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陆执伸出去抓他的手落了个空,‘他’飞速后退,似是站在他面前的陆执是个瘟疫。
这一退之下,甚至打消了欲将姚婉宁带走的主意。
庭院之中凭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球,将疾退的‘他’包入其中,最后越缩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随着‘河神’的离开,院内的邪气疾速退去,外头的雾气也开始消散,仅留下满院狼藉。
陆执喘息了两声,以长剑撑地,这才感到体内力量几乎耗尽。
肩头处的伤口传来剧痛,‘河神’及时抽手,才没给他的伤势造成更大的破坏力,只有上面缠绕了少量邪气。
他转头往四周看了一眼,放出气息感应,‘河神’已经彻底离开了,屋里有数人的呼吸,应该是姚守宁的姐姐及丫环等。
庭院的门口处,姚守宁倒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陆执缓和了一阵,走到了她身侧坐下,将长剑一扔,一手按住了自己的伤口,同时以另一只手去推姚守宁。
她身体软得像是一团云,被陆执轻轻一推,便翻过了身来。
一头半湿的长发凌乱的铺在她身下,她的身体温热,呼吸匀称,随着大雾散去,月光照入庭院,天边已经隐隐泛白,没想到这一夜竟已经过去如此之久。
昏暗的光影下,她双颊嫣红,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大碍,像是只被‘河神’施以术法,陷入了沉睡而已。
院内一片狼藉,自己还受了伤,‘河神’也没能留下,只是暂时败退。
姚守宁平缓的呼吸为这安静的庭院增添了几分大战后的平和,她好像睡得很香——这令陆执看得心中十分不平衡。
“醒醒。”
他想起自己之前中了妖蛊昏迷,好像就是这丫头拿大耳刮子抽自己,拍得他脸颊红肿。
没道理这会儿自己为她拼死拼活,受了伤坐倒在地,而她还睡得十分香甜的样子。
“醒醒。”他伸出去的巴掌想到了朱姮蕊说的话:‘守宁细皮嫩肉,又没有像他一样从小练武’,恐怕是经不起他拍脸的。
他改掌握拳,伸出食指去戳她的脸:
“快起来。”
她睡得香甜,仿佛陷入了梦境,陆执很恶劣的伸手去翻她眼皮:
“快醒醒,看‘河神’!”
眼皮被翻开,露出眼白,那模样看得陆执有些想笑,索性两只眼皮都给她提拉了起来。
“‘河神’来了!”
他又喊了一声。
这话如惊雷一般钻入姚守宁耳中,令她登时从梦中惊醒。
一听‘河神’二字,险些跳了起来,连忙睁开了酸涩难忍的眼睛:
“醒了醒了——”
她惊慌失措,以手肘撑地,半坐起身:
“‘河神’在哪里?”
庭院内安安静静的,只剩满地残垣断瓦,与当日将军府中闹了蛇后的情况有些相似。
姚守宁用力摇头,头晕脑涨之间,终于似是想起了先前发生的事,惊惶不安的转过了头。
陆执坐在她身边,他单手按着肩头,指缝间似是流出了血。
“你受伤了?‘河神’呢?”
她强忍头晕脑涨带来的眼花之感,翻身跪坐而起,想要伸手去替陆执压伤口。
偏偏她自己手掌也受了伤,先前惊慌之下没有察觉,此时才意识到手掌钻心的疼。
那伤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撕裂,此时伤口裂开,看上去十分狰狞。
“走了。”
陆执盯着她看了半晌,懒洋洋的道:
“这‘河神’什么来历?”
今夜与这‘河神’打过交道之后,他发现这妖邪十分凶悍,既不怕大庆皇室秘传的镇妖之法,甚至似是对剑术一道格外精通,一把水剑使得出神入化,竟有力压他之势——绝非他一开始以为的溺死鬼找替身而已。
总而言之,他说了大话,白天时跟姚守宁说的话没能兑现,今夜并没有替她解决姚婉宁的麻烦,反倒自己也险些出事。
但不知为何,这‘河神’明明胜券在握,最终却在即将杀他之时又奇怪退走,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我不知道。”
姚守宁摇了摇头,心中慌乱:
“我姐姐呢?”
“屋里。”
‘河神’临走之时并没有将人带走,姚婉宁此时应该还在梦中。
她听闻这话,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
“我去看看。”
在没有看到姚婉宁安然无恙之前,她都不敢放心。
陆执也不阻止,看她摇摇晃晃爬起身来提着裙摆偷偷摸摸的钻入院子。
今夜‘河神’来得很快,事发之时十分突然,姚婉宁院门都没锁,清元、白玉二人歪倒在屋中,仿佛突然睡着的样子。
而屋内姚婉宁倒在软榻之上,衣着齐整。
姚守宁上前查看时,她睡得正香,额心处那粒朱红色的小痣暗淡了下去,妖气隐匿——显然今夜一战,世子虽说未能将那妖邪诛除,但也使他受制,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作妖了。
她松了口气,摸了摸姐姐的手,那小手冰凉,她连忙转身回内室,拿了床上的被子替姐姐搭上之后,悄然退出屋里。
妖邪退走之后,姚家的人会逐渐从梦中醒来,剩余的事便不用姚守宁再担忧了。
她掩上房门,看到坐在地上的陆执,不由又是担忧又是心烦:
“你伤的好重。”
她先前给陆执压过伤口,知道他肩头中了剑伤。
毕竟是姚家的事,还连累他吃了亏,姚守宁心中内疚,想要伸手去扶他。
可她自己都脚步虚浮,勉强站立都有些艰难,哪里有心有力气拉得动他?反倒是抓着陆执,才没有跪坐倒地。
庭院之中一片狼藉,可想而知先前自己昏倒之后,大战有多激烈。
只是姚守宁想到天亮之后的后果,又不由有些头疼:
“这怎么办?”
就算她现在收拾,也来不及了。
“若我娘看到,恐怕非得收拾我一顿。”
她话音一落,陆执不由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你娘为什么会收拾你?”
两人相互扶持着起身,姚守宁又是忐忑又是迷惑:
“我姐姐屋子被破坏成这样……”
“与我们有关系吗?”世子脸上也满是迷惑不解之色:
“你娘知道我今夜要来吗?”
少女呆呆愣愣的摇头:“不知道。”
“她知道‘河神’要来?”陆执再问。
“也不知道……”
他问完两个问题,定定的盯着姚守宁看,仿佛在看一块愚不可及的朽木:
“既然她什么都不知道,今夜你姐姐庭院被毁,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可是……”姚守宁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可她的道德感还在挣扎着,又觉得陆执的话有哪里不对劲儿。
柳氏自小就教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从不允许她推卸责任及逃避,陆执的话仿佛为她打开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
“有什么可是?”陆执反问:
“大家都睡得很沉,屋里出了事你也不知道。”
他十分诚恳的提出建议:
“不如我们现在离开,你回屋洗漱睡觉,我也回家去,你娘醒来自己头疼。”
“……”
姚守宁张了张嘴,但发现陆执的话可能是最好的建议。
更何况柳氏虽说教了她‘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承担后果’,但同时她的脾气也警告着姚守宁:这次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在她娘不相信妖邪的情况下,若知道这院中的破坏是她找了陆执来弄出的,恐怕会打断她的腿。
“好!”
她点了点头。
开始还犹豫着不敢走,一想到后果,又催陆执走快一些,深怕多留一会儿,所有人醒了过来,将二人围了个正着。
陆执与她往外走,敏锐的听到了外面传来若隐似无的密集马蹄声,显然有人疾速往这边靠近。
安静的姚家逐渐出现响动,显然随着‘龙王’的离开,邪术的失效,有人慢慢在苏醒。
二人退回姚守宁的庭院,陆执手捂着肩:
“两日之后,我会前往南安岭,到时会找人来接你。”
这是两人早就已经答应好的协议,虽说‘河神’未死,但陆执在此事上也出了力,姚守宁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反悔,微微颔首,应了一声。
陆执说完话,按着肩头的伤,从她庭院退了出去,身影逐渐隐藏于黑暗里。
等他离开之后,姚守宁松了口气。
她房间里的火炉未熄,上面煨了热水,她倒了些出来,将屋内架子上的水盆中的冷水调热,凑和着拿梳子草草清理了下头发,又擦洗了下身体。
将湿透的衣服换下来扔进盆中,甚至来不及处理善后,便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