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幔外冷风吹了进来,她只着寝衣,赤足下地。
窗口处有微弱的月光透进来,使她勉强能视物。
姚守宁冲过屏风,便见到了屋后摆的床,隔着床帘,隐约能看到其中的身影。
但只看影子哪能令姚守宁放心,她收敛了脚步,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床幔的一角。
姚婉宁睡得正香,呼吸匀称,对她的到来全无察觉,不像是出事了。
这一幕令得姚守宁呆了一呆,看了姐姐一眼,又悄无声息的将手一松。
床幔垂落下来,重新将姚婉宁的身影挡住。
“怎么可能?”她觉得有些不安,咬了咬嘴角。
姚婉宁今夜反常的困倦,分明就是‘河神’会再临的征兆,而她心神不安,也预感到这‘河神’会来。
除此之外,她不知不觉的入睡,且又被水滴声惊醒,都是十分反常的。
姚守宁越想越觉得不对头,又将那垂落的床幔拉了起来,伸手摸入被子中,去拉姚婉宁的手。
她生来有疾,自小手足冰冷,可此时一摸,那手掌柔软温暖,相反之下,姚守宁半夜惊醒,赤足单衣下床,倒有些冷了。
之前姚守宁不觉得,此时与姐姐温暖的掌心一握,便感觉格外明显了。
她意识到这一点,来不及将手抽回,便被姚婉宁握住。
黑暗之中,姚守宁看不到姐姐在握住了她手的那一刻,脸颊浮出的红晕,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真是奇怪了。”
姚婉宁被子没有冰凉,证明‘河神’并没有来过。
她将手抽了回来,见姚婉宁睡得正香,又替她将被子盖好,放下床幔,思索了片刻,却依旧找不到头绪。
姚守宁站了一阵,又从内室出来。
屋门紧闭,她伸手想将门拴取下,发出响动,将屋角睡着的冬葵惊醒了。
“是谁?”
她平日守门,睡的离大门不远,听到响动的刹那,便十分警惕的睁开了眼喊了一声。
夜半时分,这声音显得十分刺耳,接着姚守宁听到了‘悉索’的声音,显然是她掀了被子要起身。
“是我。”她轻声应答了一句,冬葵起身的动作一顿,咕喃着:
“是小姐呀。”
“我睡不着,起来走一走,你别管我。”
她压低了声音说话,冬葵听到是她,警惕心一降,睡意上涌,便含糊不清应了一句,重新倒回床中。
有了这一段小插曲,姚守宁越发觉得怪异了。
‘河神’前两回来时,全府都像是被施了睡眠咒,闹出那般大的动静,没有一个清醒的。
而此时自己弄出轻微的响动,冬葵随即便醒了过来,可见是没有中邪术咒语的。
府中人正常,姚婉宁也似是未出事——
她将门拴取下,‘吱嘎’声中将门拉开,屋外似是银光互裹,星月之光照落下来,将庭院内照得清清楚楚。
没有大雾,没有邪气密布!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姚守宁满头雾水,往院中走了一圈,仍未发现有什么异动。
她最终回屋,却再也睡不着了。
今夜的事件给姚守宁敲了一个警钟,‘河神’的事情还未彻底解决,之前的平和,不过是陆执将‘他’暂时击退罢了。
要想真正得到平静,解脱姚婉宁的危机,那么便还是得从陆执下手。
世子啊……
她想到北城事件,心中不由有些发虚:也不知道世子恢复清醒没有。
若是没有恢复,她寻他也无用;要是恢复了,自己呼唤黄飞虎的声音肯定被他听到了,以他聪明,迟早会怀疑自己,并应该沉不住气,来追问自己缘由。
而从他发疯以来,姚守宁因为害怕他秋后算账,除了暗地里打探消息之外,根本不敢露面出头,此时要再找世子帮忙,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胡思乱想之间,窗外渐渐亮起来了。
天色一亮,屋子里的人接连清醒,就连屋内的姚婉宁都翻了个身,似是要醒过来了。
姐姐一苏醒,就意味着她并没有事,昨晚只是虚惊一场。
姚守宁心中松了口气,一晚没睡,反倒困意上涌。
算了算了!她打了个呵欠,身体缩成一团躲进被窝之中,姚婉宁没有事,找世子的事——等她睡醒之后再说。
她昨夜提心吊胆不敢睡,这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
兴许是因为昨夜惊醒了冬葵,大家都知道她昨晚睡不着,中途没有人来唤过她,醒来之后就听冬葵说:
“太太向温家递了拜贴,说要带小姐晌午后去温家拜访。”
她昨晚熬了夜,冬葵还怕她不醒,没料到晌午之前她自己就醒了。
因为日夜颠倒的缘故,姚守宁的精神有些不佳,听了冬葵的话,打了个‘呵欠’,点了点头。
昨夜柳氏提到要去温家拜访,借温家的人手替她准备生日宴,可没想到柳氏昨日提起这事儿,今日就要行动,倒是十分迅速。
她起身梳洗换了衣服,又吃了些东西,刚收拾妥当,逢春就过来寻她了。
显然柳氏那边有些等不及,催着她赶紧出门了。
原本柳氏是想着难得出门一趟,准备将大女儿、苏妙真一并带上的。
但不知为何,姚婉宁拒绝了,说是要留在家中,而苏妙真因为前世的事,对温献容十分怨恨,连带着对温家也没了好感,自然不愿意随同。
今日出门的,便只有母女二人。
温家离得并不远,家里准备了两顶软轿,过去最多两刻钟。
柳氏临出门前看到女儿苍白的脸色,心中有些疑惑。
冬葵说她夜里睡不着,半夜出来行走……
这个小女儿心中从不装事,可这两个月以来,好像频频做梦,有好几次柳氏见她都是眼睑下方浮出黑影,像是许久没有睡好过。
第168章 温景随
“你近来是怎么回事?”母女两人上轿之前,柳氏有些疑惑的看了女儿一眼。
姚守宁顿了顿,摇了摇头,打了个呵欠:
“没事。”
若是之前,她说这样的话,可能柳氏还烦恼于家中发生的种种麻烦,意识不到母女之间出了问题。
可现在随着家里的麻烦事逐渐迎刃而解,姚家又暂时得到了朱姮蕊夫妇作为靠山;苏妙真姐弟的事情有楚少廉出面周旋,柳氏这些日子的烦恼尽去,她的心思自然就放了一些到小女儿身上。
也正因为如此,姚守宁话音一落的刹那,她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发现姚守宁的改变。
这个以往喜欢向她撒娇,有话直说的小女儿,不知什么时候,学会了隐瞒心事。
“你……”
柳氏若有所思,正要说话之时,就听到曹嬷嬷提醒道:
“太太,轿子抬过来了。”
柳氏到嘴边的话一顿,果然就见到有两顶小轿被抬了出来。
另一边姚守宁原本是等着柳氏说话,但没想到被曹嬷嬷打断,只见柳氏的表情似是有些茫然,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道:
“算了,回家之后再说吧。”
说完,提了裙摆上轿。
她一上轿,姚守宁也应了一声,跟着往轿内一坐,闭上了眼睛。
轿子一起身,曹嬷嬷就压低了声音问道:
“太太有心事?”
柳氏性格强势,心中藏不住话,无论喜怒哀乐,总会很直接的表现出来。
可她先前的神情,仿佛是有些不知所措一般,好似有话要跟二小姐说,却又不知如何说出来。
“嬷嬷。”
柳氏唤了一声,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觉得守宁变了。”
她也说不出来是哪里变了,可隐约感觉,这个一向粘她,对她全心全意信任的小女儿好像与她无形之中疏远了。
仿佛有许多话,她不愿再跟自己说,有些事往心里藏。
柳氏一想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茫然之色。
虽说生育了三个孩子,可是这三个孩子中,唯有姚守宁以往是与她最亲近,最会撒娇,也最不怎么需要柳氏费心思的。
只要她说的话,姚守宁就会听,就是遭了斥责,很多时候不需要自己去哄,她自己就已经忘记,重新又贴过来,亲热的依偎在她身侧。
柳氏的记忆回到了两个月之前——她带着一双女儿去望角茶楼,姚守宁在马车上昏倒又苏醒过来的时候。
那是母女俩最后一次真正的亲近,姚守宁一醒来,便邀她上床,躺在她怀中,听她讲起了当年的回忆。
自那次之后,柳氏竟再想不起母女二人有如此亲近之时,记忆里只剩下了吵闹、争执。
一切的改变,好像是从苏妙真来了之后。
想到这里,柳氏不由揉了揉眉头。
弄清楚问题的关键之后,她感觉十分的头痛,也觉得有些想不通。
在此之前,姚守宁明明是十分期盼苏妙真到来的,当日从望角茶楼回去的马车上,她问的问题也表明了她对苏家姐弟的好奇及欢迎,可为什么后来真的这两姐弟一到,她又变得排斥了?
柳氏有许多疑惑想不通,但除了这些疑问之外,她心中还有些惶恐。
她习惯了关注儿子,习惯了宠爱长女,也习惯了姚守宁的撒娇及主动的顺从、亲近,当有一天发现这个小女儿无形中与自己疏远的时候,她竟然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重新挽回母女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