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 第8章

作者:靡夏 标签: 宫廷侯爵 布衣生活 古代言情

柳朝朝原本只是不想被裴铮发现自己在哭什么而随意找的借口,但裴铮说的这些话,也同样是她难以接受的。

她想念什么?

柳朝朝自己也不清楚,到底在想念什么。

镇南侯府锦衣玉食,她可以得到从前做梦都不敢梦到的一切。

她再也不会挨饿受冻,也再也不用心疼裴铮受苦,曾经想要的一切都已经拥有,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柳朝朝原本是不想念东水乡的,可一旦说起这个话题,那些思念就再怎么都隐藏不住,从四面八方都涌了出来。

只不过这些话说出来未免太过矫情,她便敛下那些思绪,开始同裴铮比划,说江南的冬天,到处都是青山绿水,让人瞧着心情舒畅,哪里像京城,都是光秃秃的。

看得人不大开心。

“只是因为这些?”裴铮有些不太相信,可柳朝朝的神色瞧着非常平静,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再见到她点头之后,裴铮姑且也就信了。

“不过是两地的气候不同,等到春暖花开之时,万物复苏,京城也同样会有江南的风光。”

裴铮说的轻描淡写。

柳朝朝偏居一隅之地,并不知道外界风光如何,既然裴铮这般说,柳朝朝自然也是相信的。

她一口咬定自己是因为太想家才会哭的,裴铮便是有所怀疑也没有深究,只说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带她去京郊踏青。

柳朝朝欣然应允,她看了看时辰,还觉得有些奇怪,像是不理解裴铮今日怎么那么早归来。

“今日无事。”裴铮随口道。

柳朝朝其实并不知道裴铮每天都在忙碌什么,她不会问,裴铮也不会说,这就像是他们彼此之间的默契。

他们俩之间能说的话也不多,裴铮能问的只有她白日里好不好,吃的怎么样,休息的如何。

但这些其实都是身外之物,镇南侯府的主子哪一个不比柳朝朝难伺候,能在镇南侯府当差的,自然都是人精,柳朝朝被照顾的很好,就连水土不服的毛病也渐渐没了。

她只是很想裴铮。

很想念在东水乡的日子,虽然那个时候裴铮也很忙,同样的早出晚归,可柳朝朝却觉得,那时候要快乐很多。

她努力的忽略掉心中的异样,睁大眼睛看向裴铮:我听春荷说,你之后也要这么早出门,是要早朝?

裴铮随意的点头,他的官职和出身都摆着,如今已经回到京城,上朝也是迟早的事情,“散朝之后便能回府,朝朝要不要等我一块儿用早膳?”

柳朝朝其实还没怎么弄明白,早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如今听裴铮这么一说,便将“早朝”抛诸脑后,只想着要等裴铮一块儿用早膳。

裴铮不过一句随口之言,柳朝朝却记在了心里,她又问了裴铮好些问题,仿佛要把这些时间全部都记在心里,那努力的模样惹得裴铮有些想笑。

“早朝过后,我还要去户部当值,若遇上年节恐怕不会有太多的时间,若是等不着我,你就自己早些用膳,明白吗?”裴铮的声音很是温和,柳朝朝悉数都听在心里。

她原本睡得不怎么安稳,但是在裴铮的怀里,就睡得很熟,裴铮看着她全然没有防备的模样,心中掠过一丝怜惜。

虽然柳朝朝说的很像那么一回事,但裴铮是不怎么相信的。

她有没有想家,裴铮不清楚,可她一定是受了委屈。

裴铮原本想立刻弄清楚来龙去脉,但偏偏柳朝朝一直抱着他不肯放手,怀中的人儿柔软不已,她面对裴铮的时候,是全然的信任。

裴铮想到这里就舍不得推开她。

紧了紧手,揽着柳朝朝就睡了过去。

第9章 不合规矩的

翌日,卯时。

裴铮听见外头的动静小心的起身,见柳朝朝有要醒来的意思,随意的哄了两句,待她沉沉的睡了过去,才披着外衫走了出去。

裴铮的身边并没有什么近身伺候的侍女,他从前惯用的是小厮,如今因为柳朝朝的缘故,再唤小厮总有多少不便,故而伺候裴铮梳洗这件事就落到了春荷的头上。

对此春荷是欣喜的。

世子爷不是个苛责下人的,只要她好好的当差,总不会亏待她。

何况,世子爷若是经常见着她,总能多想起她的主子来。

事情也的确如同春荷预料的那般,裴铮见了春荷,便想起昨日柳朝朝哭肿的眼,接过擦脸的帕子时忽然问了一句,“昨日可有什么人来过?”

春荷未曾想过裴铮会有此一问,她昨日虽然想要将这件事禀告世子爷,但到底未能如愿,有些事情柳朝朝都已经默认,实在轮不到她一个丫鬟来出头。

可欺瞒裴铮,春荷也是没有胆子的,权衡再三她唯有恭敬的回应道:“回世子爷的话,昨日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来过一趟。”

裴铮看着一脸惊慌的春荷,并没有要为难丫鬟的意思,只是吩咐她好好的伺候柳朝朝。

春荷低头称是,直到裴铮走远了才起身。

裴铮走出卧房,也没有着急去上朝,反而是吩咐福全去查一查昨日发生了何事。

……

裴铮回京的一月之后,朝廷颁布了新的税法。

这税法颁布的雷厉风行,方方面面细枝末节都已经完善。

这时候一些守旧派才知晓,原来新的税法早已经修订完成,陛下迟迟未曾颁布也不过是因为顾忌裴铮。

如今裴铮平安归来,九五之尊没了任何顾虑,这才雷厉风行。

经过此事朝中的一些大臣们心思都开始活泛起来,他们素来知晓裴铮深受宠信,但多数都以为是传言,经此一役,他们都不好昧着良心说这是假的。

一个个都想着回府之后同家中夫人商议,有没有什么门路能同镇南侯夫人搭上关系的,听闻裴铮如今还未定亲,若是能攀上这门亲事,于自家前程只有益处。

但掀起巨大风波的裴铮却完全不知道朝中诸臣心中所想,他正陪着柳朝朝一块儿用早膳。

税法颁布之后,裴铮就不用这么忙碌,每日晨起早朝,下朝之后再去户部当差即可。

户部衙门自然不会缺了他的吃食,即便户部没有备着,阮氏也会命人从府中送去。

他原本也不需要这般麻烦,还要特意回府走一趟,只是前一天同柳朝朝说起这事,谁知她第二日便巴巴的等着。

福全去复命的同时,不经意的提起了此事,裴铮已经知道昨日柳朝朝为何会哭泣,原本就有些愧疚,更不能当不知道柳朝朝在等她,下了朝之后便匆匆归来。

柳朝朝今日并未睡太久,一早就醒来,坐在炕上绣荷包,她并不知道裴铮下朝是什么时候,问了春荷也没得到什么答案。

春荷不过只是比柳朝朝多见了些市面,有些事情也还是一知半解的。

柳朝朝就站在院门外等,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

暖手的手炉都已经冰凉,终于等到了裴铮归来,她本想迎上前去,可走到一半却停住了脚步。

镇南侯府家大业大,这一个月以来,她见识过太多的规矩和体统,若先前她还只是有些模糊,昨日的那碗避子汤,足够让柳朝朝认清自己。

她无法分辨自己这会儿走上前到底合不合规矩,却已经迈不动步伐。

裴铮见柳朝朝停下,心中泛起古怪,可府中人来人往,他也并未有什么表现。

“天寒地冻的,不需要到外头去等我。”裴铮淡淡的说了一句。

柳朝朝没说话,只是乖顺的跟在裴铮身后,随他回到堂屋时,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裴铮的手边放着一碗热粥,他漫不经心的端起,随意的出声问她:“方才见了我为何停下?”

柳朝朝闻言却只是笑:不能坏了规矩的。

裴铮闻言皱起了眉,他说不出柳朝朝的行为哪里不对,可却也不见得是对的,心中泛起的古怪更甚,想要反驳,却没有任何理由。

柳朝朝并不想提这些破坏人心情的话,他们俩坐在一块儿用膳的时间已经少之又少,回京许久,这是头一回。

她假装看不见裴铮的不愉,只是问他往后是不是都是这个时辰回府?

“你这是等了多久?”

柳朝朝掰着手指算了算,小心的伸出了两个指头。

裴铮一看就明白过来,这是自己走了没多久就醒了?一直等到了现在?

“怎么那么早起来?冬日无事,早上寒冷你大可以多睡一会儿。”裴铮说的都是心里话,每日晨起时,他看着身旁还在熟睡的柳朝朝。

心中总会涌现出一股淡淡的羡慕来。

只不过这羡慕极淡,总是被裴铮忽略。

柳朝朝偷偷的看了裴铮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比划着:你起了之后,我便睡不着,所以就早早的起来了。

裴铮的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总之他是不讨厌的,一顿早膳柳朝朝吃的极其满足,裴铮用过早饭之后便要去书房处理公务。

柳朝朝便自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绣荷包,虽说春荷之后又寻了不少的花样过来,但柳朝朝最喜欢的,还是裴铮画的。

柳朝朝早早的收拾好了丝线,可又担心自己技法不纯熟,唯恐糟蹋了,故而进度极慢。

她绣的专心致志,可春荷却有些心浮气躁的,打着送东西的名义,进进出出了好几趟,看的柳朝朝莫名其妙的。

敲了敲小几,问春荷可有什么事。

春荷捧着茶端到了柳朝朝的面前,压低声儿说道,“姑娘,世子爷就在东边的书房…”

柳朝朝听着春荷的话,想了好一会儿脑子才转过弯来,她随意的笑了笑,说自己还要绣荷包。

春荷闻言顿时着急起来,“可是姑娘…”

她抬起头将手中的绣线递给春荷:不能去打扰的。

柳朝朝接过茶盏放在了自己的面前,将手中的丝线递给春荷,眼神里带上了些央求,春荷总是没办法拒绝柳朝朝的,她败下阵来,只得认命的替柳朝朝分线。

柳朝朝哪里能不懂春荷的意思?她当然知道春荷这是为了自己好,只是这些有些事情哪里是他们想就能去做的?

春荷只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明白柳朝朝,明明世子爷不在的时候,她那般的惦记,如今世子爷近在咫尺,她却根本没有想要过去看一眼的意思。

明明按照世子爷对她的宠爱,她可以为所欲为。

裴铮画的极具神韵,柳朝朝绣的小心翼翼,许久过去了也才绣了一些波纹,春荷一边瞧着一边佩服柳朝朝的耐心,“姑娘,这些精细活奴婢可是做不来的。”

柳朝朝搁下绣线,认真的同春荷比划,说自己从前也没什么时间做这些,所以她还有些忐忑。

“姑娘是担心绣坏了?”

柳朝朝轻轻点头。

春荷凑过去看了看,只觉得这荷包无论哪哪儿瞧着都很好看,只是柳朝朝的担忧情真意切,春荷也只能给她出主意,“姑娘若是担心绣坏了,要不同世子爷提一句?”

这些日子的种种,春荷都是看在眼里的,她在镇南侯府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世子爷对一个姑娘这般上心,在她看来这根本就不需要为难,只消求一求世子爷便是。

柳朝朝没有应,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根本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去求裴铮,这样的事情还是少一些才好。

主仆两个做了许久的绣活,虽然有些累,但柳朝朝瞧着渐渐成型的荷包,心中却生出了不少的满足和安慰。

晚膳的时候,裴铮原本是要陪柳朝朝用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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