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爱懵
五个人问完,竟没有一个是合意的。
邓娘子唉声叹气,成清总归放了心:“干娘莫要忧心,二哥年纪还小。说不准他已有中意的小娘子,只是没有告诉干娘。”
邓娘子道:“你不知道,哥儿自小便爱玩一些绕花绳,编花篮之类的把戏,我之所以这么着急,实在是怕……怕他有什么龙阳之好啊。”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你既是我的干闺女,我便也不瞒你,尤其是那个封二郎,成日地与他在一块儿……”
成清举起一盘豌豆:“干娘别忧心了,我瞧着二哥并非如此,干娘吃豌豆。”
邓娘子笑了笑,道:“果真贴心,若我有女儿就好了。”
国公府里,密达弯着腰,悄悄对大娘子讲了成家大姑娘拒绝了封廉的事情,大娘子听完,道:“姑娘家害羞,也是有的。哥儿这几天为这个烦恼,实在是不值当,还不如同我说了,我来撮合撮合。”
大娘子说着,兴致勃勃地在房里踱步,密达张着嘴跟在后面,仿佛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叹了口气。
封廉难过的这些日子,寄情于厨艺。今天炒个青菜,明天烧个鸡汤。这一天,廉哥儿用三个鸡蛋,几个蘑菇,还有两个鸭蛋黄做出了“赛螃蟹”这一味菜,自己觉得甚有螃蟹风味,到各处拉人品尝。
封烨说道:“想当年我经过渭水,拜会一名大厨,也给我做了赛螃蟹,二郎你这个和他相比,还是差了些。”
卢氏道:“我有幸随父亲去过黄鹤楼,那儿的赛螃蟹甚是味美,甚至比真螃蟹还好吃,哥儿是大户人家的郎君,何苦与厨子相比。”
大娘子吃了两口,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前几日我在宫中吃过,和御厨比,二郎还需努力。”
封廉有些懊恼,晚饭只要了一份米粥,就着粥吃下了整份赛螃蟹,又取来纸笔,写下了篇《赛螃蟹赋》。
第28章 四月
天气渐暖,蔬菜的种类也渐渐多了起来。封廉的厨艺也越发娴熟,尤其喜爱煲汤。封廉的同学姜尚水拿这事调侃他:“我知晓封二为何偏喜欢煲汤。炒菜还要看火,煲汤就只要把葱蒜往水里一扔,闷上半个时辰,别提有多方便,封二啊,就是懒。”
封廉拿起毛笔就要往他头上敲,却闻见姜尚水身上的脂粉香,便问道:“你可是又去青楼了?”
姜尚水说:“都是没办法的事,那些姑娘们都喜欢我填的词,都求着我上她们那儿去,我去青楼,不仅用不着银子,反倒是姑娘会赠我些首饰。”
一旁的卢方说道:“你可注意些身子,别把自己玩坏了。”
封廉接茬:“就是,我瞧着你近来脸色差了许多。”
姜尚水道:“卢方说我我便听着,可是封二,你还是个没开、苞的娃娃,销魂滋味从未尝过,你凭甚说我?”
封廉道:“你这呆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成府里,成清的伯父伯母正从马车里下来,堂兄子垣在一旁扶着他们,成墨岑带着全家在府门口迎接。
大伯父和成清记忆里的样子有些不同了,更加清瘦了些。
微风拂面,大伯父向前走了两步,道:“何苦劳你们出来接我!”
成墨岑行礼:“大哥一路颠簸,想必是很累了,和大嫂一块儿,进屋喝盏茶吧,车上的行李,我叫人搬进去。”
大伯母笑道:“麻烦二弟了。”
子令和巧儿扑到娘亲的怀里不肯撒手,老太太看向子垣,道:“哥儿越发精神了,比你爹爹都高了。”
子垣问道:“老太太这一向身体可好?”
老太太笑道:“好,一切都好。”
陈氏招呼道:“大家伙儿快别在外面站着了,都进来吧。”
长辈们走在前面,成清问子垣:“堂兄,伯父在临州的生意,近来可好?”
子垣道:“行市比前两年差了些,原料价格一涨再涨,不过还好,家中的营生是布匹,好歹是必需品,因而还可以撑着。”
成清道:“伯父今年的辛苦,咱们家是知道的,子令和巧儿既成了我的弟弟妹妹,全家人都不会亏待他们。”
子垣生得一张四方脸,很稳妥的面相,他笑了笑:“这个我自然放心,只是我不知在京城要待多久,寄居于此,还要仰仗妹妹照拂了。”
成清道:“堂兄放心。只是汴梁繁华,花花世界难免迷人眼,还望你不忘初衷,始终如一。”
子垣笑道:“多谢提点。”
还未到饭点,桌上摆了果茶和点心。大伯母给子令和巧儿夹吃的,伯父和成墨岑聊些奇闻逸事,在他们说话的间隙里,大伯母忽然抬起头,笑道:“清姐儿可定了亲?”
桌上一下便安静了,成清道:“不曾。”
大伯母努嘴道:“子垣对女子一向挑剔,不知你对你堂妹怎么看?不妨说出来,也让你堂妹日后好找婆家。”
子垣道:“世上男儿大抵都喜欢笨的,堂妹太聪明了些。”
陈氏一听这话,心里有股无名火窜上来,成清虽不是她生的,好歹也相处了十几年,模样性情,哪里有什么可挑剔的!如今竟被个毛头小子嫌弃——嫌弃她过于聪明,当着一桌人的面,陈氏也不好说什么,只白了他一眼。
这一眼偏被子垣看到了,于是他说道:“我失言了,大家莫怪。”
成墨岑和老太太心里也不高兴,可毕竟沾着血缘,也不好说什么。
只听成清道:“堂哥脸太方了,世上女子大抵都喜欢圆一点的。”
听她将话呛了回来,众人笑一笑,这事就算过去了。
晚间,成清给新养的金鱼喂食,金鱼在白底蓝花的瓷盆里游动,灵巧极了。
伐柯在边上说道:“那个堂哥以为他是谁?在汴梁连一根脚趾头都没站稳,就说出这样狗屁不通的话来,还说请姑娘照拂,他就是这样的姿态吗!”
成清笑道:“伐柯,你近来越发的会说话了。我也觉得他今日甚为鲁莽,悄无声息地便得罪了咱们一家人。”
陈氏那边也在说着此事,只听她说道:“那哥儿是什么意思,嫌弃咱们家姑娘市侩精明?他与大姑娘才见过几面,便这样做论断。”
成墨岑打着圆场:“他还小,不懂事,据我所知,子垣是个最体贴父母的,长处很多,你也别盯着他这一处看了。”
陈氏撂下话来:“总之你这侄儿我不喜欢,往后看见他,我也是没有好脸的。”
伯父伯母在成家呆了几天,闲来无事,大伯母便让成清带着子令和巧儿出去游玩,谁料子垣自告奋勇,说是要一块儿去,成清也好多个帮手。
推却不得,成清只得应了。快要入夏,城中的柳絮不断地飘着,巧儿不停地咳嗽。成清便就近找了个南食馆子,几个人进去坐了。
南食馆子临街的窗户都是用五彩的绢布装饰着。成清便坐在窗边,跑堂的拿着纸帛过来问要吃些什么,成清点了几样,又因为子令挑食,有些东西不吃,便嘱咐了几句,又道:“麻烦你了,我的要求实在是多了些。”
跑堂的笑道:“姑娘哪里话,汴梁城里,比您要求再多些的,那是数不过来,有人要全瘦肉的盖浇饭,有人要全肥的,有人要温的凉菜,有人要极凉的凉菜。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出来,哪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待他走后,子垣笑道:“京城里连个跑堂的嘴皮子都如此麻利。”顿了一会儿,见成清不接话,又说道:“前几日的事情,真是对不住了,我是有苦衷在的。”
成清问道:“什么苦衷?”
子垣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也就说出来了,在临州老家,我有个心上人,是自小照顾我的丫鬟,我想娶她,可娘不许。不仅如此,见一个门第稍好的女子,便要撮合我们,我实在是受不住了,那日气极,才说出那样的话来。”
成清盘算了一会儿,笑道:“你说你喜欢笨的,是说那小丫鬟吗?”
子垣颔首微笑:“是。她实在是不聪明,不过也有可爱之处。”
成清道:“堂兄若早些把话说开就好了,我这人爱多想,总觉得那日堂兄是在讽刺我,说我精明狡猾。”
子垣连忙说道:“绝没有那样的意思,我说妹妹聪明,便是真的这样觉得。这次来京城,是因为爹说了,若能考□□名,就让我娶她。”
正说着,菜端上来了。成清笑道:“堂兄多吃些,这儿的桐皮面和姜泼刀最好吃了,料放得很足。”
成清自己点了份煎鱼饭,鱼皮煎得焦焦的,微辣的酱料盖在上面。吃得正高兴,巧儿忽然指着窗外:“大姐姐,你看……”
成清不明所以地扭过头来,只见五彩的绢布里,框着两张脸。前面那张是王珏的,只见他僵硬地笑笑:“干妹妹,吃什么好吃的呢?真巧啊,我们正要去骑射,就碰上你了……”然后望了一眼成清面前的煎鱼饭,便闪开了。后面站着的是封廉,面前没有了王珏的阻挡,他干站着,身上背了把弓箭,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愣了一会儿,他眨了眨眼睛,说道:“擦擦嘴,脏了。”
说完,两个人便都离开了。
成清用桌上的热手巾碰了碰嘴唇,果然有煎鱼饭上的褐色酱汁。
王珏和封廉走在一排,王珏嘟囔道:“她不会和那方脸男人在一块儿了吧?”
封廉停了下来,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问你很久了。”
王珏笑了笑:“咱们好兄弟,你尽管问。”
封廉道:“几个月之前,在分茶楼里,你的干妹妹给了我一份《调光经》,她为什么给我这个?”
王珏勉强微笑:“当初不是说了么,她那是爱慕你。”
封廉瞪着他:“事到如今,说实话吧。”
王珏松弛了下来,叹了口气道:“那时候我看你木讷,便请她过去,将《调光经》默写一遍,送给你。”
王珏以为封廉会气得打他一顿,没想到抬起头来,竟对上他充满委屈的眼神。
不过这种委屈并没有维持多久,只听封廉说道:“你若是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早点调整策略,也不至于郁闷这么久,如今,《洛水菜谱》里四十九样菜式,我已学会了三十六样,王珏,你,你……”封廉捂住了自己的心口:“你还真是害人不浅呐。”
王珏道:“封二,你别激动,你学会了做菜,这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怎么能叫害人不浅呢?”
封廉步步逼近:“还说是好兄弟,你便是这么对待你的兄弟的吗!”
王珏摆摆手:“封二,封二……你平静下来,妹子才十五岁,你还有大把的机会让她心仪于你。你看那个方脸男,哪有你一半俊朗,你要对自个儿有信心。”
封廉把脸别过去,并不言语。
王珏补充道:“我……我保证,我会弥补你,我会帮助你得到我干妹妹的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留言的朋友,我回来了!
经评论区的朋友提醒,古代堂兄妹不能结婚,这儿有个bug,已修改。
第29章 四月
王珏惯会画大饼,他说的话,此时的封廉自然是不信的。
过了几天,封廉刚下学,府里便来了消息,告诉他大家伙儿都在一处池塘边上钓鱼,叫他赶快过去。
一旁的姜尚水道:“有这等好事!带上我行吗?”
传话的人皱了眉头:“小郎君去凑什么热闹……”
姜尚水道:“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什么叫我凑热闹?也不看看我叫什么!姜尚水!姜太公的姜,钓鱼的那个姜太公!名字里又是尚又是水,今儿我不和封廉去,真是天理难容!”
封廉笑道:“多一根钓竿的事,一块儿去也无妨。”
传话的人欲言又止,最后只道:“那哥儿动作麻利些,大娘子等着呢。”
太阳欲落未落,像一个富有弹性的鸭蛋黄。池塘边上种了许多柳树,将钓鱼的人掩映在里面。
封廉和姜尚水扣好马,夕阳的光从树梢的缝隙里透出来。只听有人笑道:“呦,封二过来了。”
封廉仔细看过去,隐约看见了王珏的身影。
封廉感到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王珏微笑着并不答话,封廉走过来,这才看清池塘边上花团锦簇地坐着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