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宇宙第一红
但邢燕寻就爱这样桀骜的人,她非要将裴兰烬束到她身边来!
所以,邢燕寻当着他的面儿,“咣当”一声关上了窗户。
裴兰烬听的一清二楚,也看的一清二楚。
他闭着眼,捏着手骨,心绪一片混乱。
昔日里那个端方如玉的君子,已经被俗事缠绕,捂住了那双遥望山河的眼,坠入了凡尘间。
眼睛被蒙上,便很难瞧见这周遭的事务,所以,狡猾如狐的裴兰烬,忽略了今夜的些许不同。
只有风儿知道,这几间房里,睡得都是什么样的人。
沈落枝与裴兰烬是风雨摇晃的扁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翻了,耶律枭是蹲守在暗处的豺狼,他是为了沈落枝而来,但是也不介意咬别人一口,更别提还有邢燕寻袁西这种搅混水的人,以及那被收买来杀.人的鬣狗杀.手,总之,这一行人里,明处暗处,都各有各的一摊乱事。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看清了,但每个人都有看不清的地方。
这肉眼凡胎,哪有天上的月儿瞧的明呢?
——
次日,清晨。
一大早晨,他们这一院的人便都叽叽喳喳的聚在一起了,连带着整座山也跟着活起来了。
西疆冬日的戈壁万里无垠,日光薄凉,更显得北风冷清,沈落枝骑在马上时,磨得双腿发痛。
邢燕寻与郑意一大早就出去打猎了,俩人追着一只鹰跑来跑去,兴许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好,邢燕寻的笑声清脆的荡在天地间,比沈落枝活泼多了。
裴兰烬在一侧与她并肩骑马,似是怕沈落枝路途烦闷,便一直与她说一些趣事,但言语间却显得心不在焉。
他想了一夜的邢燕寻,越想越觉得心口发堵,他放不下邢燕寻。
沈落枝能够明显感受到他游离的情绪——女子对这种事向来是格外敏锐的,她见过裴兰烬爱她时的眼神,自然能感受到裴兰烬现在不爱她。
她甚至还能体会到裴兰烬此时的心情。
被迫陪着一个自己已经不爱了,却又不能得罪的女子,怕她无聊,怕她吵闹,怕她发现自己不爱了——这种感觉一定很不好受。
裴兰烬不好受,沈落枝也一样不好受,她分明知晓了全部,却又要跟着一起来演,十分考验她的耐性。
幸而她遭过一次金乌城之难,早已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故而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
转瞬间,他们一群人便到了一处林子间,一群亲兵停下,安营扎寨,架起铁烤炉,而男男女女们则聚成三三两两的一群,往山间走。
裴兰烬自是要陪着沈落枝的,只是他与沈落枝二人进山时,目光却一直忍不住往山野间瞧。
挺拔清隽的公子风度翩翩的立于山脚下,眉目姿态虽然依旧平缓,但心却早已飞了,不知道飞往了何处去。
沈落枝原先还担忧与裴兰烬苟且的是一个已成婚的妇女,但今日一瞧见裴兰烬这模样,她便知道了,一定是这山间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除却她以外的,十五位姑娘之一。
她便以腿脚疼痛的理由,拉着裴兰烬在树林外面坐了一整日。
裴兰烬被她压着,不能去山里见那让他日思夜想的某个人,面上虽强撑着,但神魂却肉眼可见的偏离了。
沈落枝也不在意。
她慢悠悠的继续压着裴兰烬。
这一整个白日,裴兰烬被她压得肉眼可见的急躁起来了。
等到了午后用过膳食后,沈落枝回到帐篷内休息,在帐篷内,听见出去打猎的邢燕寻与郑意回来了,这俩人带了猎物回来,在外烤肉,而裴兰烬本是午休了,后也跟出来一起烤了,与其他二人言谈间,竟颇为热络。
郑意还说,想要问沈落枝吃不吃,但裴兰烬却说:“落枝应当睡了,不必唤她。”
沈落枝能够感觉到,裴兰烬似乎不想让她出去——他现已显出来几分本意了,大抵是日夜相处之中很难继续演戏的缘故,他总是有意无意的规避沈落枝,无视沈落枝。
邢燕寻似是有些讥诮的笑了一声,没搭话。
至于听风,听风根本没在沈落枝帐篷旁边伺候,沈落枝让他藏起来,准备跟着裴兰烬,所以沈落枝白日身边什么亲近的人都没有。
唯有袁西,一直琢磨着想要凑到沈落枝旁边去,但也一直没什么机会,袁西愁的直跟齐律抱怨,但齐律也不开口说话。
这两日间,袁西也摸出来了齐律此人的脾气秉性,他不喜与人多交流,不知是不是因为与他们不熟的缘故,齐律周身都绕着一层警戒之意,故而,袁西说着说着也就不说了,只自己犯愁。
齐律也不在意这些,安静地像是一团阴影,唯一做的事情,便是在没人发现的时候,往沈落枝的帐篷里递了一个水囊。
沈落枝当时就躺在帐篷里,她清楚的听见外面的烤肉声,然后瞧见她的帐篷帘子一拉一开,一双绿眼睛闪过后,她的帐篷内便多了水囊和一块锦帕,锦帕里放了两只削好的木条。
沈落枝看见水囊与木条时,心口微微酸涩了一下。
也说不出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受了太多委屈,故而稍微有个人来关怀她一下,她就觉得心口难受。
哪怕这个人是个小倌。
沈落枝擦了擦眼底不知何时聚起来的泪,咬牙想,这是她最后一次为裴兰烬落泪了,然后便拿起木条,狠狠地刷了一次牙,继而含着满口草木清香睡去了。
——
待到了午后,沈落枝从帐内出来时,邢燕寻和郑意已经进了树林里继续打猎了,裴兰烬依旧在树林外的帐篷区域内陪着沈落枝,只是裴兰烬周身那股子焦躁意味更浓郁了。
待到晚间,树林里的姑娘们与公子们便结伴而出,每个人手里都是提了猎物的,他们脸上都带着笑意,显然玩儿的很尽兴。
而在树林外,已经架好了烤架与帐篷,烧好了足够多的沸水,打猎归来的众人可以直接用以洗漱、烤肉了。
在树林外,还摆开了很多木椅,用以围坐,正中间燃起篝火,一群人围坐在篝火旁边,谈笑饮酒。
沈落枝喂给裴兰烬的酒里加了一些鹿血,不多,但足够让裴兰烬心思紊乱,血脉涌动。
被她压着一整日未曾瞧见心上人,裴兰烬心里本就是焦躁的,若是再推一把力,说不准今晚,她就能逮到那个女人是谁了。
沈落枝一时间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思,只觉得今夜是个好时候,她该给这场闹剧写上一个完美的“结”了。
所以,沈落枝举起酒杯,与裴兰烬又饮了一杯。
裴兰烬一口酒下肚,只觉得浑身都烧得慌,他浑身的血液似都在翻涌,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身体里酝酿,他的目光不断地看向邢燕寻,隔着人影与火光,他看向了邢燕寻。
邢燕寻似乎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正在专心致志的与郑意讲话。
郑意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喝酒涨红的,还是被邢燕寻靠得太近而涨红的。
总之是红透了,红的刺眼,红的让裴兰烬恼火。
他想明白了。
他放不下邢燕寻。
他想与邢燕寻好。
这些时日,他就从没有放下过邢燕寻,他越是远离邢燕寻,越是惦念她。
邢燕寻当初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本就不该辜负邢燕寻,既然邢燕寻这般爱他,沈落枝又这般离不开他,那他为何不能两个都要呢?
裴兰烬用他那喝多了酒、晕乎乎的脑子想了许久,只觉得心口一阵鼓动,越想,越觉得此计可行。
这两个女人都如此爱他,又都有恩与他,他都不能分离的话,为什么不能都要呢?
落枝性格温婉柔顺,一定能理解他的不易的,邢燕寻虽然脾气火爆,但是,为了他,应当也能容忍一些。
只是邢燕寻到底是大将军之女,不能为侧室,而沈落枝又是郡主,更不可能为侧室,既然如此,不若两个人都做平妻呢?
裴兰烬似乎是想到了某种好日子里,他只要一闭眼,就能看见两个女人站在他面前向他笑,一个在家中把持中馈,以岳家之力为他铺路,一个陪伴他出行征战,两个女子为他开枝散叶,生几子几女,不分嫡庶,岂不美哉?
他的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瞬。
而这时,四周响起惊叫声,裴兰烬转头间,听见青丛大喊:“郡守,杀.手来袭!快躲起来!”
裴兰烬的心头一紧。
他下意识站起身体,竟然忘记、无视了旁边柔弱无依,没有任何武功的沈落枝,奔向了远处的邢燕寻。
第30章 我会娶你
我不惜伤害沈落枝,也会娶你的
杀.手袭来之时, 整个亲兵队伍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沈落枝也是如此,她虽然已见识过战争的残酷,但她到了纳木城之后, 便一直十分确信,她回到了大奉的疆土, 没有人能够伤害她。
更何况, 她还带了这么多的亲兵。
所以,当第一支羽箭射到她与裴兰烬之间,一箭钉穿她的衣袖、内衬与衣摆,将她和她的三层衣物一起钉在桌上时,沈落枝的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
哪里来的箭呢?
但很快, 青丛的叫声便在所有人的耳朵旁炸开。
“有刺客!”
“郡守快逃!”
刺客!
这二字瞬间炸响在四周, 与此同时便有人远远地向他们射箭, 那箭尖轻而易举的便贯穿了一位姑娘的大腿,鲜血迸溅间,人群尖叫着跑了起来!
沈落枝也想跟着跑, 但她起身的时候,却因裙摆被钉住而无法逃离!
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裴兰烬。
她一个女子,拔拽不出那箭头,也难以在几个瞬息内扯烂衣摆, 更别提快速脱身了, 但裴兰烬一个男子, 纵然拔不出箭头, 也应当能飞快为她扯开衣摆, 拉着她逃跑。
但她没想到, 裴兰烬迅速站起了身, 看都没看她一眼, 而是快速奔向了另外一边。
沈落枝浑身的血液都凉了,死亡的恐惧威慑住了她,她下意识地转头,便瞧见无数支箭雨奔她而落下。
那些箭,本是奔向她身旁所坐的裴兰烬的,但裴兰烬跑掉后,便奔向了她。
她的亲兵一直都在外围警戒,听风被她派出去掩藏在树林里,等着一会儿抓裴兰烬,她周遭竟一个人都没有。
她一时难以躲避,只能惊愣在原地,看着无数支箭雨从月光下射过来,在火光中刺向她。
这么多箭,能直接将她射穿成一个刺猬。
她在临死之前,想过自己这一生,前半生花团锦簇,后半生短暂又颠沛流离,她对前半生满意至极,但后半生还有好多事没做。
她甚至都未曾见过她的父母一面,便要死在这贫瘠危险的西疆中了。
为了一个可笑的男人。
她原先并不想如此恨裴兰烬的,她只是想算明白一笔账。
她若是身处江南,发现裴兰烬与他人有苟且,那便一拍两散,她是郡主,他也是高门之子,那便当由双方父母出面,各自权衡利弊后,再寻一个旁人挑不出错漏的缘由分开,彼此虽说闹的难堪,结了暗仇,但也绝不会撕破脸面,逼到明面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