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嗑南瓜子
其实两个妹妹都去,更好。齐清猗抿了口梅子汤,她有轻微孕反了,就爱这些酸的。三妹妹终究是义女,带去王府,少不得要被人查问。再跟个妹妹,更不容易惹人怀疑。只是………
“你可消停些吧,父亲不许你去,我能有什么招”。齐清猗摊着手道,她终究不想把这个妹妹牵连进去。
薛凌也低了头,不去看齐清霏期待的目光。不去,挺好的,毕竟护一个已经不容易,万一有事,她哪里护得住两个?
“你去求求爹爹啊,我求惯了不顶用,你求他,他会答应的”。齐清霏拽着齐清猗袖子不肯松手。
薛凌耳朵里声调渐渐低了,这会天边霞光好看。她瞧的仔细,逐渐忽略了旁边两姐妹说笑。
以前的平城,出了城门,一望无际,天地交界处的霞光比京中灿烂的多。心态平和下来,也就不去想齐清猗肚子里的孩子将来能拿来做什么了。
可陈王府,有位废太子,她不信挖不出那晚上发生了什么。
真有必要的话,这个孩子,她护得,也不是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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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阑干
用罢早饭,齐清猗就带着薛凌打算回府了。今日薛凌打扮的颇为古怪,但几个主人想着别的,谁也没关注。倒是遇到的下人捂嘴,都说这三小姐攀上高枝儿,立马不一样了。
齐夫人瞧着自己女儿回来满面愁容,临行已经开了怀,还特意拿了一百两银票给薛凌,说是辛苦了。齐世言早朝未回,齐清霏眼眶红红的喊着:“三姐姐要早些回来。”
薛凌没想到的是,齐清雨也捧着个盒子给她道:“这些是我和二姐姐给你添的东西,你去了可看好了大姐姐。”
一家子到底是一家子,那晚齐清猗哭的伤心,大家都瞧的清,虽不知事态到底多严重,今早还是都来送门。
薛凌先扶着齐清猗上了马车,看着那一群还没散,笑笑垂下了头。这些,以前她都有的。
马车行了一会,齐清猗脸色开始凝重。在娘家无忧无虑,这就要回去了,以前心里头坦荡,总好一些。现在回去就是提心吊胆,她怎么能不愁。
“三妹妹。”
“嗯”?薛凌抬起了脸。
“你可知,这个孩子,不能让旁人知道”?齐清猗顿了好几顿,还是问出了口。很快就要到王府了,基本情况,她总得说清楚一些,不知道这个三妹妹会不会吓的立马回去?
“为何”?薛凌自然想打听一下陈王府是个什么情况,故作不知。
可惜齐清猗对她还是有所防备,并未讲那些陈年旧事,只是将皇家不睦渲染的特别严重。然后哭着道:“三妹妹,我实在没有办法,求你千万不要回去。”
薛凌唯一搞明白的就是,外人眼里风光无限的闲散王爷,活的狗都不如。除了生辰,年岁这些重大日子,魏塱特意做给外人看之外,就是敲锣打鼓的给钱,一月给个两三回,力求把陈王府打造成骄奢淫逸的销金窟。可钱,也没几个到陈王夫妇手里。
府里的小厮婢女大多被魏塱塞进来的管家看着,没一个能用的上,还有数十位美妾见天的收罗抬进来的金银珠宝。与之一比,正儿八经的陈王妃反倒寒酸的像个下人。且由于陈王难以人道,三五月之后,这府里的私通之事,比翠羽楼里还要精彩。
这些都不是要紧事,正好拿出来博同情,齐清猗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薛凌也只能摆出一副义愤填膺。
她其实想问问齐清猗,这些算什么?
比起薛家一门,宋家上百条人命,比起平城付之一炬,西北尽成焦土,这些算的了什么?
这个太子,毫无手腕,被人陷害不自知。身在其位,不谋其政,为什么要活到二十多。
他怎么不死在娘胎里呢,这样也许就没有这一场祸事,她还在平城好好的当崽子。
他要是早些死,就好了。
薛凌拍着齐清猗的背,发誓自己一定不会弃她不顾,一定拼尽全力保肚子里孩子平安落地,甚至于为了增加可信度,还求着齐清猗以后在齐夫人面前美言几句,嫁个如意郎君。
你看,你好端端的说要护她平安,她不信。你说有求于她,她反倒觉得你这样子是理所当然了。
齐清猗终于止住了哭声,在那整理仪容,马上就要到王府了,在这里,哭,是种罪过。
到了目的地,薛凌扶着齐清猗下了马车,立刻就感受到了这府里的人情冷暖。堂堂陈王妃回府,居然扣了半天门才有小厮开。一见齐清猗不行礼问安,反倒看着那一堆子东西道:“夫人回门带的东西倒多,不知要送往哪位姨娘房里?”
薛凌憋了一下笑,她确实过的苦,但大多是都是刀往直接胸口子扎,没见过这般伸手打脸的。
齐清猗虽是过惯了,在自家人面前还是有些脸红。轻声道:“本宫妹妹来住几天,这些都是娘亲打点的行李,你搬去我院里吧。”
“这夫人也不提早了说一声,小人也好找人候着。夫人您先回,小的这就找人办”。
小厮面上恭敬,日常也是这般行事。齐清猗知道自己一走,这里头怕是要被翻个遍,才能送进去。贵重早早就贴身放着了。行李都是三妹妹些女儿家衣服,若是沾了什么……她道:“我……。”
“哎呀……”
齐清猗正打算说怕漏了要亲自看着,小厮当着自己面飞出一丈远有余,一瞬间吓的捂了脸。
薛凌蛮横的走到了小厮面前,今天她穿金戴银,什么贵往头上插什么,什么稀罕往脖子上挂什么。不像个千金小姐,倒像个发了横财的乡下丫头。就等着这一脚,本以为要好一会呢,没想到进门就踹上了。
说起话来也粗俗不堪:“你是个什么狗,吃了什么粪,敢对我姐姐这样说话?我姐姐做事还要跟你提早说?你快些爬起来把本小姐的东西搬到院里,少了一丝一线,我把你腿砍下来。”
“夫………夫………夫人”?小厮捂着胸口狐疑的小声喊了一句。这来的是什么人,这府里啥情况,谁不知道啊,两三年都这么过了,他怎么就挨了一脚。
齐清猗赶紧走了上来,先哄着薛凌道:“落儿,怎么…。怎么。”。她怎么了半天也怎么不出来,在齐府瞧着薛凌是个好相与,不知道今天怎么成了这样,而且,而且这个府里啥样,她在马车上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薛凌头一歪,脑袋上七八根钗子一起晃,看着齐清猗道:“姐姐,我来之前,爹爹还说来享享福,这享的什么福,奴才敢这样说话,连个礼都不跟我行了”。说着又往地上小厮身上狠踹。
齐清猗看的呆住。她见薛凌和清霏练剑,也是有模有样,名家风范,不知道怎么还会这般粗俗。
“是夫人好说话,是夫人人好………夫人救命啊”。小厮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嚎。四周有人围了上来。
齐清猗反应过来,赶紧拉住薛凌:“三妹妹快些住手吧。”
薛凌这才停下来,一甩手拨了下额前刘海,看着地上小厮道:“还不赶紧起来搬,我姐姐好说话,你们就敢欺主了?”
“夫人,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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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阑干
急匆匆跑来的是魏忠,话问的急切,脸上却瞧不出什么惊慌。自两年多前被魏塱塞进这宅子里,一直打理着陈王府的大小家事。明里是个下人,暗里,比正牌王爷过的还滋润些。
在这呆个七八日,就知道什么光景了,陈王废人一个,心里又多少防着天子猜忌,自然事事委曲求全。当家夫人是知书识礼的千金小姐。身在东宫之时,一屋子奴才上赶着讨好,那就是人美心善的主母。而今落魄,就成了人尽可欺的老弱妇孺,连个后宅也撑不起。
皇帝交代的是不可怠慢了,须好吃好喝供着,可架不住底下人势力,跟着这么个主子,出头之日肯定是没有了,不趁着在园子里多捞点,如何营生?
亏得魏塱毫不吝啬银子,陈王夫妇还勉强过上了人的生活。魏忠在这里,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底下人做点啥,能和稀泥就和稀泥,毕竟他又不是真来管家的。
人多心也杂,园子里这种口角之事就多了,不济就是哪个美妾没拿到陈王新得的物件儿,下头丫鬟赏银少了些摔锅砸碗,这一个个的眼皮子浅,总归是正头的王爷,万一吵闹开来,皇帝还能砍了自家兄弟不成。
他就一日日的平息着鸡毛蒜皮,平息着平息着发现,这陈王夫妇比自个儿想象中还要废,平日活计也就大多做做样子了,反正只要这园子里的人扯不到皇家大事,自己的活儿就算干好了,还能拿些孝敬,什么不好?
今天听到下头人报门口又起了纷争,他来的飞快,倒不是担心出了啥事。这府里能有啥大事?还不是底下分银子不均。估摸着这位王妃回了趟娘家得了好些体己钱,那些个不会做事的又闹起来了呗。
齐清猗见魏忠过来,赶忙道:“管家,是………”。她是打算跟这个魏忠说一下薛凌来王府一事。人与人之间的不同在于,越是上位者,越滴水不漏。底下的人,给起脸子来毫不顾忌,但魏忠却从不在主家面前有任何不妥之处,憨厚老实,一副忠仆相。这样的人,你交代了事情,他至少不会在明面上做什么手脚。
齐清猗话没说完就被薛凌扯到身后,她初初有孕,又提心吊胆的,被扯的一个趔侧,差点跌倒在地。
薛凌不动声色的歪了一下肩膀给齐清猗抓着,确保她不会摔之后,看着魏忠道:“你是这的管家?先把这个人给我打死了丢出去,他不知礼数,本小姐叫搬个东西也不搬,莫说叫我六哥哥知道了,就是我爹知道了,他家里一干人等都得打死。”
魏忠目光集中在这个陌生的小姐身上,他刚刚就瞧见了这位大红大绿,满头珠翠的主儿,不知道自家夫人突然带了这么个人回来是什么意思。这会薛凌一开口说话,更是觉得把京中翻个地儿,也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了。大抵是如这般可憎的肯定没她有钱,那一身都是真货,拿下来足够开个铺子的。假如跟她差不多有钱的话,基本不能这么粗俗狂妄,能有几个姑娘家开口就说要杀人全家的?
魏忠也是活了半辈子的人,被这几句话怼的都忘了赶紧让人搬东西,好奇的问:“不知这位小姐兄长是………”。
薛凌扶着齐清猗往里头走,一边恶心一边抱怨:“我六哥哥不就是当今皇帝吗,瞎了你狗眼看不出我是齐府三小姐?赶紧把我东西送院里,在把那东西丢出去。”
头上太阳晃的很,晃的魏忠都有点恍惚。这陈王府不似外头消息灵通,毕竟没什么人上门走动。他尚且想不起这个齐三小姐该是齐世言新收的义女,只呆在那想:这个三小姐,敢和皇帝攀亲了?
这要按常理,她还真没喊错。陈王是自家姐夫,那皇帝可不就是姐夫的弟弟,自己岁数要小些,可不就是该喊声哥哥?只是…。只是陈王如今见了天子,那也得跪着喊吾皇。这个礼仪大家是种了什么瓜,得出这么颗奇葩豆来。
小厮爬了起来,见魏忠半天没动静,低声问:“爷,这搬不搬啊。”
“搬,怎么不搬,赶紧搬,不要沾了爪子,到时候洗不干净别赖爷没招呼着”。魏忠回过神来吩咐道。嗤笑了一下,刚刚是一时没反应过来,现着这么一想。这陈王妃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回家里想了个招带救兵来吧。来这么个人,还真没办法。就算闹到皇帝那,为了面子,皇帝还得帮着呢。这齐世言要为了女儿玩这么一手,那还真是高明了。
思前想后,魏忠还是决定把这事儿报上去一下,府里来了生人,好像没什么理由打发出去。瞧着又是个有古怪的,别以后出了岔子,自己脑袋保不住。
齐清猗被薛凌扶着,连薛凌今日反常都不顾,自己开始抹眼泪,她以为自己都过惯了这种日子,可半个娘家人一来,多年委屈怎么忍的住。每次回去,还得装作千好万好的样子,防爹娘担心,今天在新来的三妹妹面前这般落魄,她又羞又气,却无能为力。
走着路,头上晃来晃去的心烦,薛凌一把拔了四五支钗子丢地上,跌的叮当乱响。这个齐清猗的没用程度远超自己的想象,以至于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装的,泥人尚有三分血性,谁能把这种日子过三年。
齐清猗被薛凌丢东西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止住抽泣问:“落儿怎么了”。她实在怕这个妹妹气着了走掉。现如今,薛凌是她唯一的指望了。
薛凌总不能说看着你陈王妃气的很,踢了一脚地上簪子,没好气道:“我看大姐姐府上下人胆大的很,倒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齐清猗越发摸不透这个三妹妹,她初见觉得这就小门户普通闺女,谁知一身武艺惊人,相处两日觉得是个心性好的,今日又见她满身市侩,以为是爱财,看现在举动,分明对身外之物毫不在意。凄然道:“陈王府又没什么指望,他们在这里,也是受苦了。”
她能怎样呢?只能在没人的地方抹抹眼泪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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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阑干
“夫人回来了。”
薛凌跟着齐清猗到了自己院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陈王并未出来查看发生了何事。
齐清猗的院里,地面无任何凹凸之处,门槛台阶也是没有的,陈王自己在轮椅上,并无随身小厮跟着。堂堂一个王爷,连个近身伺候的也没,走几步还得自己转轮子。可不就是哪也去不了?
“王爷”。齐清猗喊了一声,立马换了副面孔飞扑上去,蹲着将头埋在陈王胸口,不顾薛凌还站着。
陈王轻言安慰了几句,对着薛凌笑了一下,问:“这位姑娘是?”
齐清猗不好意思抬起头来道:“是爹爹新收的义女,家中排行第三,来府里小住几日。”
薛凌一改刚刚张狂模样,恭敬施礼道:“见过陈王”。她第一次离魏家的皇子这么近。算起来,这魏熠还是她同门师兄。
虽然知道魏熠与魏塱并不是一母所生,但魏熠的长相还是和薛凌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她觉得魏塱那个人奸诈多疑,这个魏熠一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此时的魏熠,瘫痪在轮椅上,仍不掩其周身温润气度。对薛凌颔了颔首道:“原来是三妹妹,昨儿清猗乳母是说有个妹妹要来,是我行动不便,未能相迎”。这一说话,更是让人如沐春风。
这府里日子不好过,她刚刚是瞧见了,齐清猗过了快三年,还没过成苏夫人那个变态样总是有理由的。如今看来,也许这理由正是魏熠吧。
虽然世态炎凉,但枕边人如琢如磨,所以心里那点光就一直在。
“门外风大,王爷进屋吧,三妹妹也进屋坐着”。齐清猗推了轮椅,对着薛凌道。
三人一道进了屋子,屋里炭火还算旺。初春了,正是乍暖还寒时节,何况魏熠身子单薄。底下倒是不敢克扣了吃食用度,毕竟这人不能死了啊。
魏熠瞧着薛凌道:“换嫲嫲打盆水来供三妹妹梳洗一下吧,定是府里下人刚刚冲撞了,妆都花了。”
薛凌笑了一下,这人分明是嫌弃她脸上不伦不类,话说出来却这般好听。也不恼,反正刚刚已经闹过了,这身没什么用。
正说着,外头人来报,说是东西都搬到了。薛凌不等齐清猗说话,自个儿出了门清点。一是知道陈王俩人少不得要合计她为什么来,二是看看她的下马威效果如何。
这种仗势欺人的活儿,做起来分外爽。她在平城就极喜欢为所欲为,只是少不得要顾忌薛弋寒,回了京,又要惦记着身份。巴不得这府里有谁送上来给她过过薛家小少爷的瘾,谁不喜欢居高临下?鲁伯伯说,人这辈子,它活的就是个得意。但凡有丁点委屈,那就不叫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