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莞尔wr
接下来的话用不着她再多说,陆执身旁的罗子文发出倒吸凉气的声音:
“四百年前的代王墓中,代王尸身被亵渎;晋地立安县的西山村中,号称是当年废太子的流放之地,而恰好山中主墓之内,亦发现了遭妖邪寄生的尸体。”
“不是号称!”
姚守宁等他说完,才出声道:
“那里就是五百年前的成治帝时期,废太子的流放之地,我很肯定。”
她是通过了辩机一族特有的联络方式,询问到了跟在当年的昭太后身边的和嘉,几乎可以确定立安县的西山村中发现的那座遭妖邪寄生的墓地之中的尸体确实就是当年的废太子。
说完,她又补了一句:
“且这位废太子当时被立为太子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是成治帝的子嗣中,唯一一位觉醒了皇室特殊血脉的人。”
她这样一说,陆执等人神情更加严肃。
姚守宁的消息来源绝无可疑。也就是说,西山村发现的妖怪寄居的坟墓是当年成治帝时期的废太子的可能性又大了些。
“世子,事关重大!”罗子文急道:
“我们要即刻通知神武门、将军及长公主,让他们早做准备。”
陆执当初收集的皇室秘录中,那位代王也是血脉的觉醒者,废太子亦是,姚守宁道:
“我们已经知道,皇室之下隐藏了龙脉,是……”她提到‘朱世祯’,隐约觉得有些别扭。
这位既是开国太祖,又在七百年后引诱了自己的姐姐,是姐姐腹中孩子的父亲,既是祖宗,又是‘姐夫’……
她一时有些凌乱,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前辈,只好含糊道:
“是‘他’的长眠之地。至于血脉封印,我怀疑程公说的话没有错,但不全对,极有可能‘他’主动封印了狐王肉身大部分的力量。”
所以‘他’死之后,尸体一旦遭受亵渎,便相当于狐王的主体已经脱困。
而狐王的残肢碎片则寄生于其他的皇室后裔之上,在数百年时光的酝酿之中,以尸身蕴养妖邪的方式,使得狐王的肢干、躯体以另一种形式‘重生’。
“绝对不能让它将肉身重组!”姚守宁慎重道:
“之前狐王的力量并非它的真正实力,只是缺少肉身之后,仅剩魂体带来的影响,使它被大幅削弱,若是重组完成,后果不堪设想,可能是一场不输‘河神’的灾劫。”
她表情严肃,陆执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姚守宁又补充了一句:
“我先前‘看’到了它,就是险些死在了那里!!!”
她先前突然面色大变,众人不明就里。
此时陆执听她这样一说,顿时毛骨悚然,脸色大变:
“你有没有事?”
他这才后怕,急切的想伸手进车厢来拉姚守宁,确认她的安危。
“没事。”她摇了摇头,又迟疑道:
“我当时,当时险些被它‘抓住’,但关键时刻,有人救了我……”
这个人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可能是会改变许多事情轨迹的契机,就算辩机一族的长辈们不提醒,她在反应过来之后也会想尽办法找到这个改变结局的人。
但她当时生死存亡,脑海一片空白,神识亦受妖气影响,实在没有看清那人是谁。
“是谁?”
世子发问。
姚守宁有些遗憾的道:
“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个女子。”说完,又补了一句:
“年纪应该很轻,说了什么话……”她努力回想,却竟然发现自己竟然像是神识突然被强行归位后,记忆力遭到一部分冲击,根本想不起那人说了什么。
姚婉宁、苏妙真也一脸后怕,两人一左一右拉住姚守宁的胳膊,没想到刚刚片刻之间,她竟险些出了事。
“算了。”陆执的目光落在姚守宁脸上,见她越想越困惑,好不容易恢复血色的嘴唇又开始泛白,连忙紧张的道:
“想不起来就算了,毕竟是未来的事,你能窥探到这一点,已经很不容易,不要伤了自己。”
“是啊。”姚婉宁也点头。
苏妙真亦跟着劝说:
“守宁别多想,既然你预知到了未来的事,这个女子既然会在未来出现,说不定到时她亦真的会出现,救你一命。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事。”
姚守宁有些不甘心。
她知道预知只是一种预警,是自己的力量在给自己提示,若真的顺其自然,结果如何根本无法说清。
不过大家都很关心她,此时她自然也不愿意说这样的话来给大家泼冷水,最后只好乖乖点头:
“我知道了。”
“对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世子与姚家人碰面之后,先是有镇魔司拦路,结果陆执又提起晋地大案,他只知道姚家人要出城,还没来得及详细询问姚家人要出城的原因。
说到这里,姚守宁与两位姐姐对视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事情是这样的——”
她将自己预知到‘河神’即将出现,柳并舟入皇宫求见神启帝遭拒,最终施展神魂传话之术引发神启帝警惕,继而召出陈太微的事说了一遍。
“这位国师当场发疯,险些弑杀了君王,我外祖父保住了他的性命,原来这位国师的前身竟是七百年前太祖身边的孟松云……”
姚守宁提起‘陈太微’的存在时,开始还有些胆颤心惊。
她与陈太微打过数次交道,深知这位道长的厉害之处,凡神都之中,皆是他的领域,提起他的名字,皆会受到他的窥探——当日齐王墓地受他追杀,可能也是因为她与陆执的行动一直笼罩在这位国师眼皮底下的原因。
好在她预料之中的窥探感并没有到来,她很顺利的简约说完了陈太微的生平,这位国师并没有出现。
姚守宁心中乐观的在想:看来这位国师在弑君失败之后,想必已经离开了神都。
想到此处,她略略有些庆幸。
陈太微是个极其危险、且又极不可控的因素,在大庆王朝的都城本身就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这位国师的离去令她稍微安心了一些。
“七百年前,他的师父因为……”姚守宁说到这里,突然后背一麻。
一种强大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她的全身,她说不清楚那种感觉。
她明明身在四周都有遮蔽的马车之中,却好像瞬间身无片瓦遮身的出现在旷野之里,危险至极的捕狩者的威压笼罩住了她,让她感到恐惧、窒息。
这一刻所有的声音、街道上的房舍、人影全部消失,她惊慌失措,正要四处张望,下一刻五感复位。
嘈杂的声响充盈于她耳中,她的左右手臂还分别被姚婉宁、苏妙真挽在手里。
世子正在弯腰侧耳听她说话,一切仿佛并没有异样,大家甚至没有注意到她先前那一刻的失神。
时光好像被冻结,这太诡异了!
她话音一顿,左右张望,却并没有探查到奇怪的讯息。
而那种被人窥探的感觉消失了,她心脏这才后知后觉‘呯呯’疯狂跳动,急速流涌的血脉令她身体瞬间失温。
“守宁——”
世子本能的察觉到了她的不安,喊她话时已经放出自己的气息,笼罩附近街区,同时伸手按向了腰侧,并向左右罗子文、段长涯二人使了个眼色。
围绕在马车周围的黑甲迅速散开,训练有素的将姚家的马车包围在内。
‘铛铛’的金戈交击声中,许多人抽出了腰侧武器,段长涯取下背在身上的双戟,握到双手用力一抖,戟身迅速拉长,化为武器护持在马车四周。
……
“有危险?”
世子警惕的问。
姚守宁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将头探出车外。
“守宁——”姚婉宁从周围人的反应已经察觉不对劲儿,见她这样,担忧的轻唤了一声。
“没事。”
姚守宁安抚了姐姐一句,目光看向四周。
相比起先前城门口,此时城内的街道两侧店铺许多已经关闭,有些大门破败,竟然像是房舍都空了。
巷道的阴影之中,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正靠墙而坐。
街道四处可见排泄物,恶臭熏天,蚊子苍蝇乱飞,发出‘嗡嗡’声响——一切显得太过平常而普通,半点儿没有诡异之处。
但她相信自己的直觉,重新坐回马车之内后,再细细感觉,却发现那种被人以神识锁定的感觉已经彻底消失了。
不过姚守宁并没有掉以轻心,她强忍恐惧的感觉,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去回忆先前的感受,这一感应,却发现那种被窥探感并没有真正的消失,仿佛仍有什么若隐似无的在注视着她,察看她的一举一动。
她心下有些不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头。
少女的手指细白修长,肌肤皮肤晶莹剔透,可以透过软腻的肌肤看到下方青紫色的血管,她动了动。
指尖处泛起了无形的红光,与她有传承脉络的空山先生的声音响在她脑海中:
“守宁?”
“师父,我刚刚好像被人窥探了。”
她将先前提到陈太微,继而突然浑身发麻的感觉说给了空山先生听,末了道:
“但那感觉转瞬即逝,我身边的人半点儿没有察觉,仿佛时间都被冻结了。”说完,又再补充了一句:
“我现在感觉那种被盯视的危险感已经消失,可我总觉得‘他’并没有离开,仿佛仍在暗处。”
这种感觉本身就是相悖的,姚守宁自己‘说’完,都沉默了。
但空山先生一下反应过来:
“守宁,你可能被人打下烙印了。”
他语气有些紧张,解释着:
“你所说的这人是道门第一人,经历七百年而不死,这已经是有逆天命了。”道家法门众多,陈太微的修行手段本来就不凡,不知不觉在一个人身上打下烙印再容易不过。
“而且他曾窃取了你一滴血液,用道家的话来说,便是他命中与你注定已经沾上了因果,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这一段牵扯总要解决的。”
空山先生话虽这样说,但毕竟是自己唯一弟子,他想了想:
“你今日再回应天书局学习时,我看看你身上有没有烙印,也找其他人帮帮忙,商议一下,看能不能想办法将这件事圆满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