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苏妙真开始还想反驳,可嘴唇刚一动,她就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不安之色。
苏庆春偏向姚家,讲话自然对她无利。
要是稍早之前,苏妙真认为这个弟弟胳膊肘往外拐,自然不肯听他多言。
不过父亲的到来缓和了姐弟俩之间的矛盾,屋子中只有苏家三人的时候,让她隐隐有种回到了当日一家人小聚时的感觉,令她心情放松,不再满身尖刺。
她听到了苏庆春的这番话,也意识到了不对劲。
细想之下,她与世子除了‘前世’的牵绊,确实这一生并没有碰到过几次。
每次相见,连话都没说过几句,恐怕陆执未必记得住她的名字。
不——他可能记得。
正如苏庆春所说,陆执每次遇到她都没有好事。
第一次遇到,他杀人中邪。
之后北城门碰到时,自己施展‘陆执的一见钟情’,使他当众出丑,沦为笑柄。
后来他中咒而死,大殓之日死而复生,复生之后再度发疯,胡言乱语……
当时长公主冰冷的眼神苏妙真至今还记得一清二楚。
她突然像是大梦初醒。
对啊,这样的情况下,世子不恨自己都算好事,怎么又会喜欢自己?
她开始感到害怕,觉得自己之前种种确实像是中了邪。
世子的大殓之礼上,突然死而复生,醒后便表白自己——这种事无论怎么看都有些不正常。
恐怕像苏庆春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为什么自己当时全然没有觉得不对劲儿,甚至还有些沾沾自喜,认为世子的喜欢天经地义?
以往妖狐为她编织的美丽幻境被撕开了一条小小的缺口,久违的理智回归,她回忆过往,终于发现了这些‘记忆’中的问题。
“那,那——”苏妙真心乱如麻,“那姚守宁对我恶语相向,姚婉宁之前还打我,这些庆春你又怎么解释?”
“打,打你?”
苏文房听了这话,吃了一惊,迟疑的看向了儿子。
苏庆春连忙道:
“爹,您听我说。”
他连忙将些前些日子顾焕之前来求药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并提到柳并舟说这‘紫丸’的奇异之处:
“外祖父说这紫丸吃了可能会死人。毕竟这药是为皇后娘娘而求,大家都怕出事之后承受不起——”
说到这里,苏文房心中已经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想起女儿先前提到过‘献药’之事,脸色微变,再听儿子又道:
“当时外祖父便说没有这药,欲送顾大人出去,结果姐姐却坏了他老人家的事。”
接着,他将苏妙真喊停了顾焕之,结果与姚守宁起了冲突,继而咬伤了二表姐,最后被大表姐情急之下打了耳光的事说了一遍。
“苏庆春!”苏妙真瞪大了眼,喊弟弟的名字。
苏庆春毫不畏怯,转头与她对视。
“妙真!”苏文房沉了脸,问她:
“你弟弟说的话是真的吗?”
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他一开始所想的姐妹之间相处的矛盾。
苏妙真先是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话到嘴边,她想了想,却发现苏庆春说的并没有错。
父亲的目光之下,她不愿撒谎,只好不甘的点头承认:
“是……”她一点头后,便看到了父亲失望的眼神,苏妙真心中一慌:
“但是爹,我没有咬姚守宁,根本没有咬到她,姚婉宁就打我。”
苏文房没有说话,他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
第348章 换真心
收到柳氏信件之后,苏文房心急如焚,当即快速处理了家中一切,辞去手头的职务,赶往神都。
只是恰好被洪灾所阻,未能进城。
皇后去世当天,宫中敲了丧钟,他亦有所耳闻。
当时他只叹大庆如今是多事之秋,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能跟自己的女儿扯上关系。
“爹,我——”苏妙真看到父亲神色不对,正欲说话,苏文房却道:
“妙真,顾后去世了。”他语气温柔,不带指责。
但是这种无形的包容,却给苏妙真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她别开头,咬了咬嘴唇:
“顾后,顾后本来就病了,未必是药的原因——”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了一句:
“就算是药的原因,但当日外祖父已经提醒顾大人了……”
“……”苏文房的眼神逐渐变得严厉。
“妙真。”他轻轻喊了一声,苏妙真的身体一颤,下意识的就想躲避。
她脸上涌出红光,那尖凸的嘴唇一抖一颤的,可惜此时苏文房父子看不破她脸上的障眼法,无法窥探到她的真实面容。
“你年岁不小,应当知道这件事情严重性。”
苏文房见自己喊了一声女儿名字,她便面露畏怯,心中不由又生出怜悯。
他示意女儿坐下,叹了一声:
“我一生漂零,连累你娘与你们姐弟随我吃苦,是我对不起你们。”他脸上露出内疚之色:
“送你们到姨母家,也是希望你们可以过上安稳的生活,不必再随我这个父亲东奔西走。”
他这些年不如意,辅佐了许多位朋友,但这些人一旦升迁,便是双方分别之时。
苏文房深知自己这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也并不怪罪于谁,只是一双子女眼见年纪渐长,将来总要说亲,不欲因自己的缘由断了子女前程。
因此思来想去,才厚颜将一双儿女送入神都城。
“在送你们前来神都之前,爹娘没有考虑过你们的感受,是爹的不对。”说到这里,他起身长揖一礼:
“爹在此向你赔罪,希望你不要生爹的气。”
他这一行礼,惊得苏妙真连忙起身要躲,但苏文房以眼神制止了她,仍是坚持行礼之后,才示意女儿又坐回去。
“这只是其一。”
苏妙真心中忐忑不安,见父亲整理衣冠,越发害怕,见他站定之后,又道:
“顾后已经去世,无论她的去世与你送的药有没有相关,但你任性妄为,险些致你姨母一家于险地——”
苏妙真下意识的摇头:
“不,不是我的错,我没有——”她还想反驳:
“当日顾大人也说过,生死有命,吃了药丸若皇后仍是……”她余下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因为她看到了父亲的眼神。
苏文房怜爱的看着她,没有因为她再三辩驳而愤怒,也没有因她闯祸而头疼,他的眼神如浩瀚大海,将她所有的任性与偏激全都包容在内。
“爹——”
她眼圈一红,耳中顿时有尖利的声音响起:
“他骗你,他与柳氏是一伙的。”
“不是!”苏妙真一听这声音,顿时心中恼怒,尖利的反驳了一声。
她面容之上,狐妖的眼中露出一丝怪异之色。
它以前无往不利的蛊惑之术这一次似是并没有取得想像中的后果,遭到了苏妙真激烈的反对。
仿佛家里人就是她的软肋,她对于苏文房的信任远胜于妖狐的想象。
“我爹并不是这样的人,是我做错了。”
她心中这样想着,以往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一下清明。
妖狐认为她本性自私自利,此时见她坚定,不免有些怪异,但它只是无声的呲了下嘴,又冲着苏文房吐出一口红气。
在场三人都只是普通人。
苏文房有才,却没有修出浩然正气。
它的妖法厉害,尤其擅长蛊惑之术,既然此时无法说服苏妙真,它便准备从苏文房入手,从姚家挑事。
那股粉气一吐出去,便将苏文心脸庞罩住:
“姚家苛待你的女儿,柳致玉瞧不起你,柳并舟误你一生——”
它念着咒法,试图将这样的念头刻入苏文房心里。
妖狐的妖气轻易入侵,苏文房的心里似是半点儿防备也未设。
但他的‘心’远比妖邪想像的要更加纯净。
受妖气影响,妖狐可以轻易看穿他的内心。
他在听到妖咒喃喃低语的刹那,心中却想的是:我将一双儿女送进神都,劳烦玉姐一家照顾,女儿还不懂事,时常与守宁几人发生争执,这真是我教养不严之过;
姚翝因自己的原因,蹉跎十年未得提升,也难怪玉姐看不起自己;
至于岳父,他老人家将小女儿交到自己手上,自己却没有承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反倒连累妻子变卖嫁妆,以供一家人吃用,自己真是无能。
“……”妖狐听到他的‘心声’,顿时无语。
苏文房在片刻的怔愣之后,醒过神来,又愧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