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靡夏
常常见不到面。
就算偶尔她等到了裴铮归来,两人也说不了几句话,她就睡了过去。
昔日在东水乡,她还能去田间找到劳作的丈夫,如今在镇南侯府她要去哪里找裴铮?
春荷见柳朝朝用嗔怪的眼神看向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奴婢说的都是真的,外头的太阳真的很好。”
柳朝朝轻轻的摇了摇头,成日里晒太阳,晒的人都懒洋洋的,她如今什么事情都不需要做,成日里不是晒太阳就是发呆,亦或者是睡觉。
这日子过得,当真是心里不得劲。
柳朝朝不愿意如此荒废时间,便想着去找些事情做。
她看着春荷,比划着问她有没有丝线和布料,柳朝朝比划的非常具体,春荷也是个极其聪明的姑娘,没一会儿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姑娘可是要做什么?是要打发时间绣个帕子还是香囊荷包之类的小玩意儿?”
柳朝朝摇摇头,主仆俩又开始了你比我猜,好在春荷机灵,找了一大堆的绣线和布料来,柳朝朝瞧着这些更是开心,大大得眼睛看着春荷,笑容更加的真诚,看的春荷愈发不好意思。
“姑娘可要奴婢帮忙分线?”春荷小心的问道,即使她已经知晓柳朝朝是个极好相处的人,也不敢随随便便的做决定。
主子虽然温柔,但骨子里也是个极其倔强的人。
柳朝朝点头,将一摞丝线递给她,春荷接过,坐在柳朝朝的身边分线。
她头一回接触到这么好的布料和绣线,故而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就给扯坏了,柳朝朝的绣艺并不算特别的好,只能说还过得去。
她只是想找些事情做一做,从前没有这么多空闲的时间,如今有了,说不准就有时间给裴铮做一套好看的衣裳。
柳朝朝满怀憧憬的在绣布上面描绘,可因为没有花样,描起来也是不伦不类的,春荷看在眼里,暗暗的责怪自己不仔细,“姑娘您稍等,奴婢这就去问问管家娘子,有没有什么时兴的花样。”
柳朝朝没有拒绝,春荷急匆匆的出了门,结果撞上了裴铮,她吓了一跳忙不迭的行礼,“世子爷。”
裴铮微微颔首,见她神色匆忙还以为是柳朝朝出了什么事,“这般着急要去何处?”
“回世子爷的话,姑娘今日心情极好,问奴婢要了绣线和布料,说是要绣东西,但是奴婢疏忽,没有寻来花样。”春荷解释得极快,裴铮听见柳朝朝无恙,摆了摆手便让人走了。
屋子里,柳朝朝还在努力的描绘着花样,只不过越描越黑,越画越丑。
她有点儿不服气,本来想把布翻个面儿继续用的,结果还没画呢,自己就先嫌弃上了,裴铮进屋的时候,正好看见柳朝朝将那块布料扔在一旁,还掩耳盗铃的埋了起来。
但很快她就将那布料拿了出来,放在了一边,神情要多纠结就有多纠结。
裴铮看得分明,不禁笑了出来。
柳朝朝听见声音,极快的抬起头来,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裴铮时,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鞋子都还未穿好就扑了过去。
裴铮自然而然的接住了她,“小心一些,可别摔了。”
柳朝朝双手紧紧的抱着裴铮的腰,忍不住的往他胸前蹭了蹭,那模样依恋极了。
“方才在忙些什么?”裴铮低下头,只见柳朝朝正好也抬起头看他,四目相对,眼中皆是对彼此的情谊。
柳朝朝牵着裴铮的手走到了床边,指着桌上的布料比划。
若说柳朝朝和春荷之间还只是你比我猜,她和裴铮之间沟通,可是一点儿障碍都没有,柳朝朝慢吞吞的比划,非常仔细,裴铮就在一旁听着,时不时的附和一句,“原是这般?”
“今天怎么想到要绣东西?”
柳朝朝比划着说要给裴铮绣一个荷包,她说从前都没有机会给裴铮做一个荷包。
裴铮对于能收到荷包这事儿倒是挺期待的,但对于柳朝朝提起以前,他的情绪就变得淡淡的,并没有想要陪她怀念过去的意思,反而开始转移话题,“你想要画什么花样?”
裴铮说话间就拿起了桌上的勾线笔开始描绘,柳朝朝不敢相信的睁大眼睛。
似乎是没有想到裴铮还会这些。
她能知道的东西无非就是一些梅兰竹菊,若是让她来画,指不定就要画几棵竹子,但到了裴铮自己手中,就变得不一样起来。
即使拿着勾线笔,在一块巴掌大的布料上,他也绘了一副水墨画,虽然简单但是极具神韵。
柳朝朝看了好一会儿,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虚心的问裴铮这是什么。
“山水。”裴铮语气平静的回答,同柳朝朝说起那是他十六岁那年头一回随父亲离京,途经巴蜀一带瞧见的风光,他从未见过那般壮阔的山河,所以一直记在心里,记了那么多年。
“朝朝你可知晓,那悬崖峭壁看着惊险极了,但我却始终没有办法从那上头挪开,鬼斧神工也不过如此。夏日雷鸣阵阵,大雨过后群山被笼罩在雨雾之中,隐隐约约宛如仙境……”
裴铮眼中是由衷的向往,思绪仿佛已经飘得老远,回到了他的年少时候。
柳朝朝知道吗?
她当然是不知道的。
她甚至都不明白,这山山水水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江南多雨,若是遭遇连绵的雨天,指不定庄稼就要被泡坏,若是雨再大些,说不定就会爆发山洪。
行路就会变得艰难,甚至有些人还会死在山洪之下。
柳朝朝未曾亲眼见过裴铮眼中的景色,自然无法感同身受。
只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裴铮,柳朝朝当然不愿意扫他的兴致,用力的点了点头,告诉裴铮自己一定会将它绣出来的。
只可惜柳朝朝的伪装并不成功,她一向简单直白,根本藏不住事儿,心里是什么想法,面上早早的就表露出来,她眼神中的茫然和不解根本骗不了裴铮。
她很清楚的让裴铮意识到,他们是不一样的。
“不必勉强自己。”裴铮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情绪变得比之前更淡了,他知道不应该强求什么,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知是失落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点。
柳朝朝不解其意,只是对着裴铮笑,同他比划自己的意思,说她一点儿也不勉强的。
只要是裴铮喜欢的东西,无论如何柳朝朝都会想要去试一试。
“你不觉得勉强便好。”裴铮的语气淡淡道,方才的那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总不至于因为这些迁怒柳朝朝。
柳朝朝自然不会觉得勉强,她拿过那块布料仔细的看了起来,回忆起裴铮方才说过的那些话,认真的想着什么颜色的绣线更合适。
然后裴铮就看着柳朝朝拿出了许许多多种白色青色和蓝色,每一样都分开着放。
裴铮安静的坐在一旁,并未阻止和打扰,甚至还时不时的帮她捋一捋鬓边的碎发。
柳朝朝抬起头看他,眼神若有所思。
裴铮将手边的线顺势递给她,轻描淡写的开口,“今日无事。”
柳朝朝得到了答复之后,才放心下来,专心的看着面前的绣线。
她并没有问裴铮最近在忙什么,也没有问裴铮今天为什么不忙了。
就像是一种本能的直觉,让她不愿意问出口,可如果裴铮愿意告诉她,柳朝朝当然是愿意听的。
但裴铮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他失忆之前官居要职,不仅是天子近臣更是当今陛下年少时候的伴读,这样的身份自然是荣光万丈,可同样也是许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代陛下南巡时遭遇意外,几近丧命,若非是柳朝朝,如今镇南侯府迎回的应当是他的尸骨。
他失踪之后,朝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上费尽心思才压制住局面使其未曾恶化。
如今他归来,自然有许多事情要重新洗盘。
手握权力之人如何还愿意将权力交出?
裴铮并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属于他的一切,自然要悉数讨回来。
想到这儿裴铮的心情就变得有些恶劣,问一旁的人,“朝朝,倘若有亲近之人背叛你,你当如何?”
柳朝朝默默的抬头,不解的看向裴铮。
但见裴铮神色认真,她想,这一定是一件很要紧的事情,她冲着裴铮比划了两下,问他是什么样亲近的人。
她的身边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并不能很好的理解。
“一起长大,很好的朋友。”
柳朝朝也没有什么很好的朋友,只是想一想应当是很难受的,于是她告诉裴铮,要报复回去,若是那人打了她一顿,她得打回来。
道理浅显易懂,便是以牙还牙。
恰巧裴铮也是这般想的,若当真顾念昔日情谊,事情也不会闹成这般。
他看着柳朝朝这忿忿不平的小脸,忽然有了些古怪的念头,“若那人是我呢?”
柳朝朝抬起头,一脸疑惑的看着裴铮。
不太明白他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若背叛的人是我,你当如何?”
柳朝朝听到这句话直接愣住了,她不敢相信的看着裴铮,眼泪就这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看起来好生可怜。
裴铮看了两眼就后悔自己不应该开这样的玩笑,连忙同她解释,“你别放在心上,方才我是开玩笑的。”
但柳朝朝却没有办法当成玩笑,她认真的看着裴铮,问他是不是和府中的人一样,不愿承认自己是她的妻子。
第5章 不会分开
柳朝朝和裴铮是夫妻,两人不仅有夫妻之名,还有夫妻之实。
东水乡的所有村民都是证人。
柳朝朝是个孤女,一人独自住在东水乡,有一间破旧的泥瓦房和几块菜地。
春日时,她会买些菜种种下,收获一茬菜去集市贩卖,攒下的铜板便是过冬的资本,春日果腹便是漫山的野菜。
她生的貌美又天生哑言,无人替她撑腰,日子过的甚是艰难。
因为无论是乡绅或者地主,都不会把田地租赁给一个孤女,何况还是一个哑女。
柳朝朝从前也没有什么手帕交,若是她生的稍稍比常人好看些,或许身边的姑娘们也只是略略羡慕,村子里的那些混混,也不过是觉得她长得比旁人瞧着顺眼些,走过时多看几眼。
偏偏柳朝朝长得极美,冰肌玉骨,秀润天成,容色艳艳,让人见之忘俗。
十里八乡的少年,就没有不瞧见她红了脸的。
也因为如此,她在村里的人缘并不好,并没有什么人喜欢同她往来,谁能喜欢处处把自己比下去的人?
柳朝朝知晓她们为何不愿同自己来往,虽然难受却也不好勉强。
女子的人生,仿佛是被什么束缚住了,改命的机会唯有两次,一是出生,二是嫁人。
柳朝朝的出生已经不能改变,可她的姻缘却也不怎么好。
她长得貌美,却没有什么姻缘找来。
只因为村里的婶子们都觉得她这般长相是个不安于室的,娶回家之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麻烦。
何况柳朝朝是个哑巴,也不知是不是天生的,他们总担心会遗传给孩子,谁也不愿冒险。
找媒婆上门来说亲的都是一些找不着媳妇的混子无赖或是大龄鳏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