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衣领斜分,露出内衣的领口,两道琐骨隐于领口之中。
头发漆黑如墨,顺滑的贴在他修长的脖子上,水珠顺着他精致的脸庞往下滑,无声被衣裳吸入。
姚守宁跪坐在他身侧,手撑着他肩膀,拿了帕子替他擦脸上的水珠。
陆执愣了一愣,接着将腰背挺得更直,说道:
“你坐在我后头。”
说完,又问:
“还在担心你外祖父?”
“嗯。”姚守宁有些闷闷不乐。
有些话,她在将军府时说不出来,虽然在场的诸位长辈对她很是关切,也很为柳并舟担忧,可她看得出来,众人对柳并舟更多的是佩服,而且大家的心思都被洪灾以及即将化身为邪魔的外祖吸引住,相较之下,柳并舟以身硬护神都城的事,属于大义之举,纵使身死,也死得其所,便自然排在了这两场大祸之后。
但那可是她外祖父,是她的亲人!
因此这些话,她只能跟陆执说。
“我看到大水弥漫了神都城,我外祖父在极力守护着……”她含泪坐了下来,与陆执后背相靠,收起双腿,以手将小腿环住:
“我有点担忧。”
世子会与她斗嘴,与她打闹,性格还有些骄傲不羁,但同时他也会陪她斗‘河神’,陪她挖坟墓,替她举伞遮雨,听她诉说内心的烦恼。
“担心什么?”
陆执感觉到她靠了过来,顿时挺直了背脊,一动也不敢动。
他能感觉到少女这一刻对他毫不设防的信任,一种巨大的欢喜将他淹没。
“担心你外祖父出事?”
世子咬紧了下颌,强作平静问了一声。
“嗯。”姚守宁点了点头。
“不用担忧。”陆执轻声道:
“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刻,我会站在你外祖父的身边,我以性命担保——”
他话音未落,姚守宁突然拼命摇头:
“我不要。”
她打断了陆执的话:
“我不想要世子死。”
世子的眉眼舒展开来,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我也不要!”
她很倔强的道:“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会不顾一切,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
“不会发生的。”陆执骄傲的扬了下眉梢,道:
“你放心,纵然‘河神’是他,但过了七百年,天下早就是年轻人的了!”他很有自信:
“我在地宫之中,获得了天命之力的传承,如果‘他’敢来,到时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他说到这里,眉飞色舞。
甚至恨不能‘河神’立即现身,让他一展身手。
但他说得豪迈,姚守宁却听得瑟瑟发抖。
她很想相信世子,可自两人相识以来,每一次他不说豪言壮语便罢了,一旦说下大话,次次都被打得落花流水的……
“世子求你别说了……”
她小声的哔哔,世子飞扬的神采一下僵住。
没有什么比在心上人面前吹牛,结果被人揭穿更尴尬的事了!
陆执恼羞成怒。
两人原本和谐的气氛一下被打破,姚守宁挪腿起身,试图不着痕迹退回马车之中。
“站住!”
世子恶声恶气的喊:
“你不准走,就坐在这里陪我!”
当日去代王地宫时的情景再现,姚守宁嘟嘴坐下,将手里的帕子甩搭在他肩头:
“哼!”
“你还凶。”
世子以手肘撞她,她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僵峙的气氛一下又重新缓和。
“你外祖父不会有事的。”世子也跟着笑,笑完之后正色道:
“人定胜天。七百年前,人类可以赶走妖邪,七百年后也可以的。”说完,他又补了一句:
“更何况,我们是早有准备的。”
“嗯!”姚守宁用力点头。
经过这样一番说笑打岔,她心里的焦虑一下松缓了许多。
两人有说有笑里,马车穿越过已经蓄积了水的街道,离姚家越来越近了。
而温府之中,温景随回家之后,却坐立难安。
先前姚家发生的事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柳并舟与柳氏说过的话,以及神态被他一一分析,寻思要如何去克服困难。
若是以往,他是绝不认输的性格。
可此时他却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办法,他脑海里只能想到姚守宁骑鹤而去时的身影,似是离他越来越远,他伸手都抓不住。
他感到有些心慌,因此索性守在温家大门口,等着姚守宁归来。
柳并舟当时说过,姚守宁骑鹤前去,再请将军府的人送她回来,若将军府的人送她,必会从温家大门前经过。
温景随等了许久,终于听到了暴雨之中细微的马蹄的‘嗒嗒’声响,夹杂着车轮在水中滚动时的动静。
他心下一喜,站起身来,伸手抓住了大门,正欲拉开时,眼睛却透过门缝,看到了远处淌水而来的马车。
只见马车前坐了一道人影,一个少女搭着他肩膀,跪坐在他身后。
少女侧身偏着脑袋绕到侧方,长发如瀑,挡住了那人面容。
纵使大雨滂沱,但温景随依旧看得出来,这两人正有说有笑,彼此亲近熟稔,毫无隔阂。
他如遭重刺,几乎站不稳脚。
以他视力,自然认得出来那是姚守宁,她竟是对陆执如此信任,一点防备之心都没有。
温景随是谦谦君子,与姚守宁相识多年,他自认对姚守宁熟悉极了,可思想上的接近,并不意味着两人在现实之中也真正如此靠近过。
在她眼里,他只是邻居的大哥,未来大嫂的兄长,一个备受赞扬的读书人……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温景随突然丧失了外出的勇气,这一刻他竟没有信心能够插足其中。
他不害怕温太太的反对,不担忧柳氏的愤怒,对柳并舟暗含的责备也可以想办法去解决,可是如果姚守宁喜欢的不是他呢?
他拿什么去争呢?
温景随想到那日凌晨,自己与那位世子擦身而过,言语交锋。
当时他信心十足,语言锐利,将那位世子逼得狼狈而退,略占上风。
可如今的一幕,却如同重重抽打了他一个耳光,哪怕那位世子并不清楚。
他嘴中生出苦涩。
这个年少成名,一路饱受追捧、赞扬及期许,顺风顺水成长的年轻人,第一次品尝到了失败的痛苦。
他无声的掩上门,觉得眼眶发热。
而就在这时,马车经过温家大门前,世子心中激动,一股战意从他心中涌起,他热血沸腾,高高扬起了下巴,目光从姚守宁的脸颊往她身后看去,见到的是瓢泼大雨,以及温家紧闭的大门。
“太可惜了!”陆执有些遗憾的想:
“便宜温景随了。”
可惜他跟姚守宁相处的画面没有让这个情敌看到,否则让他知难而退也好!
他想起自己上次灰溜溜的败走,事后暴躁又失落,如今自己卷土重来,温景随竟然什么都没看见!
“你快点再给我擦擦脸。”
世子心中喜滋滋的,连忙催促:
“头发也要,手臂也要,身上全部都要擦——”
“……”
姚守宁没有理他,拿了帕子替他擦头。
“你让开点,不要挡到我。”
他想露出脸,让温景随看看。
“你不要乱动!”
姚守宁差点儿被他挤下马车,忍不住拿了帕子,学着长公主打他的架势,一下敲到他后脑勺处。
她毕竟还是不如朱姮蕊胆气壮,力气也小,这一下只是试探,打得并不重。
打完就心虚了。
但世子从小被打,如同练功,头皮坚硬,这一下根本不痛不痒。
不过痛不痛的倒在其次,在情敌家门口处被姚守宁打了却是很没有面子的。
因此他怒道:
“你为什么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