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339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啊……”后头宫女一声惊叫,太监飞快回头看,那试药宫人已是七窍流血,张着大嘴,哈了两声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脖子。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宫人已仰面直倒在地,昭淑太后手中药碗跟着掉地上砸的稀烂,汤汁四溅,和那人一起抽搐数下,转眼皆无热气。

  魏塱还在强撑,抬起一只手指着那小宫女道:“谁,是谁,谁指使你……你……”他视线模糊不清,猛甩了两下头,喊:“来人……来人,将……”

  十来个暗卫根本没等皇帝喊,齐齐从僻静处冒出来,将众人与皇帝隔开。又喊:“请太后移步。”

  昭淑太后勃然大怒,斥道:“尔等是什么意思,哀家为天子母亲,莫不曾,还近不得身?”

  几个暗卫完全不为所动,这可是实打实的皇帝贴心人。就算不为情,为利也要力保皇帝活着。皇帝一死,有他们的好?

  “请太后移步。”

  一众人竟无人敢劝,昭淑太后转头怒视魏塱,却见魏塱揉额,压根就不看她。有暗卫近身了一步,大有她不走就直接将人拖开的架势。

  她尚在权衡,那送药的宫女早已吓的跪倒在地,头磕的梆梆作响,又喊:“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魏塱眼皮子都没抬,手指摇晃,只指了个大致方向,极不耐烦道:“送去刑司,送去刑司,严加拷问,连陶淮一起,所有接触过此药的人皆在其内,务必查出主谋。”

  小宫女哭的肝肠寸断,喊着自己不知情。只此番情况,哪有人听她哭嚎。暗卫抬步朝着自己走过来,估计是要将人拖下去。她心慌更甚,刑司是个什么地方,小姑娘能去得吗?

  在场之人,也只有太后能做得皇帝的主。

  她轻移了下膝盖,朝着昭淑太后又是砰砰几个响头,喊:"太后救救奴婢,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一无所知。

  您救救奴婢。"

  昭淑太后与魏塱同时厉色瞧过来,可惜宫女只顾着磕头,没看见,还在念念不休的喊:“救救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魏塱手指换了方向,大喘气看着他的母妃,对着暗卫吩咐:"即刻,即刻,送太后回宫,无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与其相见。

  传旨……传旨……"他眼前有黑影,越来越大团,这是生疾还是中毒?刚刚自己没喝那碗药吧。

  他说:“传旨,即刻着御林卫,严守黄靖愢府上,凡可疑人等,格杀勿论。”

  众人齐惊,连带那送药宫女都忘了回头,昭淑太后手在桌上重重一拍,怒喝道:“我看谁敢!天子竟要弑母不成!”

  门外甲胄身响,徐意执刀进门,越过众人单膝朝着床前抱拳施礼:“臣救驾来迟。”不等魏塱宣,已起了身,拔刀向外:“何人敢对陛下不敬,立斩不赦。”

  魏塱软倒在靠枕上:“传旨,拿下黄靖愢。”他彻底闭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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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5章 公卿骨

  信烟在宫门方向炸开,薛凌在临江仙的阁楼上等候多时。这是京中高地,远可眺城外山色,近则楼台玉宇一守眼底。

  她笑,直接翻出窗外,飘摇至江边小道,十来条黑影转眼跟在身后。街上早已人烟散尽,出了皇帝遇刺这档子大事,来来回回全是披甲执矛的御林卫,将沿街翻的鸡飞狗跳。

  连河面,都没能幸免。那些许愿的莲花盏,求安的双角船皆被一张大网捞起,少有漏网之鱼。上头文字稍有可疑,立时收入匣子以待它用。

  大概,只有天上些许孔明灯,方能证明,今日是上元节。

  宫人往一处茶寮雅间传旨时,李敬思正在大红的鸳鸯被里心焦似火。猛听得门被踹开,他挺身欲起,却被伏在一旁的妙龄女子当胸按了回去。

  “是哪位客人,这般猴急。”

  那宫人捂了一瞬眼,又跺脚喊:“我的李大人哦,出大事了。”话没落脚,几个随从已用锦被将女子一裹,直接丢到床下。另一人捧着衣服上前,道:“请李大人速速更衣。”

  李敬思一脸摸不着北,床下女子在锦被间伸长了脖子喊:“大人,是个大人,大人可得多给奴家几两银。”

  那传旨的宫人手摆的像个拨浪鼓,示意赶紧将人拖出去。李敬思坐起,这才瞧见几人是带着御林卫当值的官袍和兵刃来传话的。

  那女子还在喊:“大人,哎大人,大人就能不给银子吗?”李敬思羞不过,看罢两眼,又看宫人道:“发生了什么事。”

  宫人似急的连舌头都捋不直,上前两步只管催:“陛下令你即刻北城下御林卫把守黄府及吏部张鲜一干人等,凡进出者,格杀勿论。”

  “黄府,哪个黄府。”李敬思抬手,旁人立刻给他塞了衣袖。

  宫人瞧不过眼,一手将人推开,扯了衣袍大力丢李敬思怀里,急道道:“黄靖愢府上,李大人你可快着点,快着点啊。”

  “黄靖愢……”李敬思接过丢来的衣袍要穿,又顿住手奇怪道:“黄大人不是……”

  宫人见怪不怪,续催道:“别管什么黄大人李大人,这是陛下的圣旨,您再磨蹭,那院里的蚂蚁都爬出门了。”

  李敬思猛嗤一声,手脚并用穿了衣衫,正要穿鞋,又停下手中动作。那宫人捶足顿胸:“这又是怎么了。”

  李敬思抬头道:“你说圣旨,圣旨呢?”他当值这么久,岂有连这个都不知道的道理。这太监说是传旨传旨,连巴掌大个纸片也没拿出来。

  黄靖愢是什么人,皇帝的亲舅舅,他今儿这一去,万一后头这事儿有误会,自己岂不成了替罪羊。

  一想到此处,那只穿上的鞋子也脱了下来,气道:“你这传的什么旨,存心害我不是。”

  宫人瞬间跪地,双手捧起那只靴子给李敬思往脚上套,低声道:"我的李大人啊,我吃了熊心豹子胆害谁也不敢害您。

  也就您还是美人在坏,外头一锅粥了都。陛下当街遇刺,宫里娘娘没了,太医开的汤药有剧毒,陛下晕过去了。

  我可就跟您说个贴心话,这八九不离十跟太后脱不了干系。你可想想太后仗的谁的势,不就是黄大人吗?

  您这晚去一刻,保不得要江山易主,你我人头落地啊,我的李大人,这节骨眼上,您要什么圣旨,咱穿的是陛下口谕,口谕啊。徐大人就怕你不听,这才遣了咱来。

  一路上兵荒马乱的,嗨,这是什么事儿啊这。"

  那鞋子终于穿好,李敬思却还坐着问:“哪个徐大人啊。”

  宫人顾不得尊卑,扯着他站起道:“快快快,请李大人上马。”又低声凑在他耳边道:"徐意。

  陛下无碍,是气急攻心,估计明儿早间就醒了,李大人您自个儿琢磨吧。"

  话落旁人又将刀递了过来,李敬思给人推着晕晕乎乎走了两步。出了门口,那女子头发散乱倚在墙角处,胸口处衣襟大开,见人要走,媚声喊:“李大人,要记得奴家。”

  宫人看了眼李敬思,比了个手势,示意要不要将人做掉。他最是知道这些身份人丢不起面子。孰料得李敬思忙道:“不可不可。”

  他看那女子一眼,摸摸身上,刚换的衣服,别无旁屋。宫人心一横,揪了自己腰间挂着的一个玉穗,烫手一般掷给女子,推着李敬思走。

  直走到尽头,还能听见女子娇声喊:“李大人要再来啊。”

  几人下了阁楼,那女子瞬间变了脸色。再次回到房里,一声响指,黑暗处窜出个人影。

  “去吧。”话语声像是一阵风,吹灭了房里所有灯烛。

  各色信烟在天上接二连三炸开,来往之人见怪不怪。除了官家差爷,其余人等早就回屋锁门闭户,能在街上跑的,都是卖命之人,只当是哪处要集结人马,哪处要调兵换阵。

  薛凌已在黄府外的一处草木前等候多时,随着东南方一缕红烟上天,她挥手,十来个人齐齐跃进黄府,穿的皆是当今御林卫的衣服。

  霍家把持京中兵权三四年之久,能少了这玩意儿?霍准早有谋朝之心,少不得要多备些留着不时只需。现挺好,全部便宜了她。

  黄府里头灯火通明,男女老少皆聚于主屋大厅里,数十个家丁举着火把大刀将人围作一圈,又十来个高手模样的人陪在黄靖愢等人身侧,也是拿刀拿剑。想必是黄靖愢已接到消息,宫外出了大事。

  因薛凌身作官衣,仆役俱不敢拦她,一路将人带到了黄靖愢面前。她亮了江府给的那块牌子,开口道:“在下鲁薛,奉皇命办事,请黄大人借一步说话。”

  人群让开一条道,黄靖愢却没起身,端坐在正中,打量薛凌几眼,道:“什么皇命,你又是何人,本官在朝数十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薛凌手执牌子,毫不怯场,信步往黄靖愢面前走,直到二人仅有两三步远才停,道:"黄大人说的是什么话,宫里头蝼蚁万千,焉能让您一一记得。

  小人入不了大人法眼不要紧,大人自该认得这块牌子。“她往众人面前挥舞过一圈,又绕回黄靖愢眼前。她站他坐,有居高临下的张狂:”请黄大人……"

  她弯了下嘴角:“借一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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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公卿骨

  话音刚落,又匆匆跑进来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绕过薛凌,俯身在黄靖愢耳旁轻声说了几句什么。

  此时黄靖愢才脸上大变,一脸震惊瞧着薛凌。他刚刚听到,李敬思亲率人马困了黄府?

  此刻薛凌手上那张牌子格外晃眼,黄靖愢扶着椅子站起,细细瞧了一番,目光看到薛凌脸上,站着没说话。

  这张脸,这张脸过于年轻了些,看起来还不足弱冠。说是在禁宫替皇帝当差,实难让人相信。

  薛凌耐着性子等他看完,还是方才那句:“请黄大人,借一步说话。”

  黄靖愢抖袖怒喝:“你是什么东西,门外来的又是什么东西。何方歹人敢污天子圣听,本官为当今陛下娘舅,尔等胆敢兵戈相向?”

  薛凌面色不改,只略提高声调,笑道:“请黄大人,借一步说话。”不等黄靖愢反应,她侧身朝着众人道:“在下替朝廷办事,一言一行皆有陛下口谕。还请诸位……”

  应该是请人行个方便?或者是谨遵皇命?

  她转身,向着另外一方的人颔首,抬起头来,开口却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话毕转脸对着黄靖愢道:"我尊大人一声大人,请大人自行前往。黑白公道,明日自有天子圣裁。

  若大人视天子于无物,那也莫怪小人……“,薛凌招了一下手,跟着的十来个”御林卫"齐齐拔刀。

  她略躬身:“礼数不周。”

  黄靖愢看众人之势,气道:“宵小安敢。”

  薛凌亮剑,朝着众人道:“黄府已被御林卫重重把守,不知者不罪,悔过者不罪。今日我只为黄大人来,诸位若有轻举妄动者,视同谋反。”

  她再次一扬手,跟着的人随之窜到身前,架起黄靖愢就要将人拖走。一时间妇孺皆啼,黄靖愢挣扎不休,冲着自己家养下人喊:“你们站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此贼子斩于当场。”

  他又朝着薛凌怒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一无圣旨宣听,而无秉笔作陪,竟敢来黄府拿人。

  那牌子是个什么东西,本官书房能翻出十七八块来。魏塱又是个什么东西,倒回十年,要在本官脚下跪地请安。

  拿下,将这等奸人拿下,待得明日上朝面圣,本官自有说道。"

  黄府下人又是跃跃欲试,方才并无人听见中年男子传话内容,只道是到底自家老爷说的有理。

  天子拿人,总该有个旨意来,哪有无凭无据,连个刑部的人都没有,就喊着要将人带走的了。这京中的狗,可不比别处好忽悠。

  双方正是拉锯之时,李敬思大步入门,看得院内剑拔弩张,高喊了一声:“黄大人。”他身后跟着二三十来人,是正儿八经的御林卫。

  在场众人皆停了声音,明知御林卫来者不善,黄靖愢还是如看到了救命稻草。他是不信皇帝敢要自己死,与其被一个陌生人带走,那肯定是跟着李敬思妥当。

  这人是个熟面孔,还好拿捏。

  他急答了一声,冲着李敬思喊:"李大人来的正好,可看看此处,是哪路治下。竟要冒天下之不韪,将本官置于险境。难道,这真的是天子之令吗?

  时间哪有如此之天子,如此之人子!"

  李敬思尚有奇怪,怎么会有御林卫先进了内宅。他来时,明明人都守在外面,是自个儿身在高位,肩负规劝黄靖愢之职,才能入里。

  不过这会不是思索这些问题的时候,见人停了手。李敬思忙上前几步,刚要问那为首之人是谁。薛凌缓缓转了身,扬脸笑道:“在下鲁薛,见过李大人,李大人来的正好,适才黄大人说……”

  她指了指黄靖愢,又将那块牌子亮出来,续道:“他府上有十七八块这样的牌子,也请李大人与我一道,去开开眼界。”

  黄靖愢大惊,喜时之言多失信,怒时之言多失体,他刚才口不择言,这会却不敢造次,忙向李敬思道:"奸人挑拨尔,下官不过一时失言。李大人常在圣前,可识得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