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吱吱
她想起刚才女儿跟她说的话,小声道:“你是为了明天摔盆的事吧?”
郑嬷嬷点头,道:“大老爷和九太爷不知道去了哪里,三老爷守在老太太屋里不出来。之前大小姐让盯着点,不管他们过不过来,都跟她说一声的。”
钱氏看了眼起居室,道:“这孩子,这些日子太累了。和我说着话就睡着了。摔盆的事,不着急,还是让她先好好睡一觉吧!”
怎么会不着急呢?
郑嬷嬷不免面带焦虑。
钱氏冷笑地道:“都争着摔盆,不过是想做我们家的嗣子。可我是嫡母,他们要是不心疼孩子,只管送过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这一点。
丈母娘拿女婿没办法,可管嗣子,却是名正言顺的。
之前她担心二太太性子太绵软,如今大小姐常常在二太太面前说这说那的,二太太可不是从前万事都忍让的二太太了!
大小姐肯定也是知道了,心里头松了劲,这才睡着了的。
郑嬷嬷顿时满心欢喜。
钱氏则坐在罗汉榻旁给宋积云打了一下午扇子。
*
元允中吃过了晚饭,还不见邵青的踪影。
他干脆带着六子在荫余堂逛了一圈,还在宋又良烧窑的地方停留了好一会儿,捏了捏放在大缸里的高岭土。
六子看了,就骄傲地和他比划,说宋家早年帮御窑厂烧的一对青花瓷海水云龙大缸就是在这里烧成的。
元允中有些意外,和六子比划:没在宋家的窑厂烧?
六子与有荣焉地跟他比划:宋家上供给御窑厂的好东西,都是老爷在这里烧出来的。宋家窑厂,只烧平常的东西。
元允中漫不经心地颔首,又在院子里转了转,这才回了厅堂。
葡萄架下石桌上的茶壶嘴已换了个方向。
元允中打发了六子,回了内室。
邵青翻窗而入。
他神色有些窘迫地低头站在元允中的面前,低声道:“宋小姐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她从您这里出去之后,就去了她母亲那里,在她母亲那里睡了一下午的觉,然后把晚饭摆在了灵堂,她和她母亲、两个妹妹在灵堂用了晚饭。”
元允中面无表情地道:“哪里也没有去?”
“哪里也没有去!”邵青能做元允中的心腹,自然非常擅长揣摩他的心思,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身边的丫鬟、婆子、小厮、随从也都没有一个人和宋大良、宋三良或者是宋九太爷接触的。”
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他思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可能。
但是,这妖女没这么胆大妄为吧?
如果真是这样,明天就有好戏看了!
元允中平生第一次盼着天快点亮。
次日,天刚刚泛白他就起了床,用完早饭就去了灵堂。
宋积云正和钱氏、两个妹妹在小茶房里吃早饭,听说他过来了,颇为诧异。
她以为元允中会被宋九太爷三催四请才来。
钱氏倒很高兴,问他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用过早饭了没,在荫余堂住的习不习惯。
元允中一一答了,提出去给宋又良敬香。
钱氏就更高兴了,亲自领他去了灵前,抽了三支香给他。
他恭敬地给宋又良鞠了三个躬,磕了三个头。
宋积云按礼答谢了元允中,请了他去小茶房里奉茶。
灵堂外就渐渐喧呼起来。
送葬的亲戚朋友、左邻右舍陆陆续续都来了。
宋桃出嫁的大姐宋梅、二姐宋杏作为出了嫁的姑奶奶,由各自的丫鬟扶着,还没有进灵堂就大哭了起来。
一时间灵堂内外都开始有人掉眼泪。
宋桃和王氏扶着两人去了孝幛后面。
钱氏母女都泪眼婆娑的。
宋大良、宋三良和宋九太爷等人才姗姗来迟。
王氏悄声问钱氏:“怎么没看见三弟妹?”
钱氏已经懒得理会这些了,她哭着摇了摇头。
来送葬的女眷们都纷纷安慰着钱氏。
门外,吴管事跑前跑后,轿夫、细乐、人役都按之前说好的开始各司其位。
宋九太爷看着,往灵堂前的香案一站,高声道:“二房的元姑爷呢!”
忙有人去请了元允中。
宋九太爷对他道:“你站到我身边来!”
元允中颔首。
人群中不时有人窃窃私语。
“这就是宋家二老爷家的大女婿!”
“还别说,二老爷这女婿长得真是好!”
“听说前天才赶过来,是京城人。二老爷怎么把女儿嫁那么远!”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前天曾家突然来下聘……”
说起了宋家的八卦。
宋九太爷脸都黑了,问宋大良:“还有多久到吉时?”
宋大良道:“还有半个时辰!”
宋九太爷道:“怎么不见曾家的人?宋三良呢?”
宋大良有些幸灾乐祸地道:“不知道!我昨天就派人去请了。”
宋九太爷也没有看见曾氏。
他沉了脸,道:“摔盆的人呢?”
第31章
宋家的那点事,现在梁县还有谁不知道?
宋九太爷的声音一落,灵堂内外一静。
宋大良忙把自己十岁的儿子宋天宝推到了众人面前,道:“我家天宝摔盆!我家天宝是老二的嫡亲侄儿,宋家的长子长孙。他摔盆,再合适不过了!”
宋九太爷却脸一板,道:“你不是只有这一个儿子吗?”
宋大良立刻道:“不过是摔盆,又不是要过继,有什么打紧的?”
但只要他儿子能摔盆,他就能想办法把二房的家产拿到手。
宋九太爷皱眉,不由朝孝帐望去。
门外却突然传来曾氏的声音:“老二出殡,由老三家的天慧来摔盆!”
众人回头。
只见曾氏由李氏扶着,牵着宋三良的小儿子宋天慧,由她娘家的一群侄儿、侄孙簇拥着走了进来。
宋大良顿时急了,瞪了一眼宋三良,道:“娘,这是我们做儿子的事,您就别在这里添乱了!”
曾氏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将四岁的宋天慧往宋家族老们的面前一推,道:“天慧是老二的嫡亲侄儿,又是家中的次子,他摔盆最合适不过了。”
曾家的人也在那里七嘴八舌地道:“哪有让独子给叔父摔盆的?这岂不是断了长房的根。还是说,长房不想承宗了?那也行,把这一房的族谱交出来,由三房保管。”
宋大良听了直跳脚,道:“放屁!我们家天宝是独子又怎么了?还不允许他一肩挑两头吗?”
曾家的人耻笑他道:“你这是想钱想疯了吧?”
曾老爷更不留情面,道:“你败了宋家的祖产,还要败光二房的家产?”
打人不打脸。
这正好是宋大良的死穴。
他上前就要打曾老爷,被曾氏的族长隔开了。
宋三良则和曾老爷交换了一个眼神。
曾老爷和曾家的人就拥着宋天慧往灵前去,还继续踩着宋大良:“你这是想耍无赖吗?我们可不怕!”
宋大良想到昨天晚上小女儿说宋三良打算借着摔盆,把小儿子过继二房的事,再想到刚才曾老爷的话,脑子一嗡,情急之下伸手就拎住了宋天慧的领子,喝斥道:“小兔崽子,你还想摔盆!”
宋三良只想刺激宋大良犯错,却没想到火烧到自己的儿子身上来了。
他生怕宋大良伤了儿子,上前就去抢人:“你敢动我儿子试试?”
李氏和曾氏吓得齐声尖叫,惹得王氏等人都从孝帐后面跑了出来。
宋大良只觉得自己拿捏住了宋三良的命脉,哪里肯轻易放手?
两人你推我搡的,场面很是混乱。
宋三良的长子宋天聪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见白白胖胖的宋天宝在那里看热闹看得眉开眼笑,自己的弟弟却被他爹拎在手里,他想也没想,一拳就打在了宋天宝的眼眶上。
宋天宝一声嚎叫,冲上前去就和同岁的宋天聪打成一团。
女眷们忙跑过去拉架。
宋九太爷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指着宋家的人:“还不把他们都给拉开!”
众人上前,好不容易把两拨人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