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第124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舜音看到此时,起身上马,示意所有人随自己退离。

  西突厥重兵在此,并不安营扎帐,遇有动静也能维持不动,倒像是稳固非常,且早有安排。

  直至策马出去极远,裹着布帛的马蹄踏上一片软草,舜音停住。

  先前去制造动静的几个斥候已匆忙甩开敌兵,赶来会合。

  她点了个人:“先将所探消息送回军中,其余人再随我往南。”

  入夜时,穆长洲接到了斥候快马送回的消息,身上已披上玄甲,罩上披风。

  他对着舆图,确认了西突厥重兵方位,立即朝外又下了道军令:“城周所有兵马暂歇,按兵不动,关城暂不增加守军,一切如常。”

  一名兵卒走入,接令而去,快马出营去传讯。

  胡孛儿刚好返回,进来就嘀咕:“那群狗贼好似还未动,到底什么意思?”

  穆长洲冷声说:“自然是在等时机了。”说着往外走,“继续候令,我天亮便回。”

  胡孛儿不明所以,赶紧称是。

  穆长洲走出大帐,看了眼黑黢黢的天,回身点了一小队轻骑,一手牵了自己的马,翻身而上,即刻出营。

  一夜就快过去,舜音停在半道一片山岭之间,已接近凉州城南向。

  深深夜色里,自南而回的斥候步行而至,悄无声息地近前,低低报上消息:“按夫人所言去探,一切皆如夫人所料,吐蕃亦是重兵压来……”

  后面几句是按她要求所探来的吐蕃兵马情形。

  舜音蹙了蹙眉,细细想着西突厥陈兵方位,又想了想附近吐蕃的陈兵方位,再仔细回忆一遍凉州城附近的地形,忽又扯马往北:“漏了一支。”

  快马急往北去,皆随她而行,马蹄踏过细窄几乎无人经过的小道,带出一阵闷响。

  半边天色泛出微微青灰,将要亮起,一片莽原之间,新草刚绿,凉风劲吹。

  舜音手指在草下土地上轻轻按过一块痕迹,有蹄印,形状、深浅却与西突厥骑兵惯用的兵马有所差异。

  身边已又有斥候返回接近,细报新寻到的消息。

  舜音稍稍往右,仔细听完,低声说:“是凉州兵马的痕迹。”或者说,凉州残部的痕迹。

  她起身,留了两个脚步轻的斥候散开在外围盯梢,坐回马背,远望出去,趁着微亮的天色扫视一圈,盯向远处矮草起伏的一处,悄然抬手,示意其余人即刻就走:“不必打草惊蛇。”

  那些必然是前总管府的直属兵马,当初随刘氏而去的残部,终究也现身了。

  舜音冷冷扫去一眼,立即扯马远离。

  穆长洲纵马,自城外一路巡视而过,直至踏上一片高坡才停,目光远远望出去。

  昨日舜音临走时对他说:天亮时去接应我。

  虽斥候亦可护卫她安全,但还是这句话更让他放心,此刻依言而来。

  一片寂静,远处忽而响起一阵示警的尖利笛啸。

  穆长洲眼一凛,抬手一挥,一夹马腹,疾驰而出。

  跟来的轻骑已先行往前,直冲向关口处去接应,却见前方一行人马正飞快驰来,连忙纷纷停住。

  穆长洲及时勒马,看见为首策马而来的纤影,心里一松。

  舜音疾驰而来,急急停下,开口就说:“我没事,已探知大概……”

  穆长洲看着她被风吹乱的鬓发,二话不说,朝她伸手。

  舜音话一顿,胸口还在阵阵起伏,不自觉伸手搭上他手臂。

  穆长洲连人带马将她拉近,倾身过去,手臂箍住她腰,一用力,将她挟来自己马背上。

  舜音侧坐到他身前,才反应过来:“我还没报。”

  穆长洲一手将她拥在身前:“就这样报。”

  舜音耳廓被他声音一拂,避开左右目光,低低往下说:“两面皆是重兵压来,此番他们像是已结盟稳固,逃出的那些残部也在,刘氏定然也在……”

  穆长洲仔细听着,打马往前,却刻意放缓了马速。

  不知多久,忽觉语声渐轻,他低头看去,她侧脸贴在自己胸口,不知不觉已阖住了眼。

  一夜急探,果然早就累了。

  穆长洲手在她背上腰上抚过,匕首未动,没见有伤,唇边一牵,手臂将她抱紧,扯着披风裹到她身上,严严实实将她遮在怀里,连同右耳也遮住,勒马停住,让她先睡。

  “总管……”后方轻骑开口请示。

  他偏头瞥去一眼,四下便噤了声。

第一百零二章

  舜音醒来时已在大帐之中, 睁眼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里侧的一张行军榻上,身上盖着厚毯。

  腰上搭着手臂,她一动, 身后的人就动了,回过头, 看见穆长洲坐起了身。

  他似也刚醒, 身上只褪了玄甲, 袍衫被压得微皱:“不能让你一直在外睡着,还是带你回来了,刚好我也需休整,睡到此刻正好。”

  这么一说, 倒像是她睡着的时机刚好。舜音醒了才意识到昨夜奔走了多少路,这一觉睡得深,从头到尾都像是被他这般揽在身边一样。

  行军榻太窄,穆长洲只能和衣侧躺,松开她起身:“你再睡片刻。”说完拂了下衣摆, 绕过遮挡的木架, 往帐外走了。

  舜音已休息够,跟着起身, 听见些微动静, 往木架外看了眼,大概是他出去时的吩咐,兵卒提前送入了梳洗清水和饭菜便退去。

  刚过午,营中很安静,兵马应当大多都已调动出去了。

  舜音梳洗完, 用了饭,听见大帐外传来张君奉和胡孛儿的声音, 隐隐混着穆长洲的说话声。

  她听不清,理了理袍衫和鬓发,走出去,快到帐门边,才听清张君奉的话。

  “都已按军令准备好,不知接下来他们何时会动兵。”

  穆长洲背对帐门站着,像已在别处清洗过,正往身上重新覆上玄甲,低声说:“应当快了。”

  舜音接话:“确实快了。”

  顿时帐外的几人都朝里看了进来。

  穆长洲看她一脸沉静地站在悬挂舆图的木架前,走回帐中问:“还有没报完的?”

  舜音点头,边回忆边说:“西突厥的大部并未安营扎帐,不会在那里停顿太久。两面又皆是重兵而来,光是西突厥一方,已是十姓部落全至之势。刘氏的残部目前离凉州最近,或许是被充来此战打头阵了。”

  穆长洲说:“你返回时忽来笛啸示警,是有人趁商路混入了关内,便是那些残部。刘氏去时便失去了总管府印信,如今只有拿往事流言来搅动民心,在西突厥眼里多半已成弃子,会被用来打头阵也不奇怪。”

  舜音低语:“探敌之秘,兵力最下,策略最上,要能知道他们的策略图谋才是最重要的。”她转头在舆图上点出了两面敌军目前位置,又在中间点出刘氏残部所在,“这般列阵,又随时会来……”她话稍顿,蹙了蹙眉。

  穆长洲目光凝视在舆图上:“是想围城。”

  舜音看向他:“你已知道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穆长洲沉低声,“朝中拔去他们勾结的高官,又为封家昭雪,已直揭出他们目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再遮掩了,也难怪连结盟都稳固了,如今两面举国之兵前来,想兵围城下,一举拿下凉州,还可反迫中原。”

  舜音不觉冷眼,转头却见两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张君奉和胡孛儿早已走入帐中,听到此时,全看着她。

  “夫人果然精通此道。”张君奉惊愕道。

  到了现在,也无须对他们遮掩了。穆长洲看一眼舜音:“你们以为我当初步步顺利是因为什么?”

  张君奉恍然大悟,亏得当初还以为那是如有天助,原来助力就在他身边。

  胡孛儿惊得声都没了,在旁干扯自己的络腮胡。

  帐中安静一瞬,张君奉干咳两声,赧然上前:“过往是我失礼,还以为夫人来此毫无益处,今日在此重新拜见。”说着抬手,郑重见礼,“河西张氏,张君奉,拜见夫人。”

  胡孛儿立马跟着上前,有样学样,也抱拳见礼:“不知道哪里的胡氏,胡孛儿,拜见夫人。”

  “……”舜音无言地看着他们。

  穆长洲牵唇,眼看着她,口中说:“虽是夫人该受之礼,但眼下该迎战了。”

  舜音与他对视一眼,才开口:“先退敌最重要。”

  二人连忙直起身,胡孛儿脑筋转了回来,急道:“他们这么多人,咱要先迎哪边啊?”

  穆长洲盯着舆图:“昨夜待命的兵马即刻调动,两路赶往南向山隘,随时拦截吐蕃;下令甘州兵马尽快推进凉州,往南向支援;其余兵马全部调往北面关口。”

  一听兵马齐动,张君奉和胡孛儿立即出去,分头传令安排。

  仿若回应,外面陡然传来急促马蹄声,有兵卒在高喊报信:“敌军来攻了!”

  舜音转头看去,一如所料,说来便来了。

  穆长洲伸手在她肩后一带:“走。”

  营帐外,兵卒已将马匹牵来。

  胡孛儿和张君奉传完令,飞快上马,带领兵马列阵在营外等候。

  离得遥远,也能听见凉州城上刚刚擂响的急促鼓声。

  舜音快步走去马旁,踩镫而上,转头看向身旁。

  穆长洲听完了报信兵卒的禀报,翻身上马,近前扯了下她马缰,与她同行往前:“是混入的残部在小股作祟,这才刚开始罢了,若没猜错,他们的大军是想让残部吸引凉州兵马去清剿,再趁机大举压进。”

  后方列阵兵马立即跟上。

  舜音跟在他右侧,细想凉州四面城门外的兵马,当初还以为那般严密防范是针对中原,如今想来,或许他早就准备好会有这一日了,只是两面倾巢重兵,还是太多了:“光靠凉州恐怕不够。”

  穆长洲说:“是不够,凉州精锐虽利,皆配了军马场中最好的军马,但腹背夹击还是危急。昨夜我已安排周边各州调兵待援,除此之外,最好再有援军。”

  舜音心思一动:“中原?”

  穆长洲迎上她目光:“无疾应当返回秦州了。”

  舜音点了点头:“我会安排。”

  马踏上窄道,穆长洲停住:“你往城中固守,指挥斥候,与我互为策应。”

  舜音跟着一停,沉吟一瞬便道:“好。”

  穆长洲转头朝后招手,分出人马,一夹马腹,策马而出。

  后面胡张二人领人疾驰跟去。

  城头上的鼓声仍不断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