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温太太母女没有出声。
两人心中都十分愤怒,但也确实知道这位姚家的表姑娘受过妖邪蛊惑,才刚清醒不久。
“我,我被妖邪蛊惑过吗?”
苏妙真听闻姚守宁的话,脸上生出一丝惊慌,但面对姚守宁目光,下意识的低下了头。
从这目光相对,姚守宁便看出这位表姐心神不宁,似是有些怀疑,又有些害怕,但看她的眼神中带着隐藏的恨意与抵触。
“你被妖邪蛊惑过!”姚守宁开口。
家里其他人接连点头。
柳氏见她脸色惨白,心中不忍,连忙说道:
“妙真,你不记得就算了。”
苏妙真却往自己的弟弟看了过去。
姚家的人她并不相信,就连外祖父她也有很多不满,她唯一勉强相信的,便是自己的这个弟弟了。
却见苏庆春也点头:
“姐姐,你前些日子中了邪,看起来十分恐怖。”
他性情羞涩而又懦弱,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说话时声音都在抖。
但他担忧苏妙真,又见姚家人以鼓励的目光盯着他看,逐渐便生出胆气:
“我们从江宁出发之后,你的神色就不大对头,你……”他想了想,仍将苏妙真对姚家的种种怨恨举止咽入喉中。
他不是怕说出真相,只是怕说出真相之后,柳氏受到伤害罢了。
“你想一想,进入神都前,刘大爷离奇身死,而我们两人却全无察觉,事后更是因此牵连入狱。”苏庆春小声的道:
“这便是妖邪作祟的缘故。”
“还有——”
他又补充道:
“当日外祖父来家那一日,你身上也是钻出邪祟,全神都城都亲眼见到过。”
苏妙真的脸色发白,随着他的话,许多事情也逐渐想起来了。
西城案件之事,她也记得。
现在想来,确实疑点重重。
车夫刘大之死便十分奇怪,死于几人临时歇脚的庄子,自己姐弟没有察觉,还当与平常无异一样正常上路。
在她眼里,她在韩庄只歇息一夜。
而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在韩庄停留了数日才走,走时姐弟二人,悄悄留下了尸首。
但苏妙真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姐弟是与刘大一同上路。
此后姨父姚翝查询案子时,问起过刘大外貌,她下意识的隐瞒。
不再受妖气影响后,苏妙真再回忆起此事,便有些惊恐的发现:这件事隐瞒之后对自己并没有任何好处。
她情知自己身上隐藏了一道‘神喻’,她虽隐隐猜到这‘神喻’寄居在自己身上是有目的,但‘它’一直以来与自己目标一致,都是为了帮自己报仇,及改变自己‘前世’的悲惨遭遇罢了。
怎么这种情况,在姚守宁等人眼里,却似是受妖邪蛊惑?
她心中生出阴影,苏庆春还在道:
“世子出事那日,你一去后,世子也突然发疯——”
苏妙真也想起来了!
那怎么能叫发疯?她先是下意识的想反驳:难道世子表白自己,就叫发疯吗?
但她此时不再受妖气影响,当日发生的情景一一浮现在她心中。
陆执‘死而复生’,一醒之后便对自己大加恭维。
当日的许多回忆一一涌入她的脑海,许多像是被她下意识屏蔽的事也都跟着浮现——例如长公主当时的愤怒,柳氏等人吃惊至极的神色。
如今想来,世子当时的情况,确实形同发疯。
她那时如雾里看花,朦朦胧胧,现今一下思维清楚,便意识到这种情况确实不大对头。
难道自己真是受到了妖邪蛊惑?寄居在她体内的不是‘神喻’,而是妖邪么?
她心中发慌,脸色越发难看,起身道:
“姨母,我有些不舒服,想先进屋坐坐。”
姚守宁见此情景,以为表姐已经清醒,心中一喜,正欲上前,却见她眼瞳的中心处,一点碧光散逸开来。
紧接着她脸上浮出红光,口鼻之内大量红气吞吐。
苏妙真的眼中露出挣扎之色,但她与狐谋皮,早就已经出卖了一缕魂魄,与狐妖紧密相结合。
只是片刻之间,两者便重新融合。
她眼中的惶恐被娇弱取而代之,脸上露出有些怯怕的面容。
姚守宁心中一凉,知道表姐再度被蛊惑。
“好。”柳氏见她这模样,十分怜惜的点头:
“我让逢春去替你端碗热汤,你先在屋内坐坐。”
苏妙真泫然欲泣,以袖子挡脸,轻轻抽泣了两声,点了点头,快步进屋。
这一下,姚婉宁纵使没有‘开天眼’,但因为有‘河神’守护,反倒不受红雾影响,因此将她前后表现不同看得一清二楚,转头往妹妹看去。
姐妹两人对视一眼,姚守宁心中虽失望于表姐重新受妖邪蛊惑,但今夜的事却又让她看到一线曙光——苏妙真并非完全没救,那狐妖也有心虚藏匿的时候。
她找到了希望,心情便好了一些。
随着苏妙真离开,这一小段插曲便暂时过去了。
曹嬷嬷领着冬葵几人提来了热水,拧了帕子递到温家母女身上。
温太太接过热帕子,摊开敷在脸上,眼泪无声的流。
她先前失态至极,此时冷静了一些,便借着挡脸的功夫哭了一阵。
不过她很快收拾了自己的情绪,放下帕子后,将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原来今日长公主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她离开将军府后,先是进宫寻神启帝。
但皇帝记恨她先前打自己,便避而不见,并暗中下令召见皇室亲贵,用来阻拦长公主。
朱姮蕊便大声的在宫里喊,提到柳并舟所说的洪灾欲来之事,希望皇帝能下令征借城中各大粮商手中的粮食,迁徙沿江两岸的百姓。
简王等人随后赶到,欲阻拦朱姮蕊,说这只是儒生术士无稽之谈。
简王道:‘大庆受天道庇佑,几百年来灾祸极少,又怎么可能会有大祸降生呢?’
他暗指长公主这番话是在指责神启帝不仁,所以才使天道大怒,更说道:
“柳并舟只是儒生,又非神佛,不能掐算前尘后事,又怎么知道洪灾即将来临呢?”
他认为长公主是受了柳并舟迷惑,并劝朱姮蕊,说是迁沿江百姓一事事关重大,强征城中粮商手中的米粮,容易引发粮商不满。
近来雨水不停,本是多事之秋,他以长辈身份劝阻长公主,让她不要闹了,这样一通乱喊,可能灾祸还没有来,便先使民心生变,引发百姓恐慌。
朱姮蕊早看简王不顺眼。
前几日静清真人死讯通过儿子的口传入她耳中的时候,她就已经有心想要修理这老头了。
此时见他不知好歹,竟敢钻到自己眼皮底下来找麻烦,如今大事当前,她没有时间耽搁,也确实需要杀鸡儆猴,便令手下将简王绑了。
“立即将我皇叔送往瞭望台。”长公主吩咐道:
“当年太祖建立此处,是为了有事第一时间能将消息报往神都。皇叔既然不信今夜有洪灾来临,便请皇叔今夜亲自留守在那里,好好看个清楚!”
简王当时面色大变。
他已经九十多岁高龄,又向来养尊处优。
纵使没有洪灾,可此时天寒地冻,风雨交加,瞭望台上环境粗陋,他这把老骨头恐怕熬不住。
再者说,他虽说嘴硬,但心中对于洪灾一事却是半信半疑的。
柳并舟神通毋庸置疑,更何况他的老师,乃是当年的天下第一儒张饶之,儒家力量非同一般,兴许柳并舟确实得知了洪灾一事。
就算柳并舟无法掐算,可近来雨水频多,城中已经不少地方闹起水祸。
神启帝近年来沉迷修道,不理国事,全国各地河堤年久失修,闹灾也不是不可能的。
他先前之所以与长公主唱反调,纯粹是记恨当日陆执坏自己好事,后又找上门来打自己家仆,使自己颜面尽失。
简王认为朱姮蕊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儿子,又不尊重自己这个长辈,再加上皇帝有请,一心想要讨好神启帝,有意要借着这个事,给长公主下眼药。
却没想到长公主心狠手辣,此时分明是想要自己命的。
“你不要乱来!”
简王面色大变,连声指责:
“朱姮蕊,我可是你长辈,你这是想要忤逆悖上,试图害我!”
“这怎么能叫害?”长公主冷笑一声,道:
“据说瞭望台当年建成之后,太祖亲自上去过。”她眼皮一翻,握紧了手中的长枪:
“怎么,太祖上得,你上不得?”
“身为皇室子孙,关键时刻得为国出力!”她懒得再跟简王废话,提枪重重往地面一杵:
“将简王爷绑走,不允许有人相救!”
她一锤定音。
身边私军如狼似虎,顿时将一群被神启帝请来的皇室国戚震住。
简王哭天抢地的被绑走,其他人群龙无首,不敢再开口。
神启帝当时听到外面的动静,心中又慌又怒。
而就在这时,温庆哲正在宫中任职,也将这些动静听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