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春腰 第68章

作者:宴里春深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古代言情

  她的推拒如同蚍蜉撼树, 微不足道,好在,当他的吻从她唇上移开,失控地向下, 接触到她露在空气中微凉的脖颈时,他似乎终于反应过来, 蓦然推开了她。

  身上一轻,付玉宵已然起身,扔下她,一声不吭绕过屏风,大步进了湢室。

  许久后,她听见流水的声音, 盖过了沉沉的喘息。

  方才一遭,秦如眉却是完全醒了酒, 听着不远处那声音, 脸颊微烫,扯过被子,蒙头滚进了床榻里侧。

  不知过了多久, 当她呼吸逐渐平缓,快要睡着时,男人终于走了回来。

  身旁被褥再次下陷, 他手一伸, 她就被扯了过去,枕在他的手臂, 靠着他的身体。

  这番动作再次吵醒了秦如眉,她困乏地蹙眉,睁开眼,想要抗议他的强横。

  只是,对上他的脸,那点怒火竟又诡异地消失了。

  屋内烛火灭了几盏,只剩一豆微弱的烛,在夜风里拉扯。

  男人已经闭上眼睡了。

  秦如眉悄悄仰起头,就这样靠在他手臂上,安静看他。

  她的视线落在男人的眉眼上。他长得不像太子,太子容貌肖似怜贵妃,更偏妖异,加上纵情过多,周身总弥散懒散之气。而他君子斐然,容貌俊朗似星,更偏冷冽,不带感情看人之时,几乎拒人千里之外。

  ……罢了,表面君子罢了。

  秦如眉腹诽着,冷不防,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看够了没?”

  她一僵,抬眼看去,果然对上付玉宵平静的、毫无情绪的眼睛。他就这样看着她,将她的窥视一览无余。

  方才,就在她神思周游之际,他不知已这样看了她多久。

  偷看被当场抓住,秦如眉尴尬起来,移开视线,“没有……”

  下一刻,她陡然停住话头,捂住嘴,懊恼翻涌而上。

  她顺嘴说了什么?

  ……是了,他问的这句话本就有歧义,她无论答是或不是,都会掉进他埋下的陷阱。

  果然,付玉宵沉默片刻,道:“没看够?那趴我身上继续看?这样省得抬头,不累。”

  “……”

  秦如眉哽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在他的视线里,她努力寻找蹩脚的解释,好半晌,忽而想到什么,低低叫道:“夫君。”

  付玉宵闭上眼睛,“嗯。”

  秦如眉思衬片刻,“我明日想出门。”

  付玉宵没反应。

  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应,见他呼吸均匀,似是睡着了。

  她不由着急起来,忍不住爬起来一些,探身凑近了他的脸,蹙眉看着他,又催促地叫了声,“夫君。”

  他睁眼了,漆黑如墨的视线攫取住她,“为什么。”

  她乱了一瞬,道:“我、我想去新开的那家酒楼,听说那家的牛乳糕特别好吃。”

  他打消了些怀疑,皱眉,“改日吧,明日我没空。”

  没空好啊,她就是要趁着他没空的时候去。

  秦如眉忙道:“没关系的,我自己去。”

  付玉宵不说话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微微眯眸,似探究,似怀疑。

  秦如眉被看得心虚,强装着,轻声道:“你让人跟着我,我不会乱跑的,夫君。”

  她努力装出一副稚嫩懵懂的模样,希望他没有看破。

  “可以吗?”

  她继续加了把劲,鼓起勇气,探身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讨好地看着他。

  她并不知自己这般,眼神便如同小兽般湿漉漉的,望着他,满心满眼的都是他。

  付玉宵陡然皱眉,将她拉开一些,平复着微微紊乱的呼吸。

  “随你。”

  他不再看她,翻过身背对着她,冷冷的声音传来,“睡觉。”

  她登时欢喜起来,凑过去,脑袋搭在他手臂上,“夫君,你真好。”

  “不想睡觉可以直说,没必要来招惹我,秦双翎。”

  他蓦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顷刻间让她吃痛。

  她感受到他手上滚烫的温度,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红着脸,乖乖说了声知道了,在他松手后,立刻抱着被子滚到了床榻里侧,安安静静一声不吭。

  床很大,她裹着被子躺在最里面,离他好一段距离。

  秦如眉安了心,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均匀。

  但没安静多久,又被捞了回去,圈进了男人怀里。

  彼时她已经昏昏欲睡,便不再折腾,遂了他的意思,乖乖窝在他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

  听着耳边有力的、沉稳的心跳声,竟慢慢感到安心,逐渐陷入梦中。

  一夜无梦。

  早上起身时,付玉宵照旧已经不在。

  秦如眉爬起来,揉揉眼睛,声音里还有初醒的绵软喑哑,“禾谷。”

  禾谷呵欠打到一半,匆忙推门进来,“姑娘我在。”

  “替我拾掇一下,我要出门。”

  *

  今日的兆州氛围,同昨日的热闹相比几乎一个天一个地,许是被昨夜那场动乱所惊,今日百姓不敢大声说话,街道上遇见的人都三缄其口,迎来送往笑呵呵的神情后,都藏着警惕,生怕再遇上一次这样的事情。

  付玉宵果然没让人再拦她。

  杜黎照旧跟在她身后。

  昨日出了刺杀一事的松云河拱桥,连同附近的街道,已经被官兵围起,不许人靠近。

  秦如眉出了神,在街上漫无目的行走。

  禾谷忍不住问,“姑娘,你不是要去那家新开的酒楼吗?”

  秦如眉后知后觉嗯了声。

  街上人流较昨日少了许多,路过商街一家药铺时,秦如眉余光一掠,看见一个熟悉身影,停下脚步。

  禾谷也看过去,“那是……汤姑娘?”

  汤秋心独自一人站在药铺里,眼睛还泛着红,似乎哭过了。药柜前的大夫在抓药,她拿着帕子擦擦眼泪,又焦急地看大夫一眼。

  “汤姑娘。”

  有女声响起,一阵木樨香袭来,汤秋心正觉得这味道熟悉,转过头,看见木簪挽发、倩影出尘的女子,吓得瞪大眼睛,“你、你……”

  秦如眉轻声道:“你别害怕,我没有恶意,你还记得我吗?那日在付家,我见过你。”看了看抓药的大夫,“汤姑娘,我冒昧问一下,你这是?”

  汤秋心埋下头,转身擦眼泪,“容愿哥哥病了,魏姐姐忙着照顾他,我出来买药。”

  “容愿病了?”秦如眉一怔,“为何?”

  方才她看见汤秋心神色慌张,便有不好的预感,没想到真的出事了。

  看汤秋心的模样,这病恐怕非同小可。

  汤秋心张口想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秦姑娘,你和玉宵哥哥认识很久了吗?”

  秦如眉没料到她转移话题,皱眉,但还是认真答了,“不久,我同他认识两年多。”想起什么,“汤姑娘,我记得淮世侯付玉宵有一个青梅竹马,是你吗?”

  汤秋心想起旧事,点了点头,哭得更伤心了。

  秦如眉朝四周看去,见周围不少人投来视线,对汤秋心说了句什么,先带她出了药铺,寻了个僻静无人的巷口。

  此处无人,秦如眉正色道:“汤姑娘,你已经知道付玉宵不是他了,是吗?”

  汤秋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玉宵……他已经不在了……”

  秦如眉沉默片刻,心中慢慢将因果串联起来。

  一瞬间,竟有豁然洞明之感。

  她凝重了神情,“容愿一直头疼,是因为被下了药,是不是?”

  汤秋心不敢看她,点点头,抽噎道:“那天在付家,玉宵把容愿哥哥的毒解了,之后容愿哥哥一直没什么事的,只是昨日七夕和魏小姐出了趟门,回来之后,毫无预兆就病倒了。”

  原来真的是奚无昼动的手脚。

  秦如眉问道:“他和付玉宵长得像吗?”

  汤秋心摇摇头,“不像,玉宵没有他那么好看。”

  所以她回到兆州,满怀希冀来了付家,想见心心念念的意中人时,看见的却是顶替了身份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她难以置信之下,几乎绝望。

  秦如眉明白了。

  奚无昼和付玉宵长得不像,可换了身份之后,对付玉宵最熟悉的付容愿却没有起疑,柳棠意也同样没有异常,她原本一直对此事存疑,没想到真的被猜中了。

  ——奚无昼对他们用了药。

  至于付老太太……

  难怪她总觉得老太太对付玉宵的态度奇怪,疼爱中又带疏离,不像是对亲生孙子的态度。

  还有一事。付老太太一向身体硬朗,两年前却毫无预兆迁往风荷郡养病,大抵也是因为此事。老人家看得透彻,没有服药,知道事情没有挽回的余地,便自请离开。

  无怪付老太太第一次看见她的眼神透着惊异,应当也是从奚无昼那儿见过她的画像。

  想明白之后,秦如眉闭上眼睛。

  世事荒谬。

  只能说造化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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