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兮
秦少劼没说什么话。
下面不少臣子见皇帝没言辞拒绝,终于一个接一个上前表态。有的正儿八经探讨起要如何解决边塞事,有的则是趁机让皇帝早点结婚。
片刻之后,秦少劼才开口:“众卿辛苦。”
话毕,刚才那些个招摇的臣子纷纷不再冒头,赶紧竖起耳朵听皇帝有什么意见。
秦少劼带着威严说着:“互市一事,户部和兵部留下再议。通婚……朕大乾何时需要靠女子去完成这种事。”
话刚落,他突然感受到身边一股不甘气势。
秦少劼:“……”话说简单了。大乾女子不一般的很多。他的意思只是不需要靠通婚。
他看了眼全盛,抬手揉了头额角,长叹一口气:“朕头好疼。”
全盛立刻开口:“无事退朝!宣太医院郭院判。”
容宁:“……”嗯?
第43章
早朝并非不重要, 但皇帝非铁打,官员亦如此。
真生病了,君臣都可以请病假。
秦少劼见百官顿时不再上禀公事, 留了话:“朕身体无大碍。急事送折子, 不急的放到后日朝会再议。小朝会照旧。”
此话一出,百官稍松了口气。至少陛下的头疼并不是很严重,恐怕是这段时日实在太忙,让他身体不适。当然,敏锐的官员也意识到, 陛下愿意开通互市,但并不乐意通婚。
婉儿公主是皇太后之女。其实以当年大皇子与七皇子之间的关系,送婉儿公主去通婚算是一种“报复”。但陛下不屑。
意识到这点,不少官员对年轻的帝王有了更多敬重。
他们并非看不起女子, 而是在心里认为, 他们艰辛万苦站到朝堂上, 兢兢业业做事。要是最后还需要靠女子通过婚嫁去促进边塞关系稳定, 未免太无能。
百官:“臣无本奏。”
全盛:“退朝——”
帝王起身先行离开, 侍卫纷纷跟上。容宁跟在秦少劼斜后方, 很快跟着前往偏殿。她看着他找位置坐下, 再度微揉了额头, 似乎还是身体不适。
容宁担心。昨天头疼,今天也头疼。
难道真的有病?可脉搏真的非常稳。
她在“怀疑帝王装病”和“认为帝王真病”中摇摆。见到再次匆匆被叫过来的郭院判, 她犹疑看向郭院判。
郭院判脑子太过灵活,其实是很可能配合皇帝装病。
到底是不是装病?
郭溪狂奔过来,气还没顺:“呼, 呼——见过陛下——”
他装作没看见容宁犹疑的眼神,安分扯起笑脸行礼。
郭溪今天不轮值。到了院判地位, 他上面只有太医院院长。每天到太医院晃悠晃悠,处理一下繁杂琐事,看看一些稀奇古怪的病症,他快乐的一天就此过去。
并不是每一次宫中有问题都需要他出诊。下面刚升上来的那些个御医完全可以应付宫中如今如此少的贵人。一位贵人安排一个御医,御医还能有多。
但皇帝一叫他,他心里有数,又要装病瞎掰了呗。内心叹气,事还是要做。他背起东西就跟着太监赶了过来,半点没敢推脱。
缓和了一下奔跑过来喘的气,郭溪再度认真给皇帝把了脉,这回还观察了一下帝王眼眸,并细问了一下是:“陛下是哪里头疼?怎么一个疼法?”
秦少劼语气平稳,指了太阳穴与后脑的位置:“今天这里肿且麻。”
郭溪恍然:“那还是老问题,太过操劳。情绪一起就容易出状况。臣给陛下扎两针,让太医院送点安神茶来。陛下今晚一定要早点睡。常年晚睡,身子只会一天不如一天。一旦亏损,多日调养也不够。”
容宁在边上困惑:“陛下是不是该睡的时候在偷偷批奏折啊?”
郭溪本来装得像模像样,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多年不见,容宁还是容宁。偷偷批奏折都能说得出!他扭曲着唇,强压住笑意,借机调侃说了两句:“陛下,这不可以啊。伤身。”
全盛听容少将军这么说,强憋笑意,艰难替自家陛下说了两句:“天下事多。陛下勤勉!”怎么能说陛下偷偷批奏折呢!
秦少劼:“……”这三人说着说着,就给他按上了“偷偷批奏折”的伤身勤奋事。
话听上去怎么听怎么怪。
他失笑吩咐:“扎针。”
郭溪听命从箱子里取出一套银针。他相当宝贝他的银针,一根根每隔一段时日就要好好养护。在说完失礼后,上前在帝王头上下针。
银针细如毛发,一点点被揉搓着扎进穴位。
容宁知道这个治病方式。她在边上看得更加细,几乎要贴上来观察。
明明知道银针扎下去不会伤到人,连一点疼痛感都不会有,但她脸上依旧露出眼部轻动的微妙神情。好像被扎的人是她一样。
几针下去,郭溪低声提醒:“今晚陛下一定要早睡。”
秦少劼应声。
郭溪扎的针只是舒缓疲劳的一套针法。即便如此,他也不敢给皇帝扎太久。几乎只一盏茶的功夫,他很快收针,将银针收回箱中:“陛下现在可觉得好些了?”
秦少劼:“好些了。”
郭溪满意,觉得自己可以走人了,没想到面前年轻的皇帝下一刻说着:“郭院判有什么临时应急的按头法子?不如教一下全盛和容少将军。”
容宁突然被点到,诧异:“嗯?”
秦少劼:“这样不管是全盛出门找郭院判,还是容少将军有事,至少朕身边可以留一个替朕舒缓头疼。朕说不定能少受点苦。”
郭溪认为很有道理,前提皇帝是真病。
他不能反对,配合上前教导:“按头的法子与银针一样,都立足在穴位上。那么劳烦两位暂且学一下。”
全盛本就一直跟在帝王身边,上心细看。
容宁没想到自己好好一个少将军,要到皇帝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保护安全就算了,现在还多了一个陛下一头疼就上前按头的任务。
不过,头疼是很难受。她当年喝醉酒第二天,头疼到几乎觉得脑子要开裂,恨不得当场拿石头砸脑子。
容宁没多说什么,轻抿了抿唇,还是跟着全盛一起,向郭溪学如何舒缓头疼。多学一招也不算什么大事。
郭溪说着:“手上掌心和指腹柔软,轻微疲劳所导致的头疼,可以用手上柔软部位对好穴位,轻微旋转按压。要是觉得不适加重,千万不要再按。”
他点着几个穴位:“这几处都对头疼有舒缓之用。”
郭溪指导完,并没有亲自给帝王按头。他让出位置给身边两人:“两位试……拿我试试?”他不敢让两人拿皇帝试试。
秦少劼却抬头看向容宁:“容宁,试试,替朕按一按。”
容宁上前一步。
她发现了,秦少劼不达目标不罢休。昨天她没给他按,今天还是要按。
在确定几个穴位后,容宁用指腹点在穴位上,轻微揉转起来。她自小学武,手上有不少茧。去茧的方法很多,她从来不用。用了一旦再次操练,会反复破皮出茧子,多遭罪。
而指腹上恰巧没有老茧。
她用手上最柔软的地方,对上秦少劼的脑袋。温润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让她不由绷紧了后背。就好似手上拿了贵重的瓷器,生怕稍用力就碎了。
当秦少劼说:“是舒服很多。”
郭溪轻微挑眉,很快又扯平了眉角。他意识到了事,决定回头再去一趟容府。皇帝对容宁的态度不对。这事不是容宁一个小家伙能解决的。
全盛侧头对上郭院判:“郭院判,您低个头,让奴试试。”
郭溪:“……好。”
如此再过了一会儿,容宁从原本听令状态,又进入到犹疑状态:“这要按多久?”
郭溪刚想脱口而出“差不多就行了”,猛然意识到坐着的是皇帝,忙改口:“感觉缓和了就行。”
全盛算着时辰,提醒皇帝:“陛下,皇太妃等着呢。”
秦少劼这才起身:“嗯。是。”
容宁感觉面前的帝王好像有点不情愿。她收回手,将手放在身后悄悄捏了捏手指腹。怪怪的,为什么明明是她给皇帝按脑袋,她的手还觉得挺舒服的?
难道说她天生劳碌命,闲着没事干,连给人按头都觉得有趣了?
太可怕了。
果然还是该早点回到边塞。
她正心惊着,听到秦少劼:“全盛,赏。”
全盛取出了钱,笑容满面塞给郭院判:“郭院判不愧年纪轻轻就已荣升院判之职,往后多要麻烦您了。”
郭溪面上受宠若惊收钱,内心“啧”了一声。果然啊,这皇帝心思不单纯。
昨天晚上开支巨大的容宁视线随着全盛手转移到郭院判手。
钱!钱钱!
“全盛。给容少将军也赏了。明明当值是为了保护朕安全,还要学这些小事。”
容宁眼眸一抬,发亮对上秦少劼的眼眸。她看着这对常年内含水雾的神色眼眸,顿时喜欢得不得了。
她仿佛过年拿压岁钱一般,嘴上说着:“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唇角完全压不住笑意,人已经彻底朝着全盛方向侧过去:“几两啊?”
全盛哪能想到容少将军如此小孩子气,忍俊不禁:“五两。”
容宁心头大喜。
看看,徐缪凌还说她做梦!他这种区区小锦衣卫,怎么能够揣测到圣意!难怪指挥使还是宝坤大人,而不是他徐缪凌!
她拿到全盛塞过来的五两银子,往自己荷包里塞。受创的荷包顿时满了一层血。
容宁这下是半点不觉得给秦少劼按一按头有什么问题了。她朝着人露出灿烂笑容:“陛下想什么时候舒服一下,臣下次就让陛下什么时候舒服一下。”
秦少劼轻笑出声。
郭溪在边上听着唇角直抽:“……”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军中日常说话都是这种腔调么?他此时此刻甚至有种愧对容轩感。
容宁拿到了小钱钱,昂首挺胸:“好了陛下,走。咱们该去见皇太妃了。别让人等急了。早上用完膳,咱们早早批奏折,早早开小朝会。晚上早早睡下。”
郭溪:“……”等等,这话怎么听着好像你们要一起睡啊。
他欲言又止:“臣……”
容宁侧头,高兴对郭院判拱手:“郭院判下次来,再教一点。臣好为陛下多操心。”多赚点小钱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