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而拥有这两种特性的,便唯有一种人了——“是道士。”
‘啪——啪——啪——’拍掌声响起。
那绿袍男子将双臂缓缓从脑袋上移开,接着抚掌道:
“对了。”
张饶之既然猜对,他就接着往下说:
“这位道人来了之后,就说替我占过一卜,说我命中有一大劫,不久便会死于非命,身首异处。”
他这样一说,姚守宁心中就一动,她也想到了一个人。
少女抬头往张饶之看去,张饶之感应到她的注视,转过了头。
一老一少交换眼神,这一刻彼此心里都浮现出一个名字:孟青峰。
姚守宁心中暗叫不妙。
她曾在太祖长眠的龙脉之中,亲眼目睹当年的‘陈太微’抱走了太祖遗体,自然便知道这‘孟青峰’与后来的‘陈太微’皆是同一人的化名罢了。
此人一直在搞事,且心狠手辣,智多近妖,有他插手,这绿袍男子恐怕落不得什么好下场的。
她强忍不安,没有说话。
男子接着道:
“他说完之后,我便当即下跪向他求救。”
那时他官职虽低,但却正好掌握着重修皇宫的权柄,有权之后手里自然不太干净,也收授了不少好处。
大庆朝对于官员的贪污受贿管理异常严苛,再加上此事又涉及皇宫重修,永安帝性情暴躁,若东窗事发,他必入大狱,不止身首异处,极有可能还会连累一家老小。
“这位道士便送了我一枚买命钱,说我若遇生死劫,此钱即可买命,但作为交换,我需要替他在皇宫地基的五个方位,挖出五个大坑。”
那时他得知死期将近,自然没有选择,便做下了这一场交易。
“后来呢?”
张饶之盯着这男人看了半晌,“唉——”
他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声,显然已经猜到了结果。
“后来我私下请了几位聋哑长工,趁着夜色之时,在他指定的位置挖下五个大坑,事后又恐东窗事发,便将人杀死灭口。”
绿袍男子提到杀人,还面带僵硬的微笑,显然并不将那几条性命放在心中。
在场众人初时还有些怕他,但这会儿听到他这样的话,又对他心生厌恶。
孙太太及另一个男子下意识的离他远了一些,脸上露出反感之色。
“做完这一切后,当天夜里,我在回宫的路上,兴许是天色太黑,也有可能是我杀了人的缘故,我在宫殿台阶踩滑,从高台之下摔落。”
他说到此处,停顿了片刻,接着才道:
“而宫里四处都在动工,白天时不知哪个杀千刀砍脑袋的罪人摆了一些刀斧,我摔下之后刚好摔在上面,便撞得身首异处。”
“……”柳并舟听得毛骨悚然。
‘嘶!’孙太太倒吸凉气,惊得双手紧握。
姚守宁虽见过鬼怪妖邪,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个‘活人’在亲口说自己死时的情景。
“你不是还有一枚买命钱吗?”
张饶之却十分冷静,他甚至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声。
“不错。”
男子的嘴角勾了勾,应道:
“幸亏我有这一个买命钱,那位高人并没有骗我,事后证明,这枚钱救了我的性命,它使得我断开的头脑与身体重新长回到一处。”
这一切太过离奇,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置信。
“我回家之后,睡了一觉,还做了个梦。”他说道。
“什么梦?”张饶之问他。
“我梦到不久之后,那几个聋哑人的尸体被人发现,继而有人弹劾我滥用劳役之力为我所用,在宫中私挖地坑,兴许是想颠覆大庆龙脉,意图不轨?。”
他神情平静的开口:
“皇上大怒,将我抄家入狱,我全家数十口尽皆死于刑场,身首异处。”
说到这里,他露出一个十分奇怪的笑容,似是颇为满足:
“幸亏那位高人指点,使我免于这样的灾难,我最终能跌了那一跤摔断脑袋,又死而复生,使得家人不受连累,这样是再好不过。”
他咧嘴笑着。
但姚守宁的脸上却露出同情夹杂着反感的神情,她已经猜到,这男子梦中发生的一切可能并非做梦,反倒是他摔落宫殿,死而复生的经历是场骗局。
“你回去之后,可有见过妻小?”张饶之却似是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是顺着男子的思路问。
“没有。”绿袍男子十分吃力的摇头。
他有些奇怪的盯着张饶之看:
“我不知道这所谓的庆丰17年究竟是哪一位皇帝的年号,但看你的样子气度非凡,想必也是一方大人物,应该在朝为官,且官职不低吧?”
说这话时,他似是有些酸溜溜的,但他僵硬的面庞,平平无仄的音调却很难有情绪掺杂其中,听在人耳里便十分别扭。
“我曾经在朝为官,但如今早就辞官不做。”张饶之笑了笑,回他道。
他吃力的拧了下眉头,似是觉得有些怪异,却最终只是从鼻腔之中发出‘嘿嘿’两声冷笑,面无表情道:
“你既然在朝为官,便该知道我犯的是大罪,此前早与父母妻儿商议过,我留下的钱财足以令他们丰衣足食一生,他们后来定是拿着钱财逃走,又何必留下来送死呢?”
“所以你认为,你死而复生,见不到父母妻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张饶之问。
绿袍男子木然盯着他:
“不错。”
“唉。”张饶之叹息了一声,不忍再在这个问题纠缠下去,转而问他:
“那枚买命钱呢?”
“自然是被我用了。”男子解释着:
“我出事之后,那枚钱便用来买命,此后消失无踪,再也找不着了。”
说着,他下意识的伸手摸自己的胸口:
“不过在出事之前,我一直挂在胸口贴身收藏着……”
话说到这里,他摸着胸口的手掌突然一顿:
“咦?”
他有些吃惊,继而将手探入衣襟内侧:
“怎么会呢?”
说话的同时,他不大灵活的手指勾到一物,将其拉出——
众人只见他指尖之上一物晃晃悠悠荡个不停,那东西是枚已经上了年头的铜钱,在灯光下反折着幽冷的青光,看起来就是一件诡异之物。
“这枚铜钱,不是早就不见了吗?我找了许久,一直没找到呀!”绿袍男子吃惊极了,望着这枚铜钱道。
张饶之就问:
“这铜钱之上有道术残留,可见当年送你此物的人,道法非凡。”他心中早有怀疑的人选,“永安年间,曾出过一名惊才绝艳的道士,是当年最在道观长生观的观主,此人名为孟青峰,后被永安帝封为国师,曾力排众议,支持永安帝重建皇宫——”
他说到这里,语气顿了一顿,接着才问:
“与你做交易的,可就是那孟青峰?”
唯有这样的人物出现,才可以轻易的打破这官员心防,令他深信不疑。
在场众人除了姚守宁外,孙太太及柳并舟显然是知道孟青峰大名的,两人面色微变。
绿袍男子点了下头。
这一点头之下,怪事发生。
他的脑袋直直下滑,骨肉摩擦间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一条殷红的细线从他脖颈四周闪现,继而大量血液‘汩汩’涌出,顷刻便将他那身绿色的官袍浸湿了。
男子的脑袋直直落了下来,他下意识的伸出双手,准确的将那硕大人头接在手中。
这个动作他似是已经做过一次,熟悉极了。
“啊!!!”
“啊!”
孙太太与坐在他身旁的男子见到这惊悚至极的一幕,再难维持住冷静,发出惊声尖叫。
柳并舟也吓得跪直起身,张开双臂,将姚守宁护在身后。
那男子断颈平滑,颈口处的血‘突突’直往外涌。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将自己的人头举了起来,望了望自己的肩头。
紧接着另一个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男子身上穿的绿色官袍瞬间化为了一袭脏兮兮的白衣,衣裳前后绣了‘囚’字,此时已经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
他望了半晌,那灰蒙蒙的眼睛眨了两下,接着嘴里沙哑的道:
“原来,原来那竟不是梦么……”
话音一落,他随即倒地气绝身亡。
人头失去双臂所托,‘噗通’落地,滚了数圈,接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
之后不等异味传出,空山先生手臂一挥,那人头连接着尸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尸身所在之处,唯独留下一枚铜钱,孤伶伶的摆在角落。
众人经历了先前惊魂一幕,俱都吓得不轻。
张饶之双眉紧皱:
“此人为求活命,不择手段,杀死几个无辜的工人,最终落得身首异处,也算是报应不爽。”他面色严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