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 第63章

作者:靡夏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但这件事情,却不是他们可以置喙的。

如今纠结谁对谁错,早已经没了意义,何况对错与否,并不是他们可以定义的。

福财和福全一样,只是很心疼他们的小少爷。

小少爷这些年,缺憾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那,世子爷如何了?”福财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福全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只觉得脑壳都有点儿钝痛,“在那头发呆,我唤了几声都没有搭理我,原本还想瞧瞧小少爷可醒着,还能去劝劝主子…现在看来,小少爷还是睡着的好。”

不然听见柳姑娘说的话,他得多难受。

“那我们这会儿是去驿站,还是在此处?”福财有些好奇的问道,福全却只是摇了摇头,他如何还能知道这么多?

能做主的那一个,如今根本不爱搭理人。

福财眼看外头天色已晚,知晓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便抱着孩子走到了隔壁,问裴铮他们现在要去那里。

是待在客栈,还是回驿馆。

福财原本也是不抱什么希望的,但裴铮再见到玖玖之后,终于回过神来,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熟睡的孩子,缓缓的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玖玖柔软的脸颊,温软的触觉让裴铮的心中生出许多茫然来。

他实在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明明从前不是这样子的。

明明,裴铮还记得很久之前,他们还在一起期待孩子的出生,玖玖出生之后,朝朝也是满心的喜悦。

他们曾一起商议孩子的名字。

彼时裴铮满心的欢喜和期待,认认真真的给孩子想着名字。

可每一个都被自己或者朝朝否决,犹豫不决,无法抉择。

因为太爱,所以太珍惜,只想把最好的一切都给玖玖,就连名字也是一样,因为那是要相伴他一生的,自然马虎不得。

但是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裴铮看着玖玖,心里涌现出了浓浓的愧疚,他知道这件事情都是自己的错,朝朝并非是不喜欢孩子的,相反,她很爱玖玖,她只是不愿意见到他而已。

因为不愿意见到他,所以连带着孩子也不愿意见,裴铮想起玖玖那期待的模样,只觉得悲从中来。

他从福财的怀中接过孩子,紧紧的搂在胸前,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裴铮看着玖玖安稳的睡颜,心中骤然生出恐惧来,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玖玖。

他要怎么样告诉玖玖,是爹爹弄丢了他的娘亲,让他伤心难过了那么多年。

裴铮害怕看到玖玖失落的神情。

“就留在这里吧。”裴铮淡淡的开口,“天色已晚,就不要抱孩子出去。免得染上风寒。”

裴铮将玖玖放在了床上,亲自守在他的身边,福财和福全得了准话之后,便各自分工明确,一个去驿站找春荷,另外一个则是守在裴铮和玖玖的身边。

朝朝已经离开,在此处都找不到任何关于她的痕迹,但是裴铮的心却是许久都不能平静,他开始给自己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自欺欺人。

心中明明早已经有了模糊的答案,却总是在更近一步探知真相的时候心生退缩,他不想去想,更不想去碰触真相。

只是一味的找到自欺欺人的证据,告诉自己,其实不是那样,是有别的原因。

裴铮根本不肯承认,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裴铮看着玖玖,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朝朝,他想起了方才扼住朝朝手腕时候的触觉。

神情又开始恍惚起来,裴铮还记得很久很久之前,他尚未恢复记忆的时候,也曾这般扼住过朝朝的手腕。

只是那个时候,他绝非是故意的,只是单纯的不知道怎么放松,担心她不小心摔了。

朝朝从不会逆来顺受,她那个时候,还不会说话,只是将他的掰开,将自己的手掌放到他的掌心里。

告诉他,怎样才是对的。

他就牵着她的手,走过了很远很远的山路,那天的天气很热,他握着朝朝的手,手心里沁出了细

细密密的热汗,黏黏腻腻的其实让人很不舒服,但是裴铮却没有任何要松开手的意思。

便是实在忍不住,也只是换另一只手牵着她,然后飞快的擦掉掌心的热汗。

他一直都紧紧的牵着她的手,没有想过要放开。

那温软的触觉,裴铮一直都记在心里,就是如今也不曾忘记。

但他却是第一次想起,原来朝朝的手掌是那么的小,她的手腕是那么的纤细,仿佛一用力就能折断。

裴铮看着自己的手,只觉得难以置信,他方才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就那么放开朝朝的手。

他从没有这样的想法。

“大人,天色已晚,您今日还未用膳。”福全见天色已晚,便让掌柜准备了一些吃食送过来。

但裴铮却并未多看一眼,只是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

“大人,您就吃点东西吧。”福全苦口婆心的劝着,只觉得自己操碎了心。

今日一整天,裴铮不过是喝了一些酒水,其余的饭菜,他一概未用,对于福全的劝说,裴铮依旧充耳不闻,甚至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出去。”裴铮的声音还算是温和,可福全已经不敢再多言什么,只怕多说多错。

他转身出去,轻轻掩上了门。

外头的动静骤然小了很多,整个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但裴铮却感觉到自己听见了朝朝的声音,

只是和从前很不一样。

自从见到了她朝朝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看见”过朝朝。

从前,裴铮只是能“见”到朝朝的模样,如今却可以听见她的声音,他“看”见朝朝,就站在门边看着他,神情不悲不喜,声音不怒不怨。

裴铮本应该是欣喜的,但是他这会儿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他听见朝朝说,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任何的瓜葛。

他听见她说,他们再也不要见面。

他还听见她说,裴铮,我要讨厌你了。

这句话不断的在裴铮的脑海里重复,一次比一次印象深刻,一次比一次更加清晰,让他连自欺欺人都办不到。

她讨厌他?

朝朝为什么,要讨厌他?

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自己错了,但是为什么,朝朝却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

甚至连听他解释都不愿意。

人在极度不理智的时候,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都会跑出来,就在裴铮想入非非的时候,福全又走了进来。

裴铮还以为他又是来劝自己用膳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刚要出声呵斥,便听见福全开口说话,“世子爷,您要的东西,已经送过来了。”

裴铮脸色稍霁,缓缓的抬起头来,他接过福全手中的信封,下意识的用手捏了捏,“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福全不敢有任何的异议,后退几步,掩门而出。

裴铮看着那信封,心情渐渐的变得有些沉重起来,他原本并不知道朝朝在怀远县,一直都只是大海捞针的寻找着。

后来,阴差阳错知道朝朝的下落之后,便忍不住派人去调查了她在怀远县的一切。

如今这调查的结果,就在自己的手中,当真相能够触手所及之时,裴铮却开始犹豫起来。

明明先前抓心挠肺一般的想要知道,恨不得一天催那些调查的下属七八回。

裴铮并不知道今夜会触及到怎样的真相,可尚未开始看,他就已经渐渐的面露犹豫,最终他心一横,打开了那个信封。

就像是打开了一个尘封已久的秘密,窥探了他从不知的曾经。

上头记载着朝朝于永宁三年来到怀远县,她最初是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后来去了码头运货,再后来遇上了徐云,因为语言上的天赋,先是成为了徐云的合作伙伴,而后又成了她的义妹。

薄薄的几页纸,道尽了她的过往,却怎么都填不满,裴铮心中那空白的五年。

纸上寥寥数语,裴铮的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她一个人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过的?

她原先是不会说话的,看得懂她手势的人,少之又少,便是朝朝能够听得懂旁人说话,比起旁的哑言之人已是幸运许多,但沟通起来也是非常困难的。

裴铮不禁在想,朝朝到底是怎么从京城到雍州来的,又是怎么一步一步的来到怀远县。

她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

大夫曾经说过,朝朝不会说话,纯粹是因为心中排斥,她如今已经会说话了,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她能够克服心中的恐惧。

可笑的是,裴铮至今为止,连朝朝心中的恐惧是什么都不清楚。

所以,她才会不愿同他回去吗?

裴铮只觉得自己的心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痛,他是不是,其实不够了解朝朝?

重逢之后,他一直都忘不掉朝朝说过的那些话,每一天每一刻都在脑海中重复,重复了一次又一次。

裴铮发现,他从不知道朝朝的过去,也从没有问过朝朝的过去,他只觉得,自己好好的待她,就好。

但朝朝却告诉他,她一点儿也不稀罕。

身份地位是裴铮的荣耀,却从不是朝朝选择他的原因。

所以,他们之间,到底是谁错了?

这五年来,裴铮一直都在想,但一直都想不明白这个问题,即使到如今,也不明白。

床上的孩子不安的动了动,裴铮虽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当中,但却下意识的开始安抚孩子。

他想玖玖再睡一会儿,睡得再久一点,他全然不知要怎么面对玖玖期待的眼神。

所以只能,这般的委屈他。

就在裴铮想入非非的时候,外头却忽然惊雷大作,裴铮抬眸,只看见窗外劈下了一道闪电,将暗沉沉的天空都照亮了。

外头骤然安静了下来,但很快就发出了诸多的议论声。

人声鼎沸,喧闹不已。

豆大的雨点砸落下来。

很快,那雨水倾盆而下,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嘈杂的雨声砸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却砸不掉人们的疑惑和议论。

怀远县,居然,下起了大雨?

怀远县,怎么可能会下起大雨?

裴铮只觉得疑惑非常,他来雍州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见过怀远县下这么大的雨,这么大的雨,他唯有在江南时见过,裴铮垂下眼眸,他捂着玖玖的耳朵,沉声唤福全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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