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入春闺 第46章

作者:连理芝芝 标签: 古代言情

  可宁熙总觉得,仇野只是在按照书里教的方法对她好而已。仇野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她好,仇野自己大概没办法分析出自己的情感。

  宁熙想帮帮仇野。

  她希望仇野每天也能像她现在一样,开开心心的。

  要是人一辈子都活得像把刀,没有自由,甚至没有自己的情绪,只能被驱使着杀人的话,那岂不是太难受了?人就是人,刀就是刀。人若是变得像把刀一样冷血,肯定有原因。

  她要把这个原因揪出来,然后丟到地上,踩得稀巴烂。

  宁熙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时,却听陆公子推牌道:“杠上花,胡了。小表姐,你现在情况不妙啊。”

  不就是输钱嘛,哼,她又不是给不起。

  “我们再来一局,这回你要是输了,我要你腰间的玉佩。”宁熙说。

  她想,说不定这枚玉佩跟仇野的那枚有关联呢?顺着这个线索往下找,她肯定能找到仇野失去的那部分记忆。

  “你居然想要这个?”陆知弈取下腰间的玉佩握在手里把玩,“小表姐眼光还挺毒辣,居然想要我家的传家宝。”

  “你家的传家宝?意思是,世间只有这一枚咯?”

  陆知弈眯眼一笑,“想套我话?没那么容易。”

  “所以你赌不赌?”

  “赌,我是败家子,就连传家宝也赌。”陆知弈像狐狸一样坏笑起来,“不过你输一回就得脱一件衣服。”

  宁熙拧了拧眉,双手交叉在胸前,“换一个赌注!”

  “要换也可以,不过为了公平起见,你换了我也得换。”

  “也就是说我必须拿脱衣服这个赌注跟你赌玉佩?”

  “是这样的。”

  宁熙不说话了,她把交叉在胸前的手放下,冷冷道:“我才不跟你赌这个,死流氓。”

  “正好,死流氓今儿个赚得不少,就不继续了。”陆知弈吃了口淑娘唇角的胭脂,“就让淑娘陪你们打吧。”

  他说完便起身离去。他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不一会儿背影就模糊了。

  现在淑娘和上官兄妹俩正在和牌,麻将碰撞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宁熙放在麻将上的手绵软无力,连搓麻将都没心思。

  她在想事情。

  终于,她实在坐不住了,手里麻将一丢,“抱歉,我还有点事,先告辞!”

  “喂,牌都洗好啦,怎么说走就走?”上官恒满脸恼色。不过宁熙已经跑远了,他的话宁熙一个字也听不到。

  淑娘娇媚地笑笑,她拍拍手,很快,另一个淑娘便施施然走来。

  新来的淑娘头上有很浓重的刨花水香气,她缓缓笑道:“就让奴家陪二位玩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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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知弈盯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少女,挑眉道:“小表姐,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他说着,甚至还打开折扇,弯腰替宁熙扇了会儿风。

  宁熙被这风扇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躲开,“我有话要问你。”

  陆知弈笑笑,“话长吗?三言两语说得清吗?”

  宁熙细细想了想,“三言两语,恐怕说不清。”

  “既然说不清,那就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 。”陆知弈笑着做出个请的手势。

  孔雀山庄里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园林,宁熙现在正坐在建于假山上的一个六角亭里。

  六角亭里也有石桌和石凳,石桌上放着棋盘和棋子。

  陆知弈说,“只有赢棋的人才能问话,小表姐敢不敢玩?”

  宁熙一咬牙,取出一颗白子下在棋盘正中央,“有何不敢?我打得来麻将,也下得了围棋 。”

  陆知弈显然没想到宁熙的围棋下得这样好,他本来打算让她几局,现在却要打起精神才能赢她。

  “你是什么身份?家在何处?姓甚名谁?这玉佩若是你传家宝,全天下当真只有一枚?会不会有多出来的?”宁熙一连串问了好多问题。

  陆知弈听着颇有些头疼,“小表姐,你这问得是不是有点多?”

  宁熙仰起下巴,不服气道:“可是我赢了,你那么大年纪,难道要说话不算话?”

  “好,”陆知弈愿赌服输地点点头,“不过我只挑能回答的问题回答你。”

  他将黑子一颗颗从棋盘上收回,边收边说,“这玉佩虽然是传家宝,但也不是全天下仅此一枚。大概有十几枚的样子吧。”

  “十几枚?”宁熙估摸着,全天下都只有十几枚的东西,大概也是价值不菲的。

  “对,十几枚。”陆知弈又像狐狸一样笑起来,“更多的消息我也不清楚,不过你可以去上京城东菩萨巷子里,从南往北数第五家珠宝铺子看看,那里应该有你想了解的东西。”

  “菩萨巷子……我看过上京城的地图,怎么会有珠宝店开得那么偏僻?”

  “不偏僻怎么会有你想要的秘密?”

  “少故弄玄虚,你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吗?”

  “大致能猜出来,”陆知弈取出黑子按在棋盘上,示意宁熙再来一局,“你大概之前见过跟我身上这枚,一模一样的玉佩。”

  宁熙没说话,拿出白子下在棋盘格子里。

  陆知弈接着问:“我倒是很好奇,你在哪里看到的?为什么会对这么小小的一块玉佩这么热情,好像不挖出这玉佩背后的秘密,就誓不罢休似的。”

  “那玉佩上的花纹雕得好看,玉质又温润透亮,我想买一枚不行么?”

  “当然可以,不过你明明可以找我买的。”

  宁熙嗤笑一声,“我找你买,你卖么?”

  “当然,不卖。”

  “……那不就得了。”

  二人无言,只能听到落子的“嗑哒”声。

  高高的日头逐渐西斜,天边映出晚霞的红。

  这一局陆知弈赢了。

  他斜斜瞥了眼立在假山下,藏在花树后的黑衣少年,对宁熙笑道:“小表姐,想听笑话吗?”

  宁熙颇有些疑惑,她还以为陆知弈要问些其他过分的问题,结果没想到,却是问她想不想听笑话。

  宁熙心里有防备,只说,“你讲我就听。”

  “好!”陆知弈清清嗓子,准备开始讲笑话了。

  他讲得真情实感,而且声音比之前说话的音量都要大,不仅宁熙能听得清清楚楚,连站在假山下花树后的仇野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宁熙总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她看,可左右前后都望了望,却没见着人影,她只好专心听陆公子说的笑话。

  仇野在花树后站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回到孔雀山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宁熙。因为他买了水塔糕,桂花味的,他知道宁熙喜欢吃这个,而且一定得是城南阿嬷家新鲜出笼的。

  他在城南没发现关于折花仙的线索,唯一的收获是手里的这包水塔糕。

  可当他找到宁熙时,宁熙却在跟陆公子下棋,两人下完棋后,嘴里不知说着什么,他们看上去心情都不错。

  仇野拆开装着水塔糕的牛皮纸袋,取出一枚白白胖胖还冒着热气的水塔糕放进嘴里咬一口。

  不好吃,一点味道也没有。这哪里是软乎乎还有酒酿香气的水塔糕,分明是蜡块。

  可是,明明之前吃着还是好吃的。

  他又咬了一口水塔糕,盯住六角亭中的两人,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若是有人在此刻发现他,一定会为他的眼神感到胆寒。

  陆公子一边收棋子一边讲笑话:

  “从前有个喜欢弹琴的人,他每天都要弹琴,一边弹琴一边哀叹自己没有知音。终于有一天,一位老妇人在听到琴声后潸然泪下,他看到之后颇为感动,以为自己高山流水觅知音,便兴奋地跑去问那老妇人为何落泪。老妇人说,自己才死了儿子,儿子生前是弹棉花的,听你弹琴,我不禁想起那死去的儿子。”

  宁熙顿了顿,大笑道:“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没有知音了!”

  她笑得很放肆,笑出泪花,不仅会把鼻子皱起来笑,而且还边笑边捶桌子,一点儿都不似官家受过良好礼仪教育的闺秀。

  宁熙当然知道作为一名大家闺秀该怎么笑,可是这个笑话实在太好笑了,她想笑得大声些,自然就要大点声笑。她人已在江湖,当然不能还像在闺阁中那样拘谨。

  反正,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管她怎么笑!

  她心想着,等仇野回来了,就把这个笑话讲给仇野听,让仇野也高兴高兴。

  “好烂的笑话。”仇野说。

  少年的声音冷得像冰,可目光仍旧胶在宁熙的笑靥上。

  夕阳渐斜,西天残阳如血。

  晚霞的光照在少女脸上,像是替她打上一层胭脂,显得少女更加明媚动人。

  仇野嚼着如蜡的水塔糕,心里只觉得奇怪。

  他明明在看到宁熙开心的时候,自己也会开心,可是他今天为什么开心不起来?

  不仅不开心,甚至还有些愤怒,或者更准确来说,是跟几日前,看到那姓陆的坐在宁熙旁边,还吃他给宁熙剥的荔枝时一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或许还有个别的名字——嫉妒。

  可是仇野不知道这个叫做嫉妒。

  宁熙没有发现仇野在看她,仇野也没有要去六角亭找她的意思。

  仇野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宁熙,脸颊一鼓一鼓,慢慢地咀嚼着如今对他来说已是蜡块的水塔糕。

  他似乎在等,等着看宁熙什么时候会发现他。

  可是他现在已经把水塔糕吃完了,连一块都没给宁熙留。

  宁熙自然还没发现仇野,明明太阳还未落山,她却觉得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陆知弈笑着问。

  他本来还想替宁熙把碎发别到耳后,可思索一番后还是觉得算了。

  他瞥了眼花树后的玄衣少年,雁翎刀已半出鞘,刀面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眼睛疼。

  好重的杀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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