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兮
谁家过年要是需要宰杀牲畜,她也会屁颠屁颠带着人一起去帮忙。
这是她第一次不在城墙上过年。
容宁给京城回了一封信,详细说了她在军中的日子。
信纸写不下太多字,只能简略说说。到最后的时刻,容宁不由自主写上了:原来边塞是这样的。
原来爹爹和兄长在边塞过的日子是这样的,以前收到的信件里的字句,终在她眼前展现。
而在军中,家里的信件也很快到来。
容宁看着信,想着:原来每回爹爹和兄长收到信时,心中是这种感受。
极为偶尔,容宁也会想到好友们,想到七皇子。
想到好友没什么问题,每次一想到七皇子,容宁就原地起立,耳廓滚烫但面无表情到屋子门口开始练武。
死去的记忆突然袭击了她!太恐怖了!
……
春日到来,冰雪初化,容宁的军中生活终于有了变化。军令下来,她收到了一张地图,需要带三千骑兵分散深入西北方大漠。
她看着地图眨眨眼:“哇哦。”
字里行间,容宁感受到了她爹的意思。容家真正的复仇要开始了。没有谁可以得罪了容家,还如此嚣张活下去。
容宁拉着三个千户长讨论了一番,先确定了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我们这回要干的事,主要是探路。我们兵分三路,再到这里聚集。”
地图上不能乱画,她在地图上用一个小旗摆在了一个小城前面,再用砂砾撒了三条弯曲的路:“这座小城是五十年前通商时造就的小城,没有防护,如今也就是一些部落老百姓在里面生活,算半个废弃的小城。住要构建防线,容家都懒得打下来去造城门。连萝卜头,哦是萝卜,也没打算在里面住。”
三位千户长齐刷刷哽噎无言:都说了人家不叫萝卜!也不叫萝卜头!
容宁说着:“但这里是一个临时休憩的好地方。我们可以让一部分人在里面藏一些粮草。留些人隐匿身份看守。要是察觉不对就直接烧了。”
她又取了一点砂砾,在小城那儿绵延了一条新的线路,通向了远方。她眯细起眼,在远处又丢了两个小旗:“这条路,我们这一回就探一探。要是碰见敌军,随机应变。要是萝卜头打算天暖和了就开战,这两个地方周围取水方便,是最有可能扎营的。”
三位千户长:“是!”
容宁和人商量好,抬头看向跟着自己练了半年的兵:“我们这一回,我只接受两个情况。一种是完成上面给的探路任务,另一种是,功冠全军。”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她哪怕是从军,也要拿到最大功绩。只有这样她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成为将军,才能成功替兄长报仇。
容宁肃然下令:“整队!出发!”
一声令下,三千骑兵很快整理好武器,带上干粮和水,整齐列队。他们快速赶路,硬生生赶出了急行军的速度,日行百里。
经过足够休整,他们确定好路线分散开来,前往西北大漠,一点点探索起无人值守的区域,确定沙漠中的各种危险以及水源所在。
第27章
大军出征需要配备塘骑兵, 每塘五人,共计二十四塘。
塘骑兵要负责的就是侦查,并及时将所有信息最快传递回统帅的将领那儿, 让人可以最快做出决断。如果距离远, 他们传递信息时靠的是旗枪和信炮,如果距离近,靠的就是口口相传。
容宁出发考虑人数有限,暂时只精简设置了十二塘,每千人中有二十人负责塘骑兵的任务, 每人之间相距一里,先行在前方观测有无异常。
旗颜色极多,红色说明遭敌袭,黄色说明碰见敌人, 白色说明敌人很少, 青色说明敌人很多, 黑色说明前方有地势问题。一旦发生重大问题, 这几个骑兵可以直接来向她汇报。要是遭遇敌袭敌人太多, 这些骑兵也被允许告知大军信息后快速逃离战场。
逃离战场的塘骑兵, 只要给出了消息, 回营后依旧能直接计斩首领的大功。
人命只有一条, 如果不允许人逃跑,谁乐意在前面用生命去探敌情?
即便如此, 容宁还是感觉到西北大漠探查的不易。到了大漠中,漫天都是沙漠,此起彼伏的沙丘可以告诉人风向, 却很难告诉人更细致的方向。
头顶的太阳可以指一个大概方向,不可能指出敌军方向。看似笔直在朝前去, 走到半路道上还是会产生一些自我怀疑:真的该往这个方向行进么?
地图上标注的水源所在,其实每年都会有所变化。
容宁只能尽可能让三千骑兵带足粮食和水,让他们能更多靠随身带着的东西,去探索这一片黄沙地,而不会轻易陷入到濒危境地。
沙漠昼夜温差很大,白天日晒时,穿着轻薄里衣都会觉得热。不过不能脱,脱了必然会晒伤。晚上夜宿则将所有衣物套上还会觉得冷,必须要想办法聚集在一起取暖。
行军的将士们赶路时沉默无言,到晚上休整的时候一个个皮痒。
没办法,什么样的头就有什么样的兵。
容宁能抱着碗筷一边冻得瑟瑟发抖,一边到每个锅里去蹭一口饭,并且依次点评:“哎,你这个面粉有点夹生啊,不好吃。我宣布今天是三小队的饭最好吃。”
士兵们便能不服:“我不信,我尝尝。”
尝是没尝到,一个不慎为了谁的饭更好吃打了起来。
打架的很快被容宁罚着去检查骑兵们的帐篷以及喂马,有几个脸上肿着却安分得半点看不出一个个年纪都比容宁大。
当三支队伍在半废弃小城碰头,容宁得到了两张新的地图。她将两张地图和自己那张拼在一块儿,汇成了一张更新更全面的地图,誊绘后由一个小队专门负责送到定国公容将军手里。
将任务完成一部分,容宁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带上后勤兵和千户长:“走,咱们去花钱!”
众人:“?”
容宁花了点钱补充了一下粮草和水,很快又光顾了一下当地部落的摊子,买了一堆“礼物”。
她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带着自己三个千户长,把每个摊子都逛了。她学了一点部落的语言,用半听不懂的话和人沟通:“这个,布,带毛!好看!”
她掏钱买了,丢给一个下属:“送你了。”
年纪轻轻但已经成婚,孩子都有了的下属紧张且懵逼:“啊?这不太好吧。”
容宁摆手:“没事,我有钱。”说着又翻出两件土黄色带毛皮的大披风,丢给另外两个下属:“来,送你们。跟着出门来怎么能不买东西啊!不得给家里邮点东西?”
小摊贩傻愣在那儿,拿了钱后都没能回过神,最后和隔壁的摊贩面面相觑。
部落里布很难得,肉、毛料以及乳味的东西反而更多。当然,这种带毛皮的大披风哪怕用的是拼接的碎皮,实际上也实在不便宜。
摊贩们不是没能看出面前的人肯定是当兵的,但他们普通老百姓,最多能做的事也只有让小孩子往里躲好点,紧张用结巴且带口音的官话和容宁做生意:“您,要这吗?”
年纪轻轻的容宁仿佛一个纨绔败家子扫视了一下:“要吧。哎,这个是兽牙吗?看上去有点意思。挺好的,也买了。”
如此这般,容宁一口气买了不少东西,雀跃全让下人给搬回去。
暗处两个明显棱角分明眼窝深凹的异族人,悄然对视一眼。一个异族人很快离开,匆匆跑去一栋屋子后面,骑马离开。
容宁招摇过市足够,带着人折返。
她把东西全部分下去:“来,每队的塘骑兵都拿上,回头就装作部落人。旗子武器都给我藏好一点。整顿好了分成两队出发。这两个点要是到了,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快些撤。探到了消息就是胜利。”
三个千户长很是聪明,一下子明白了容宁的意思。部落没有长城关口等防御措施,他们为了防止被攻打,多是留下眼线。部落是可以突袭的游牧,御敌中将探查放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这种废弃小城肯定有“眼线”在。
容校尉是预判了敌人的预判!
三人钦佩容宁,按照原计划留了一部分人在小城中,听从军令分为两组,以撤返当掩护,离开小城,绕路前去探下一个水源聚集点。
被预判的异族人很快赶到地方,真快马加鞭将消息送了上去。
帐篷内刚转暖,很多保暖的兽皮还没撤下。坐在中央的青年眼眸狭长,头上辫子扎成一股又一股,用带着色彩的布条装饰。他胸前挂着一圈野兽牙齿的装饰,脖颈处还有一道极为显眼如蜈蚣一般的陈年伤疤。
他听着人说着关于“容校尉”的消息。
帐篷里一群人很是想不明白:“容家不是就剩一个残疾和一个女娃。他们还真的让一个女娃娃上了战场?”
“带了上千的骑兵,也是胆子大。”
“哈哈哈哈才十六岁,出来一趟也只知道买东西,哪能知道打仗!怕不是得了谁的眼,过来混点功绩。”
“他们女子不能当官,混什么功绩?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回去生孩子。”
一群人哄笑起来,对这位容校尉没有丝毫看得起。
“他们在探路。”罗卜藏青一开口,哄笑声便戛然而止。
他的声音放得和缓,如同水中蓄势待发的毒蛇,一点点嘶嘶准备吞下数倍于他的猎物:“容靖虎打算攻打我们,让骑兵先行探路。今年夏或明年夏,就是他探到足够消息,大举进攻的时刻。”
容校尉是男是女不重要,几岁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军即将来袭。
罗卜藏青看着帐篷里这些看似魁梧,实际上多盲目自大的家伙:“杀了他女儿,一旦他下令有误,就会被认定是丧女冒进。你们,谁去?”
一位络腮胡,头上围着宽布条的壮士出列:“臣恳请出战!”
罗卜藏青微点头,冷声残酷:“要是连一个女子都打不过,不用回来了。”
壮士咧嘴:“是!”
容宁是负责探路的,也不是没想到对方要是发现他们,直接带兵来打他们。只是对方如果想要奇袭,必然想不到会和她半路撞上。
到时候毫无准备的人,是对方。
当瞅见远方举起的黄色和白色旗子,容宁扬起唇角:“下令,全军出击。”
早做好战斗准备的骑兵们,双腿一夹,在前方领兵下快速冲向了举旗的方向。日夜练兵大半年的将士们,终于再一次见了血。
黄沙遍地,滴血落在上方发出滋滋声。容宁取下了背上的弓箭,居于远处狠狠拉开长弓,朝着人群中最为显眼的敌方旗子射去。
“咻——”长箭破空,竟直接折断敌旗,更射向了后方的异族人马。
容宁收回弓箭,手持银枪:“杀——”
失去一枚战旗,如同被绞杀了一次士气,这哪能抵挡得住一群渴求功冠全军的野心骑兵。一千五的骑兵直接将异族队伍冲散。
容宁用的银枪,出枪收枪比旁人用刀剑更为便利。她从来不会以弱点对抗别人强处。用刀剑力气一旦过大,收刀剑时所需要的力气只会更多。
银枪不同,最适合她。
她看见了其中的领兵,那体型比她大一倍几乎能压垮战马的壮士。她吼了一声:“开道!”
一群骑兵手上动作比脑子还快,几乎硬生生给容宁用刀压出了一条快速通过的道路。
容宁和那位壮士几乎进入到一对一的骑马对冲。她双手持枪,对方双手持着一把巨大的弯刀。双方冲几乎交错的瞬间,容宁的枪竿与弯刀撞上。
她几乎是眼内闪过了一丝笑意,任由惯性将她与战马分离。
没人知道她是怎么用力的,只见她身子一扭,硬生生旋转银枪借着力攀上了敌人战马,取出腰间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人抹脖杀。
鲜血喷溅在她脸上,而敌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容宁把沉重的尸体往地上一推,把敌人的战马骑回自己老家。她一声口哨,把自己冲到敌军处的爱马呼唤回来。
如此一来,战局已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