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尖意 第34章

作者:天如玉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穆长洲看着她。

  舜音又紧捏一下信:“事出有异,我不放心,想亲自去。”说完就看着他。

  穆长洲在旁走动两步,没回话。

  舜音一时无话,只能等他表态。

  穆长洲脚步一停,忽而说:“既要亲自前往,必要协调安排。”

  舜音回神:“是,所以得来找穆二哥。”

  穆长洲点点头:“那你回去准备,待别州人马都离开后再出城,不必急走,到城外十里就停,等我的安排。”

  舜音一愣:“你同意了?”

  穆长洲说:“甘州你不也亲自去过了,还在乎其他地方?”

  舜音看了看他,立即转身朝外走。

  穆长洲看她脚步匆忙,猜想信中传递的消息很急切,早知就该看一眼封无疾的信了。

  他迈步跟出去,到了官署门外,舜音已上了马车,胜雨立即催着赶车走了。

  胡孛儿在门外等候到此时,凑近问:“夫人这是怎么了?”

  穆长洲目送马车走远,回身又进官署,脚步快了许多:“稍后携我手令入军中另行调动斥候,把张君奉叫回来,有事务安排。”

  胡孛儿跟上,一桩一桩记下,听他语气严肃,心想这是有什么急事不成……

  舜音回到府上时还早,不过日上三竿。

  她回了房,除去身上襦裙,换了身圆领袍衫的男装。

  这还是先前胜雨为她添置衣裳时顺带做的。国中女子出行,为图方便,时常会做此打扮,并不奇怪。

  胜雨在妆奁前为她束发,口中问:“夫人打算去何处,是否太仓促了?”

  舜音避重就轻:“与军司说好了,不是什么大事,只简单收拾就好。”

  胜雨立即不再多问,为她束好发髻,又匆匆赶出去为她备马。

  全部准备完,已时至中午,舜音走出房中,偏着右耳听了听外面动静,城中似乎安静下来了,应当是那些别州官员都走了。

  她没耽搁,走向府门,出去便见一行弓卫正在门前阶下等候,似是到了有一会儿了,马背上还有简单行李。

  一见她,弓卫便齐齐抱拳,显然是穆长洲的安排。

  舜音过去踩镫上了马背,冲众人点头说:“随我走。”

  一行人马如平日外出公务一般,跟随护送着她沿僻静道路,直往东城门外而去。

  城门处果然已没了外州人马,也没了送行官员,一路畅通无阻。只守城官兵以为军司夫人又是外出观风物,向她见了礼,其余并未引来多少关注。

  舜音记着穆长洲的话,带着人直出城外十里,停了下来。

  日头开始倾斜,但光还强烈,明晃晃的照着四下的一片碎石坡。

  舜音观察四处,远近无人,尚算隐蔽,示意弓卫们退远防卫,以免引来巡视兵马注意。

  弓卫们退去,不远不近守着。

  她往来路看,穆长洲让她等候安排,大概是要给她安排帮手,可凉州哪有能与她同行同探的帮手,胡孛儿和张君奉都不可能,除非是女子,但女子中又没有可用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阳光淡了些许,舜音抬头看了看,隐隐约约似听见了一阵马蹄声。

  她第一反应是扯马往低处回避,却见远处弓卫并没有动,才停住,往来路看。

  一人一马疾驰而至,马上的人深袍紧束,佩刀挽弓,身姿英挺。

  舜音打量他:“穆二哥亲自来安排?”

  穆长洲看着她:“已安排好了,着实费了些时候,需安排军务,还要拿到总管手令。”

  舜音心思一动,看着他:“那你怎么亲自来了?”

  穆长洲忽问:“音娘既将斥候分作二人一组,那你此番亲去,与谁同探?”

  舜音眼神动了动,没说话,忽然会意,盯着他。

  穆长洲扯马近前,一笑:“还不走?除了我还能有谁?”说完持着的弓在她身后马臀上一拍,引马而出。

第三十二章

  夜深人静, 一阵又低又缓的马蹄声踏入了边关小镇。

  四处荒山僻野,这座小镇早已废弃,不闻鸡犬之声, 连灯火也没有,一片土台断壁, 到处杂草横生, 靠着天上明亮的月色, 一行人才到了一排土石筑就的高舍前。

  舜音牵着马,打量四下,这一路连续走了好几日的捷径,几乎每一日都如之前去甘州那般以毡布围挡露宿。

  今日到了这里, 才不过接近廓州,河州则还要更远,终于见到了房舍,却也只是一片荒芜之所。

  穆长洲牵马立于她右侧,月色下拖出一道长影在地, 低声说:“此行我不可耽搁太久, 最好能速战速决返回凉州,否则总管处不好交代, 行程只会更偏。”

  舜音闻言, 不禁低语:“那又何必亲来?”刚说完便觉他目光已看来,转头看过去。

  穆长洲却没接她话,脸被月色照得阴影错落,愈发显得眼深鼻挺,眸光幽深, 似带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指一下眼前:“这里本为戍卫之处, 现在已弃用,知道的人不多,正好用以落脚。”说完转头看向远处。

  舜音才明白为何来这里,见他站着往远处看,如在等待什么,跟着看出去。

  在这废弃之地如同静止了一般等候了片刻,远处隐隐约约有了接近的马蹄声。

  弓卫们都齐整无声地在后方几十步外护卫,闻声立即挽弓戒备,但见穆长洲在前面抬了下手,又纷纷放下了警戒。

  先有两匹快马到了跟前,匆匆停住,马上的人齐齐向穆长洲无声抱拳。

  后面又接连来了几阵快马蹄声,都是二人一起,陆陆续续,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就先后来了十几人。

  舜音一眼就看了出来,来的都是斥候。

  按她之前所言,这些斥候都是二人一组,应是之前就交代好了,要在此时此地来会合报信,才会赶得如此准时。

  所有斥候都下了马,无声垂首,立于穆长洲跟前。

  斥候只对主将一人汇报,任何外人都不能得知消息,要等他发话才会开口,这是一贯的规矩。

  穆长洲看一眼舜音,压着声说:“这是夫人,以后向我报时,见到夫人无须避讳。”

  众人称是,才终于有人动了。也只有两人,这二人一组,是最后到的,其中一人上前报:“只探得廓州有将领去过河州,约十日前的事,有商旅途中遇到过他们兵马,其余皆不得知。”

  另一人报:“廓州防范灵敏,也派出了各路斥候,稍有逗留就会被察觉,另有二人往河州去探,尚未来得及回报。”

  舜音捏着手指暗忖:河廓二州越是灵敏,越是犯了忌讳,因为如此就等同昭告外人,州内藏有私密。她又算了算时日,除去这一路而来花在路上的时间,约十日前,那应当正是凉州忙于迎接诸位都督入总管府述职的时候。

  穆长洲显然也想到了,转头朝她看来:“音娘如何说?”

  舜音想封无疾既然来了信,说明在他盯着的一带有过迹象,开口说:“传讯给去河州的二人,让他们不必入河州,直往秦州方向一探,有消息立即回传。”

  斥候们大概没想到她会下命令,都抬眼看向穆长洲。

  穆长洲颔首:“散开休整,夜半时按夫人所言去办。”

  众斥候立即抱拳,领命退散开去。

  人都散远,穆长洲才示意弓卫近前,将马缰递过去,看一眼舜音,往前走。

  舜音看见他眼神,松开马缰,跟过去。

  穆长洲腰间仍配着横刀未解,左臂挽弓,肩后负箭,几步走入正中那间荒废的高舍。

  舜音跟进去,先捂了下口鼻,里面大概是无人太久,灰尘很重,一片昏暗,只顶上几处漏洞,透入了月光,勉强能看清他走在前面的颀长身形。

  穆长洲在屋中走动扫视过一遍,才朝外说:“进来。”

  立即有弓卫进来,在倚墙处的空地上铺上毡布厚毯,又退了出去。

  穆长洲此时才解下箭袋,脸转向舜音,一手握弓,在厚毯上点了点:“过来休息。”

  舜音又看一圈四下,走过去,在厚毯上坐下,忽然想起来,抬头去看他:“你在何处……”

  右侧一暗,肩头被轻轻一抵,穆长洲已在她身旁坐下,看了过来:“什么?”

  舜音刚想问他在何处休息,真是多问了,转开眼:“没什么。”

  一缕月光正照在他盘坐的腿上,他腿侧紧绷出修长流畅的一道,就紧挨着她。舜音转开的目光刚好落在那里,又一转,瞥见他一手除下了腰间佩刀,手指搭着腰带束扣,一松解开,抽了出来,搭在一边。

  她目光一晃,连头也转开了。

  穆长洲是为了休息时松快些罢了,转头瞥见她转开了脸,只露出一截纤秀后颈。她身上穿着男式圆领袍,干干净净地束着乌发,此刻头顶漏入的月光毫无遮拦地敷上她后颈,便白得扎眼。他看了好几眼,低声问:“音娘以往有这样出来过?”

  舜音忽然听见他问话,偏头瞥了他一眼,想起往事,声轻了不少:“有过。”

  “跟谁一起?”他又问。

  舜音没作声。

  穆长洲看着她:“不想说?”

  舜音才启唇:“自然是家里人。”

  穆长洲“嗯”了一声,慢条斯理说:“也只可能是跟家里人一起了。”

  舜音听着他语气,恍然想起他们如今是夫妻,说起来也是一家人了,心头忽而有丝微妙感,总觉得他说得有些故意。

  “睡吧。”穆长洲忽然说,看一眼身后土墙,“此处脏乱,就靠坐着睡。”

  舜音看他仍端正坐着,自己也坐正一些,没倚墙:“我稍作休息即可。”

  穆长洲一手搭在身侧刀上,声音温沉:“无妨,你安心睡。”

  舜音听他语气笃定,才闭上眼。

  实在不是什么休息的好地方,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睡着。

  迷迷糊糊间,舜音做了个梦,梦里影影绰绰都是家里人,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在外出的路上,同行的都是家人。

  她身一晃,倒了下去,撞入一双手臂,被稳稳接住,一只手托住她头。她动一下,只觉对方臂弯结实,猜不出是父亲还是大哥。

  但紧跟着,蓦然传来了一声尖利笛啸,刚起头,却又戛然而止,似有一只手及时捂住了她右耳。

  她不禁又动了动,脸蹭到了微凉的锦布,摩挲出轻微声响,隐约间,觉得自己正躺在谁的膝头,右耳上很重,始终捂着只手,她抬手去扯,抓到几根手指,没能扯开,自己的手忽被一把抓住,耳中听见一声笑,又低又沉,似乎是穆长洲的声音……

  舜音睁开眼,四下透亮,愣了愣才发现自己躺在厚毯上,脸对着一堵空旷废屋的土墙,随即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

  身边没人,她一下坐起,转头往外看,没见到穆长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