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柳氏并不后悔砸了孙神医的店铺,就是有些后悔不该今日出门,导致所有的事都撞到了一起。
听她这么一说,姚守宁的眼中不由闪过几分迟疑。
真的只是巧合吗?
照理来说,无论是柳氏砸店铺,还是马车失控、世子进城都是很偶然的事件,不过最终撞到了一起,才酝酿出了大事。
可姚守宁细细一想,又觉得不对。
这场连下了半月的大雨,恰好在昨晚停止。
姚婉宁久病不愈,吃了孙神医的药不见好,反倒病情还像是重了几分,早就令担忧女儿身体的柳氏心中憋了一大口气。
雨停之后,本来就是要去找孙神医晦气的大好时机。
‘梦中’的小柳氏活不过冬至,凑巧今年的冬至提前了半月有余,苏妙真姐弟也在今日入城。
至于那意外闯入的世子,姚守宁也觉得他未必就当真是意外。
他杀死人后,从死人身体中钻出的黑气究竟是什么,为什么会涌入进他的身体,这些都是一团谜。
她总觉得,纵然柳氏不是今日出门,哪怕换个时间,换个事情起因,恐怕也会惹出一波麻烦的。
今日的这件事有惊无险,最终能令柳氏得遇贵人之助,转危为安,说不准反倒是一件好事。
不过这样的话,她可不敢说给柳氏听。
这会儿的柳氏惊魂未定,若听到她这一番神神叨叨的话,说不定会以为她受惊过度,导致胡言乱语。
“还是我的错,也算事情遇巧而已。”
柳氏强打精神,安抚了女儿一句,接着又问她:
“你有没有被吓到?”
她自小娇生惯养,姚家虽不是世族豪门,可夫妻两人也尽量将女儿捧在掌心,从未让她见识过人间凶险。
今日出门一趟,让她亲眼目睹那疯病犯了的男人被当街杀死,还有那被砍了脑袋的马匹,血流满地,这会儿柳氏想起来,都觉得有些后怕不已。
“还好。”
姚守宁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应了一声。
她说这话倒不是安慰柳氏,而是出自真心。
照理来说,她见陆执杀人,确实应该恐惧。
可是后面发生的尸体之中钻出的两股黑气一事,又将这股恐惧感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她尽力压制的好奇心。
她的预感一一显灵,近日来‘梦境’连连,又发生了这么多事。
盼了许久的表姐、表兄也来了神都,不知会为姚家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但有一点,姚守宁可以十分肯定——那就是她的生活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平静。
柳氏将她神色变化看在眼中,以为她只是懂事体贴,想要安慰自己。
当下心中一软,伸臂将姚守宁拥入怀里:
“别怕,有娘在呢。”
她误解了姚守宁的迟疑,心中越发后悔自己不该为了逞一时意气,便使女儿目睹这样的事。
“死人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柳氏紧紧将女儿抱住,说完这话之后,就感觉姚守宁一双小手攀在了她胸前,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
“娘,您说死人之后,会不会有鬼魂?”
她向来性情活泼,很少露出这样怯怯的神情。
柳氏心生怜爱,忙不迭的抱着她哄:
“哪有什么鬼魂?这世间死的人那么多,若人人都变鬼,恐怕这世间都要容不下了。”她极有耐心的安抚女儿:
“鬼魂之说,只是游方术士用来骗人的把戏。”
“可我……”姚守宁刚要说话,便被柳氏打断了:“放心!”
她想起女儿之前说昨日没有睡好,又听她问起这话,便说道:
“回头娘让人开几副安神的药方,必定不叫你夜惊。”
姚守宁担忧的倒不是夜惊之事,她是怕自己可能也中了邪。
今日发生的种种,都让她饱受困扰,一面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看’到了许多旁人无法看到的事,一面又因为柳氏一直以来的教导,而对这些神秘事件感到怀疑,认为自己可能只是出现了幻觉。
两种认知相互冲击,柳氏安慰的话占了上风。
在那可怕黑气的冲击下,姚守宁下意识的选择相信了母亲‘无精怪鬼魂’的言论,把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一切,又归类为眼花而已。
小柳氏之死可以称为巧合,苏妙真样貌与她梦中所见一致,也可能勉强解释为血缘亲情使她有所感应。
至于那死人身上钻出的黑气——
“一副可能不够……”
她不止是夜梦惊醒,还好像出现了幻听:
“我感觉可能需要多喝几副才行。”
柳氏听她这样一说,不免更加心疼:
“一定,一定。”
第40章 别担忧
说完了这话,又想到了苏妙真。
“不过今日出门,没想到正会遇上妙真入城。”
这在柳氏看来,简直是巧合的惊人,甚至有些不可思议。
“都怪那替她赶车的贼子,不知怎的,竟会令马受惊。”
如果没有马匹受惊冲撞人群,便不会引发那男人发疯伤人,自然也不会闹出人命。
最后那赶车的人倒是跑了,留了姚翝在那里收拾烂摊子不说,苏妙真姐弟也被截留在那里。
“你姨母……”
柳氏说到这里,心中一紧,几乎不敢想下去。
她也不傻,半年前小柳氏的来信中,一副托孤口吻,仿佛大限将至。
如今苏妙真姐弟一身素白,“苏文房看起来瘦歪歪的,命倒是挺硬,只恐怕我那可怜的妹妹……”
说着说着,柳氏便红了眼睛。
她猜到了小柳氏已逝,说到这里,便心痛如绞,发出细细的抽泣声。
“娘不要伤心。”
姚守宁早就已经在‘梦’中预知到了小柳氏的死期,对她可能已经逝世一事早有心理准备。
这会儿见柳氏哭得伤心,不免安慰了她一句。
“你说的是,我不伤心。”
柳氏其实也心中有数,不愿在这个时候露出软弱之态,令女儿担心。
听了姚守宁安慰之后,她很快深呼了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恢复以往强势的性情:
“现在还不是我伤心的时候。”
她从小丧母,掌握管家理事之权,并非遇事只会哭哭啼啼。
稍许宣泄了一番情绪之后,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无论如何,我要亲耳听到妙真和我说她娘的情况,我才相信。”
更何况现在姚翝还没脱身,苏妙真姐弟卷入事件之中,也被截留在现场。
虽说临走之时,姚翝让她放心,必不会让苏妙真出事,可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柳氏心中仍是担忧无比。
刑狱司的人不知为何,本来就看他不惯。
如今姚翝自身都难保,又要如何保住那姐弟二人?
先前的情况下,她只是为了不再让丈夫担忧,才强作镇定离开那里,这会儿再一想起,又如热锅上的蚂蚁。
“那陆世子真的和你说了,让你不要担忧,你爹会没事?”
她眼圈还有些红,却仍是盯着女儿问了一句。
姚守宁其实心中也不是十分有底,她与陆执讲的也根本不是这件事。
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是半点儿都不能犹豫,柳氏话音一落,她当即点了下头,应了一声:
“是说了。”
柳氏不疑有他,松了一大口气:
“那就好。”
说完,她又自言自语:
“此番事了之后,若你爹能保得性命,妙真姐弟无事,纵然被革了官职,也是好事。”
她讲完,便不再出声。
姚守宁也不再说话,而是思索着近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虽然她表面受到了柳氏的安抚,相信了这个世界并无鬼神一说,可其实姚守宁的内心已经开始对柳氏的这个观点感到怀疑,并隐约感应到,今日她‘看’到的种种,可能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从听了说书人讲的故事起,她的生活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也回不到过去的平静。
以往她总嫌生活太平淡,不够刺激有趣。
如今刺激接踵而至,倒令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烦恼着自己的事,好在柳氏也有更多头疼的地方,顾不上去注意她难得的安静。
冬葵被吓坏了,紧靠着曹嬷嬷发抖,没有即刻昏倒过去,已经算她胆大了。
众人一路无语,马车一路疾行约半个时辰,才回到了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