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天如玉
吐蕃使者按手见了礼,挤出笑:“我等还未见到总管,献上贺礼,上次的战事也需商讨。”
胡孛儿怒骂:“还有脸提战事!”
舜音听明白了,定是西突厥给他们通了气,他们是来打探穆长洲眼下是何情形的。
只不过前些时日落雪难行,他们又得借着总管就任的名义过来,未免来得太晚,至少眼下隔着城头看,穆长洲已安然无恙了。
刚想完,穆长洲已走来身侧。
她转头看去,他垂眸对着下方,仿若能看见一样。
使者见他突然现身,一下愣住,似没料到一般,很快又堆出笑脸,按手见礼:“但求入城,近前拜见总管。”
舜音冷眼看去,想近前来看人到底有没有事才是真的。
“不必了。”穆长洲忽说,“既来敬贺,我也该回礼。”他朝后伸手,“弓。”
舜音怔了怔,以为听错了,转头看去。
身后守城兵卒递来一张弓,送上箭袋。
穆长洲拿在手中,搭弓引箭,倏然拉满,一箭射下城头。
一箭正中吐蕃使者马前,马立时受惊抬蹄,险些将人掀落。
下方一片惊呼,人人骇然仰头。
穆长洲收弓,冷声说:“带着回礼回去报信吧。”
下方众人再不多言,匆忙拍马就走了,使者一路节杖高举,像是生怕自己也挨一箭。
穆长洲转头,递回了弓。
张君奉发着懵,胡孛儿张着嘴,都回味不过来。
舜音看着穆长洲看过来的脸,他眼睛动了动,眸中又有了往日的黑沉,暗藏一点亮光。
她倏然反应过来,一抿唇,转身下了城头。
胡孛儿和张君奉才回过神来。
“军司,不是,总管你……”胡孛儿道,“藏得真深!”亏他前面还扶得尽心尽力。
张君奉嘀咕:“今日惊异之事真是一件接一件……”
穆长洲朝城外看去一眼:“继续盯着。”说完转身,快步下了城头。
城下已没有马车,舜音下去后就自行乘车离去了,只两三随从牵了马在原处等候,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穆长洲翻身上马,追了回去。
军司府外,已有仆从在等着迎接。
昌风这两日才得知军司一直未归是在寺中治伤,一见马车驶来就匆匆迎上。
车一停,舜音掀帘而出,径自入了府内。
胜雨在后,险些要追不上她脚步。
昌风只看到她一人,只好又伸头去看路上,很快听见几人快马而来,连忙上前见礼:“军……总管看来已好了。”
“嗯。”穆长洲随口应了一声,下了马,大步往里。
廊上提前悬了两盏灯,主屋里早已烧好了炭火,一室温热。
舜音进屋,刚解下披风,就听见了走来的脚步声。
穆长洲走入,直走到她跟前:“生气了?”
舜音拧着眉,背过身不理他。
胜雨走来屋门外,端着铜盆,小心翼翼朝屋内看了一眼:“按夫人吩咐,一回来就备好了热水,药材已放了。”说完送入,放去桌上,又看了看二人,赶紧退去了。
舜音听见更气闷,还担心他伤好不了,不想他好了还瞒着自己。
忽而想起来,她转头说:“那句话你也不是听见的。”分明是看见了口型。
穆长洲走近:“我当时还只是勉强看清。”
是看见了她的口型,刚能视物时还有些不够清楚,而后才慢慢适应,直到城头上那一箭时,才能完全看清。
舜音转身走开几步,仍不理他。
右耳忽听见门响,她眼神瞥去,穆长洲已掩了门。
他解去披风,又一手除去腰间束带,褪了外袍,转头走去桌前,自铜盆里拧了帕子过来,塞到她手里,抓着她手送入衣襟:“还没好透,药总得接着用。”
舜音一下贴近他身前,抓着帕子的手抵到他身上,蹙眉说:“你已能看见,不需我了,是故意戏弄我不成?”
穆长洲察觉她想抽回手,一把按紧,低头说:“没你怎么行,没你我就真不在了。”
舜音立即掀眼瞪住他。
穆长洲看到她眼神,胸腔里忽的一沉,声低了:“不说了,难道我好了不是好事?”
舜音眼神微动,终于看向他衣襟里,那里面一道道的伤疤露出来,直冲入她眼里。
他已死过那么多回,都挺过来了,当然是好事。
穆长洲抓着她的手,愈发贴近,声音沉坠:“那你罚我?”
舜音耳廓一麻,额间被他呼吸拂着,渐沉渐热,看见他黑漆漆的眼,心口突跳,顿了顿,握着帕子的手轻轻擦了过去。
穆长洲身上忽的一凉,是她的手指贴了上来,随着擦拭,顺着他身上那些疤痕抚过,微微发痒。
他抓着她手,不想她触碰那些。
舜音挣开,手又贴上,握着滚热的帕子,从胸膛到腰侧,再到背后,避过几道刚愈合的新伤,这么多日,不用看就已熟记下来,擦去背后时,就快贴住了他。
她手又往上,贴着他颈边,擦去他颈后,慢慢的,手臂勾住了他颈。
穆长洲微怔,低头看见她掀起的眼,那张脸分明冷淡,似还带着气,眼却如凝春水。
她唇微动:罚你好好活着。
穆长洲胸口一紧,眼紧盯着她,一手拿开她手里的帕子,丢去桌上,骤然搂住她,低下了头。
舜音被他含着唇,身上瞬间热起,另一条手臂也伸过去,箍在他颈后。
唇被他一下一下细密地揉过,颈边一热,他含了过去,又低头往下……
有屋中的炭火烘着,四下更热,连外衫轻落也未在意。
穆长洲挟着她腰走了几步,一下坐在榻上,手臂将她搂紧。
舜音耳边只有仅剩的衣衫在摩挲轻响,腰被轻巧握住,他自她身前抬头,贴来她耳边低语:“上来。”
周身瞬间如有烈火窜起,她急喘着坐去,被他手臂一抱,又一落。
舜音一把搂紧他颈,感觉他呼吸近在心口,滚热急促,自己也快缓不过气。
先如烈火,又如沸水。
穆长洲伤刚大好,还带着克制,喘息却越来越重,忽而凑来含住她耳垂。
舜音如陷汪洋,贴着他颈一呼一吸,瞥见一侧昏影浮动摇晃,眼角一跳,气息错乱。
许久,她被一把抱起,穆长洲抱着她,走去屏后。
似有狂潮席卷,舜音躺在床褥间,贴上他胸膛,触到那些伤疤,心间的快跳一声一声,如撞如击。
穆长洲身在克制,人却张扬,搂在她身上的手臂越收越紧。
不知多久,他手臂忽而一松,在她耳边低喘说:“事还未完,再等等……”
舜音脑中近乎已空,身一轻,觉出他往后,才思绪渐回,想起他先前确实也及时退去了。
她忽而伸手,抱住了他。
穆长洲撞回,倾身贴近,在她耳边重重一喘,看入她眼。
舜音眼神轻晃,手抚过他背上的伤疤,又到他胸膛,一道道抚过去,直至手掌贴住他心口,低低唤:“二郎……”
轻软慢语,胜过千言。
从未见过她这样。穆长洲被她按住的心口一灼,蔓延全身,喉头滚动,猛然欺近,一把抱紧她,几乎就要失控,含着她唇低语:“再罚我……”
第九十六章
天光渐白, 一室温热渐散。
舜音睁开眼,侧脸贴在一片紧实的胸膛,动了动, 掀眼看见,穆长洲近在咫尺的脸, 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成伏卧, 就伏在了他身上, 彼此几乎坦陈相贴。
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胸口,按着他胸腔里的心跳,怕压着他刚好的伤处,她立即抬起头, 去看他的脸。
稍低头,几乎要触到他挺直的鼻梁,他双眼深邃轻阖,薄唇轻抿,睡着时竟多了一丝温润, 以往似乎从未这般又近又仔细地看过他。
以往似乎也从未像如今这样好好了解过他。
腰上环着他的手臂, 忽而收紧,舜音回神, 看见他双眼已经睁开, 正看着她。
她怔了怔,还未说话,他唇已贴了上来,抱住她一翻身,压她躺倒, 含着她唇,细细地在她唇上揉了几下, 才放开,声里微带嘶哑:“放心了?我没事。”
原来早知道她在看他。舜音喘着气,轻声说:“昨日就看出来了……”
穆长洲笑一下,昨日在她面前虽要近乎失控,倒也没有真到毫无节制、不知收敛的地步。是她不让,怕他的伤势没好透。
最后时他浑身已出了层汗,抱着她终于停歇,手也不曾松开。
他低下头,笑已抿去:“事确实还未全完,我才那样……”
没有了前总管府那般悬在头顶的威胁,他也不需再如以前那般完全忍着,可终究谨慎惯了,即便已得到了任命,也依旧希望诸事稳妥,尤其是关于她的。
舜音想起昨日一把抱住他的情形,耳后微微生热,抬眸看着他:“事未全完又如何,我不是与你同行一路的么?”
穆长洲眼神定了定,手臂不觉将她抱紧,轻轻抵住她鼻尖:“我早知你与我是一路人。”
即便刚开始她是被他绑着走上了一条路,但他们殊途同归。在她每一次助他时,每一次与他共同涉险时,就知道了。
直到她让他千万别反,她坚守府里不退,已完全确信,他们确实同行一路。
再到如今,身心与共……
屋门外传来几阵脚步响动,舜音都听到了,手轻轻推了推他,该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