起灯火。
衔青办事很利落,让人采买了很多需要的食材, 把橱柜堆得满满的, 灶台角落的地上也堆放着米面和麦子。
厨房外寒风瑟瑟,厨房内一盏融融暖黄的油灯, 散发着温暖的光晕。
沈昼被她拉到桌边坐下。
秦双翎蹲在一堆食材面前看了一会儿,拿了红糖、糯米粉和黄酒,动手做饭。
沈昼沉默着,看着她在灶台边忙碌,姣好的侧脸,低垂的眉眼下尽是欢喜的神态,她看起来很开心。
他心中忽然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觉。
这是,家吗?
原来有人等在家中,等着为自己做一碗热气腾腾的吃食……原来有人惦记着自己的感觉,是这个样子的。
他似乎从未感受过。
这样新奇的、陌生的……让他误以为在梦中,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到、生怕稍微发出声音就会把这一切像云一样惊散了。
他一直都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注视着她。
直到秦双翎擦了擦额头,把一碗冒着热气的汤食端到他面前,“尝尝味道。”
沈昼这才回过神,抬眼,对上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他的视线下移,面前是一碗酒酿红糖小圆子,一看便知味道很甜。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秦双翎立即追问道:“好不好吃,好不好吃?”
口中的甜味丝丝缕缕化开,弥漫进四肢百骸里,暖意融融。
冬日里赶路而来的寒冷和疲惫,尽数被这一口抹平了。
沈昼迎着她期待的视线,“尚可。”
“……”
秦双翎眼儿一瞪,不高兴了。
“只是尚可?”她睁圆了一双灯下熠熠的眼睛,似有些怀疑自己,低头看了看他碗里的小圆子,又拿了只勺子回来,就着他的碗尝了一口。
“很好吃啊。”秦双翎皱着眉头,不满地看他,“还是说你的味觉有问题。”
沈昼看着她趴在桌上凑到他面前这般娇憨尽显的模样,眼中笑意加深,唇边的弧度也翘了起来。
秦双翎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没说实话,他又逗她。
她哼了一声,悻悻拿着勺子,也回到锅灶边给自己盛了一碗。
她在他对面坐下,也不想理会他,自顾自捧着碗吃自己的。
沈昼吃了两口便搁下勺子,只看着她吃。
秦双翎不知道沈昼饿了没,但她自个儿是饿了,囫囵吃了一碗,抬起头,舔了舔唇。
沈昼的视线落在她脸上。
酒酿是温而烫的,她才喝完,娇艳的唇瓣被染上一层水润的光泽,如同芬芳的花瓣。许是喝了酒,她的脸颊飘起了微微的薄红,眼神也迷钝了些。
“你醉了。”沈昼说完,看着她,微皱起眉。
这酒酿度数不过只有一点,她才喝了一碗,也能醉?这酒酿比起草原上的烈酒,说是清水也不为过了……
秦双翎揉了揉脸,低头看空空的碗,嘀咕道:“我没醉。”
不知这东西是不是上瘾,甜甜的滋味让人喝了还想喝,秦双翎又起身去锅灶边盛了一碗,这一次她还多盛了两碗出来,端到桌上,推到沈昼面前,道:“给你。”
她小孩儿似的嘱咐,“如果你喝不下,可以叫你的属下来喝,反正不许浪费。”
少女此时说话的神态娇憨极了,语速慢了些,娇颜粉红,在灯下显出一番别有韵味的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