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屋里的星星
德妃不知道,他一直在御前伺候,难道还不知道皇上对云婕妤的心思?
祁贵嫔害云婕妤差点清白不保,如今皇上正在考虑照顾小公主的人选,祁贵嫔至今都觉得稀里糊涂,甚至都不明白皇上为何对她这么绝情。
皇上再薄情,也的的确确对云婕妤动了心思。
云婕妤要是被污蔑的还好,一旦德妃说的是真的,他们这些知道皇上一腔情谊错付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路元看向德妃,再难保持恭敬的模样,心底骂了一句害人精,赶紧带着宫人退出了翊和宫。
许顺福守在殿门口,远远瞧见路元一脸难色地回来,他纳闷:
“怎么了?”
路元苦涩扯唇,把德妃的话重复了一遍给许顺福听。
许顺福脸色难堪,也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她是要拖着大家一起死么?!”
不管德妃想要做什么,许顺福都没胆量不把这件事禀报上去。
养心殿内只点了一盏烛灯,光线浅暗,谈垣初坐在御案前,俯身持笔写着什么,殿内气氛说不出的冷清。
许顺福推开门,轻手轻脚地进来,他端着一杯茶水,将御案上放凉的茶水替换掉后,才低声恭敬道:
“皇上,路元回来了。”
谈垣初持笔的动作一顿,最终,他头也没抬,声音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许顺福知道这几日皇上一直在忙。
处死德妃说得容易,留下的烂摊子却是不少,祁贵嫔刚被贬位,替小公主找一个好去处,就让皇上觉得些许焦头烂额,如今又添了一个皇长子。
古来立储,都是立长立嫡,皇后娘娘久久不曾有孕,皇长子的分量在朝中便也是不轻。
替小公主择去处难,替皇长子择去处只会更难。
许顺福久久没动,谈垣初也察觉不对,他抬头,就见许顺福端着那杯凉茶,一脸纠结地欲言又止。
谈垣初撂下笔,路元才从翊和宫回来,能让许顺福这般作态的人只会是德妃,谈垣初情绪寡淡:
“什么事?”
许顺福端着茶杯,在听见皇上问话后,砰一声跪了下来,手中茶杯却是端得很稳,没有洒下来一滴。
见状,谈垣初意识到许顺福说的话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他眼底蓦然冷了下来。
许顺福咽了下口水,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了德妃的请求。
许久,寂静的殿内骤然响起一声玉器落地破碎的闷响声,殿外的路元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谈垣初面无表情,他声音极冷地轻嗤:
“她有几条命够她折腾?”
许顺福埋首俯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心底也怨恨德妃,净是给人添麻烦!
但许顺福也不得不承认德妃聪慧。
她看得出皇上在意谁,于是一出手就拿出要害,她话中暗指云婕妤和人有染,不管皇上有多厌恶她,都会再去见她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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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色渐晚,夕阳只剩下一抹余晖,红霞遮云。
今日谈垣初依旧没进后宫。
也不对。
在夜深人静时,翊和宫大门敞开,德妃听见动静,她蓦然睁开眼,她从床榻上爬下来,殿内没有宫人,无人替她梳洗打扮,她想保持最后一抹尊严,每日都会替自己梳妆,但数日不曾洗漱,她一头青丝似乎涂抹了一层厚重的油渍,再如何打理都是枉然。
殿门被推开,德妃迎着浅淡的月光和来人四目相对,撞进他没有一点情绪的眼眸中。
德妃倏然一怔。
她从未想过她会有一日落魄至此,也未想过她会有一日和皇上见面是这般情形。
殿内一片昏暗,许顺福拎着灯笼进去,点了灯烛,很快带着路元等人离开。
殿门被嘎吱一声关上,殿内只剩下两个人,安静一片。
德妃跪坐在地上,她抬起头看向谈垣初,她忽然问了一句:
“今日臣妾如果没有提起云婕妤,皇上还会来见臣妾么?”
谈垣初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
“别废话。”
他来,不是听德妃说这些有的没的。
但他不想听,德妃却是从他的态度中知道自己的注定的结果,没有顺着他的心意停下来,她自嘲地低笑了一声:
“臣妾本来是想求皇上饶臣妾一命。”
只要她活着,她总有翻身的机会。
但现在她知道,皇上绝对不会让她活着走出翊和宫,那么再求饶也不过是让自己难堪罢了。
德妃也冷下脸,人都要死了,她不在乎会不会得罪皇上。
她的家族?
皇上不会动的。
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动,皇长子年幼,皇上必然会留着周家让人忌惮,从而护住皇长子。
他对后妃薄凉,对子嗣倒是一腔爱意和重视。
谈垣初见德妃这幅模样,皱了皱眉。
德妃却是没看他,外间月光落在她身上,越照得出她浑身的狼狈,她一脸平静,说起自己的罪名也不过阐述:
“您厌臣妾和宫人有染,给皇室蒙羞,恨不得对臣妾除之而后快。”
说到这里,德妃倏然低笑一声,说不出的嘲讽,也不知是对着谁,她说:
“您有三宫六院,一日换一个妃嫔宠信,连着一个月也不会重复,但您记得您一月来臣妾宫中几次么?”
谈垣初自是不会去记这种事情,他冷眼看向德妃。
德妃讽刺地扯唇,告诉他答案:“多至三次,少时一次也无,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您来臣妾宫中却不过只有二三十日,便是如此,臣妾居然也能算得上是颇得圣宠。”
谈垣初动作一顿,终于肯抬眼看她。
“这宫中多得是一生都不见圣颜一面的妃嫔,皇上觉得这后宫中有多少个臣妾?”
她是在问谈垣初,或者说她是在讽刺谈垣初。
谈垣初眼底冷了下来:“德妃,你放肆。”
他说着放肆,声音却冷淡得没有过多情绪,他说:
“你知不知道,就凭你这番话,朕就能诛你九族?”
德妃听不出他的恼意,倏地抬起头,她看向谈垣初,果然没在他脸上见到应有的怒意,她忽然觉得有点看不清眼前这位帝王了。
“您……”
谈垣初看向他这位给了许久尊贵的德妃,他眉眼间情绪寡淡,他声音也听不出什么情绪:
“德妃,你要知道,人和人是不同的。”
他自幼生长在宫廷,对于宫廷内女子情况如何,他未必不清楚,只是有些事没必要搬到台面上。
妾通买卖,寡妇二嫁,这在本朝都是司空见惯。
敬事房记载妃嫔侍寝,是防止皇室血脉混淆。
谈垣初看不见的妃嫔,他根本不在乎她们私底下在做什么,她们注定在皇宫中度过漫漫余生,德妃也想错了一件事,纵这些妃嫔觉得落寞,也不会做得出格,毕竟不是谁都不怕祸连家族的。
谈垣初看向德妃,语气淡淡却是有些嘲讽:
“你是皇子生母,有些事别人纵使做得,你却是做不得。”
德妃听出了他话中的潜台词,脸上的血色刹那间褪得一干二净。
许久,德妃闭眼,声音沙哑:
“陆淞……他曾和云姒都在和宜殿共事,他和云姒在宫外就是旧相识……”
“皇上如果不信臣妾的话,大可派人去查,她们绝不会是干干净净。”
德妃不在乎云姒和陆淞之间是否清白,即使真的清白,却也挡不住上位者的猜疑。
“皇上觉得,一个能够识文断字的人凭什么要进皇宫做一个身有残缺的奴才呢?”
自然是有所求。
德妃埋头,掩住眼底的阴冷,她即使要死,也要拖下几个陪葬的人。
陆淞莫不是觉得他背叛她后,她会允许他继续活下去?!
第101章 她没错。
许顺福跟在谈垣初身后出了翊和宫, 他眼观鼻鼻观心地不敢说话。
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
容昭仪和德妃先后倒台,宫中的三巨头只剩下皇后娘娘硕果仅存,结果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 又闹出云婕妤和别人有染一事。
说实话, 许顺福对德妃的话是抱有怀疑的。
他和云婕妤也算朝夕共处了一年有余, 自认对云婕妤是有几分了解的。
那是一个利己者, 也是聪明人。
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
云婕妤有位份后,盼雎殿掌灯的次数在后宫中是独一份,至于之前在养心殿?
云婕妤整日跟着圣驾伺候,哪来的时间和机会?
再说了, 陆淞不是一直都在翊和宫么, 陆淞要真的和云婕妤有什么,德妃能放心让陆淞跟在身边伺候?
许顺福觉得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