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将欲晚
“那哥哥陪我一起写?字好不好。”姜毓宁撒娇,“我们已有?许久没一起练字了。”
沈让自然无有?不应,“好。”
两人到书桌后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然后姜毓宁沐浴更衣,便回内室躺下?了,沈让就一直陪在她身边,等她睡着才?离开。
虽然沈让改未行册封礼,但?是陛下?圣旨已下?,他就是板上钉钉的储君,按规矩,他应该住在东宫。
但?是东宫在皇城之内,进出有?些不方便,这段日子,沈让就还是住在淮王府。
从景安侯府回到淮王府时,已经快到子时,因为急着去看姜毓宁,所以书房还有?半摞文书没有?看完,上京鱼龙混杂,还有?五皇子和?先太?子的旧部,沈让虽然人手齐全,可是要将这些人一一收服,也是个十?分?庞杂的工程。
沈让这几日几乎昼夜不眠,回到王府,他甚至不敢去沐浴,只怕那一口气松懈下?来?,就再也不想走进书房。
撑着一股劲儿把文书全都看完,把该吩咐的事全都吩咐完,已经快三更了,一直守在外面的樊肃进来?劝,“殿下?,没多久就要早朝,今日是您册封太?子之后第一次早朝,您多少?还是歇一会儿吧。”
沈让看着窗外高悬的月亮,摇了摇头?,说:“不睡了,叫人备马,我会东宫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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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大早,卓氏就收到了申国?公府递来?的帖子。
卓霖攀上淮王,不,是新太?子之后,整个申国?公府都跟着水涨船高,在上京城内的地位可谓是节节攀升,这亲事,自然也定了一门好人家。
卓霖的未婚妻是宁海郡王的嫡孙女沈绘,宁海郡王则是先帝的堂叔,如?今在虽无什么实?权,却有?传承不灭的皇室尊贵。
若是申国?公府真能和?宁海洛阳府联姻,在上京的地位怕是又要攀高一大节。
卓氏光看着这个帖子,心里就十?分?复杂。
按理说,她应该为娘家荣耀高兴,可她毕竟已经嫁到了景安侯府,原来?,景安侯府只是还有?个后族的名头?,可是前些年太?后薨氏,便再没多少?人看得起景安侯府。
她原本还能劝着自己,她们是坚定支持太?子的,等太?子登基,必然少?不了景安侯府的好处。可怎么也没想到,太?子谋逆失败,反而是她们从未正眼?瞧过的淮王上了位。
她的失望破灭,还要看着从前过得不如?自己的嫂子们来?自己跟前炫耀,心里实?在是憋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但?无论心里怎么想的,面上都不能有?任何?不悦,谁让现在是他们攀着申国?公府,而不是卓家上赶着要和?姜家联姻呢。
姜家能有?一个姜毓宁,也算是一种幸运,即便是出身不高,只能做个妾室,可就看她那副妖艳勾人的身段,定然能拢住卓霖的心。
她这样想着,想到昨日景安侯发怒把姜毓宁禁足,到底是有?些不妥。
这段日子相处下?来?,也能瞧出姜毓宁也是个倔强的性子,若是和?景安侯府离了心,日后再想修复关系,就难了。
她这样想着,把卓家递来?的帖子命人收好,然后吩咐道:“去看看二姑娘起来?没?若是起来?了,就叫她快些用膳,我找她有?事。”
两刻钟后,姜毓秋用完膳进了宁安堂,“娘亲,您有?事找我?”
卓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姜毓秋坐下?,就看到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匣子,她好奇地打开一看,却见是一枚双头?钗,钗头?是
一朵栩栩如?生的芙蓉花,整朵花竟然是用芙蓉石雕刻而成,莹润透亮,一看就是上佳的品相。
姜毓秋高兴地问:“娘,这是送我的吗?”
不想卓氏把匣子夺过来?,把盒盖一扣,说:“是给?你四妹妹的。”
姜毓秋一下?子就垮了脸,十?分?不客气地问:“她哪儿配用这么好的东西。”
卓氏最了解这个女儿,一向自矜美貌,自从姜毓宁回家后却压她一头?,她心里自然十?分?不满,她又向来?最爱这些钗环首饰的,心里肯定不好受。
她劝道:“只是一个双头?钗,过几日咱们要去你外祖家里,到时候给?她戴的,她这次是正式拜见申国?公府的长辈,总要有?点头?面点缀。”
姜毓秋知道姜毓宁是要嫁过去做妾,心里稍稍平衡了些,可一想到她之前两个月都跟着郡主住在宿山行宫里,说不准还能见到裕王殿下?,就心里不舒服。
卓氏如?何?不懂女儿的心思,急忙劝道:“她如?何?得郡主喜欢,都是庶女,绝对盖不过你的风头?去,只要这次能和?你外祖父家修好关系,别说是裕王,便是东宫,又有?何?不可?”
姜毓秋听得身心舒畅,当即脸色缓和?不少?,对于卓氏让她拿着那匣子去看姜毓宁时,也就没有?那么排斥了。
反正姜毓宁后半辈子已经定了,她又何?必和?她再计较什么?
为了表示诚意,姜毓秋甚至是自己亲自端着匣子,走进了姜毓宁的小院。
正好竹苓端了水从屋里出来?,看见姜毓秋微微一愣,福身见礼,“二姑娘。”
姜毓秋认出她是姜毓宁身边贴身伺候的婢女,扬了扬下?巴,道:“我来?看妹妹,你让开。”
她语气不善,竹苓也并不惧,从前为了姑娘在府中和?旁人和?谐相处,尚能忍气吞声,可是昨日殿下?已经明确说了,今日会带姑娘回府,那便无需再客气什么。
于是,竹苓看着直接就要往里走的姜毓秋,上前两步挡在她的前面,“二姑娘,我们姑娘在梳妆,只怕现在不能见您。”
姜毓秋没想到一个奴婢竟然敢这么和?自己说话,当即眉毛一竖,就要发难。
正好此时门帘被撩开,姜毓宁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姜毓秋看着她,眉头?微微一皱。
从前,姜毓宁就算是出门赴宴,都很少?会化妆,今日在家中,又是被禁了足,竟然还敷了一层脂粉。
更别说还特意挽了发髻,装点了头?面,更让人意外的,是她鬓间?的那支簪子。
通体莹粉,看起来?是芙蓉石打磨而成,簪身和?簪头?之间?竟然看不出半点拼接的痕迹,难不成,是用一整块芙蓉石打磨而成?
姜毓秋不敢相信,抱着匣子的手不自觉微微颤抖。
但?无论是怎么样的,只看那透亮度就知道,姜毓宁头?上戴着的这支,肯定比她怀里抱着的这支值钱。
可是,姜毓宁这样的小小庶女,怎么会有?这么名贵的簪子。这样的东西,别说景安侯府没有?,就是整个上京城,只怕也找不出几件来?。
难不成,还真是在宿山行宫的这两个月,让她攀上指头?变凤凰了,所以才?看不上卓霖表哥?
姜毓秋越想越多,一时间?竟然忘了自己今日到底是来?干嘛的。
姜毓宁见她站着不动,奇怪地问:“二姐姐,你在想什么?”
姜毓秋叫这句话拉回思绪,看着她,质问一般开口,“父亲让你禁足家中,是让你闭门反省思过,你倒好,不仅不反省,反而打扮的这么妖妖调调,你想做什么?”
姜毓宁原本对这位二姐姐还有?些好感,觉得她虽然说话不好听,却也有?趣,可她今日却用这么刻薄人的语气来?说自己,姜毓宁不高兴地沉下?表情,“我打扮给?自己看,也不行吗?”
“你!”姜毓秋被她这话一噎,怒道,“你竟敢顶嘴,看来?,是该叫父亲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省得你这么乖戾不听话。”
“来?人!”她转身向身后,正要唤人,便听得远处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姜毓秋奇怪地看过去,见是卓氏身边的贴身婢女玄珠。
她看上去十?分?匆忙,一路跑来?脸色都发白,见到姜毓秋却也不敢耽搁,只抚了抚胸口,急忙道:“二姑娘,太?子殿下?到了,请您去见驾。”
“太?子殿下??”
姜毓秋一怔,“太?子殿下?和?咱们景安侯府有?什么来?往,为何?会来??”
玄珠自然也不知道,摇了摇头?,催促道:“姑娘快别问了,殿下?眼?看着已经要到门口了,您快过去吧。”
看她急得这模样,眼?看就要上手去拽人了。
姜毓秋反应过来?,连忙道:“好,这就去,走!”
说完,她把怀里的匣子往对面的姜毓宁怀里一塞,带着两个婢女直接往外跑去。
无论太?子殿下?是为何?而来?,这都是景安侯府极大的荣耀,她有?能面见太?子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
她疾步离开,再也没工夫注意身后的姜毓宁,几个婢女也都跟着她离开,也没有?看到姜毓宁惊喜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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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后,东宫车架停在景安侯府门前,景安侯带着两个儿子在大门外迎接,“臣恭迎太?子殿下?。”
平日出门,沈让都只带樊肃等护卫,是为了进出方便,今日他一下?早朝,没有?骑马出宫,而是特意回东宫乘了太?子车舆,浩浩荡荡几百人直接把景安侯府外的巷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连随行的人,都成了东宫内监薛茂怀。
薛茂怀原本是钟皇后身边的人,后来?钟皇后去世,他就跟着沈让一道出宫到了平郡王府,后来?沈让离开平郡王府,到京郊别居,他一直就在上京,替沈让收集邸报,传递消息。
且沈让不在的时候,一直都是薛茂怀替沈让出面行走。
从前,他代表的是淮王府,如?今沈让受封太?子,他代表的便是东宫。
景安侯这些年在上京,对薛茂怀也并不陌生,他俯身跪地行礼,低眉顺眼?不敢抬头?看,只能瞧见太?子殿下?绣着龙纹的锦靴,心里惴惴难安,不知这位从未有?过交集的太?子殿下?到底是为何?而来?。
“景安侯轻起。”
好在听太?子的语气,还算温和?,景安侯的心脏终于安定了些,他紧跟着太?子走进景安侯府,也就没注意到身后姜贺今的表情。
沈让跟着景安侯一路来?到景安侯府的正堂,卓氏带着自己的四个女儿等在那里,一听到有?脚步声过来?,便立刻要招呼女儿们福身,却被姜毓秋拉住。
“娘,你看她!”
卓氏顺着姜毓秋手指的方向抬头?看去,却不是太?子,而是姜毓宁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了。
她先是震惊,“她怎么出来?了?”
姜毓秋懊恼地瞪了外面的玄珠一眼?,“肯定是玄珠和?我说话的时候,被她听到的。”
可是姜毓宁回来?这么久,一直都是不争不抢的性子,怎么今日会违抗父亲的命令出来?,难道,她还敢肖想太?子不成?
卓氏很显然也这么想,脸色倏地一变,可是太?子殿下?马上就要到了,这时候总不能将她赶走。
正门外,一行人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卓氏思索了一瞬,立刻决定道:“把她叫进来?,让她跪在最后头?,给?太?子磕个头?就走。”
可是她还是说完了,底下?的跪拜声传进正堂,太?子殿下?已经到了。
而从后院过来?的姜毓宁正好走过月门,和?这一群人迎面撞上。
除了姜贺今,姜家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白,景安侯愣怔了几息立刻出声训斥,“胡闹,谁让你这个时候过来?的,懂不懂规矩,滚回后院去。”
说完,又朝跟前的沈让拱手请罪,“太?子殿下?见谅,这是臣的侄女,自幼疏
于管教,不懂规矩,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臣回去一定好好教育她。”
呵。
一直跟在后面的姜贺今实?在没忍住冷笑出声,景安侯听到,以为他是故意要拆自己的台,气得脸色骤变。
沈让虽然在最前头?,却将这父子两人的动作看个清清楚楚,他听着景安侯对姜毓宁那番语气,有?心动怒,却怕吓到姜毓宁,最终只是眉目微敛,朝着眼?前愣怔着不动的姜毓宁张开胳膊,“宁宁,过来?。”
姜毓宁看见沈让的那一瞬间?就停住不动了。方才?景安侯对她说了什么,她也一个字都没有?听见,只看着沈让身后发呆。
她知道沈让是天潢贵胄,是皇子,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
可那都是外人面前,在她的面前,沈让就只是沈让。
因此这会儿看到他这样大的排场,还是愣怔了一下?,还莫名生出些陌生感,停在原地踌躇不前。
直到沈让朝她温柔一笑,张开手臂叫她过去,姜毓宁才?终于确定,他虽是太?子,但?在她面前,还是那个沈让。
“哥哥!”姜毓宁弯了眼?睛,拎着裙摆朝他小跑过去,像小时候的每一次,欢快如?盘旋飞舞的蝴蝶。
从沈让开口的那一句开始,景安侯和?卓氏一行人就完全愣住了,他们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卓氏那些人连行礼都忘了,就傻愣愣地站在院子里,看着沈让朝姜毓宁张开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