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兔眼迷离 第76章

作者:嗑南瓜子 标签: 古代言情

  “齐世言瘫了”?薛凌一时也有些惊讶,话说出来又觉得不妥,追问了一句“哪家大夫说的醒了也不能动”来遮掩。

  “夫人不告诉我,但听说,是好几位名医都诊过了”。绿栀委屈的低下头,她是三小姐的贴身丫鬟,这会在府里是人人喊打,连自己爹娘都跟着不落好。可她又替薛凌抱屈,自己日夜跟着,明明三小姐人极好的,怎会将老爷气晕呢。

  薛凌摸着手腕,天地良心,她是不喜欢这个齐世言,但也真没致他于死地的打算,何况是半死不活这种惨绝人寰的事儿。想站起来去看看,又觉得这会去添乱。

  便把刚刚收着的一叠银票取出来道:“绿栀你走吧,缺多少钱从这拿”。

  绿栀连连摆手道:“不缺的,不缺的。小姐你平时给的,足够我和娘亲都赎身了,只是…。”。绿栀垂下脑袋道:“我们也不知道去哪,又不会别的什么手艺,想买田铺吃租,又怕遇着匪人。”

  薛凌舔了舔嘴唇,还有人只会当下人的。她想劝绿栀两句,半天只憋出一句“你哪来那么多钱”。

  绿栀“噗嗤”笑了一下道:“都是小姐你给的啊,府里吃住又不花钱,以前夫人给月钱我都花不完,你给的我都没花”。说着跑屋里抱出个盒子来,道:“就这一盒能买好多田呢,但我不敢”。她生下来就在齐家,只学了伺候人,别的什么也不会。

  薛凌瞅了一眼,是苏夫人给她的那盒小金锞子,她顺手给了绿栀,看上去,好像是丁点都没少。要在自己手上,估计都不知道去哪了。

  两人沉默了一阵,薛凌突然想起,老李头手脚不便的不正需要个人伺候吗,反正这绿栀没啥坏心眼,不如丢到那里去,到时候宅子也有个人打理。便把老李头的医术吹的天花乱坠,问绿栀愿不愿意去当个学徒。拍着胸脯保证,说那还有三进的大宅子,自己也经常去住,只要照顾好老李头,等那老头两腿一蹬,家业都归绿栀。

  说的绿栀又惊又喜,连连点头。若老爷有个三长两短,齐府哪里还有自己一家的容身之处。虽小姐许了江家,自己大概要跟着走,爹娘就彻底没地方落脚了。有处可去的话,谁不愿意去呢

  薛凌干脆把装银票的盒子也塞到绿栀手里,继续连哄带骗道:“去了那就是你说了算,李伯伯好相与的很,你爹娘还能跟着做点药材生意。”

  两人在这合计了半上午,决定此事就这么定了。

  说服了绿栀,叫她帮忙收拾着,薛凌就不用自个整理了。拿了些银子,一撩裙角,又出了齐府门。

  对于置产业一事,其实她跟绿栀一样,都是从未经历过,然而两人处事方式截然不同。绿栀活的战战兢兢,薛凌行事随心所欲。

  说不上孰优孰劣,可这些行为习惯,无外乎都是岁月带来的恩赐。没人可以强求齐府的下人一朝多钱即善贾,自然也没人能要求当了十三四年少爷的薛凌学会审时度势。

  所以,都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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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尘埃

  这事办的分外顺利,出了府门,街边捡了些吃食塞进嘴里,薛凌寥寥攀谈了几人,就找到了买卖田地的铺子。她颇有气度,出手又大方,伙计上赶着讨好,很快就定下了几座宅子要看看。

  伙计叫了马车,拉着薛凌转悠了好几家,总是缺点啥。直到第四家,才起了要买的心思。屋主是一对老夫妻,做着糖糕的营生,而今说是要回乡含饴弄孙,故而发卖产业。

  宅子并不华丽,简简单单青瓦盖,六七间房搭一小阁楼。原薛凌是看不上的,只是听说前后院地方都大的很,才来看看。进来却发现十分合眼缘。

  想是赶着要走,老两口已经收拾了行囊,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水井池子一应具全,后院还有个红砖砌的烤炉,说是日常做糖糕用的。地方也如同伙计说的那般大的很,院角还有几株石榴正值花期,开的如火一般。薛凌从未见过开的这般艳丽的花,站在那盯了良久不舍得走。

  老妇人看她这样入神,反而不好意思起来,道:“小姑娘可是喜欢吃石榴呢,老身可不瞒你,别看这花开的好,可这树,它不挂果儿。要不是老头子非要留着,早没了。”

  旁边老头瞬间涨红了脸,嚷道:“不挂果怎么了,人活一世,草木一春,非得有个果儿才行?”又转头对着薛凌道:姑娘我跟你说,这花五月初就开,年年开到七月,怕是皇宫里,也找不出这么美的石榴花。你可千万别把树给砍了。"

  老妇人也不恼,笑着哄道:“好好好,不挂果不挂果。我就是跟人姑娘说说,总不好诓骗人家。”

  薛凌在平城从未见过石榴,回了京也没格外留意这些东西,只是一时看花开的灿烂,有些走神,并不是在意挂不挂果。看这对老夫妻有意思,笑着道:“老伯这么喜欢,怎不一道移了去。”

  老头连连摆手:“不好移,不好移。这人挪活,树挪死啊。我老了,它也老了,就希望都能落个好。”

  薛凌又把眼神移到花上,人活一世,也这般不挂果呢?

  老头凑到老妇人身边悄声问:“是咱俩成婚那年种的吧。”

  老妇人一瞬间娇羞不已,锤了一把老头,低声道:“是”。顿了一顿,又偏过身子去,佯装抱怨道:“怎在外人面前说这些。”

  “就此处吧,我带了钱,若两位老人家没异议,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薛凌咧了咧嘴角,她喜欢这个宅子。

  付了钱,老妇人还在唠叨些陈年旧事,不外乎怎么置办的这处宅子,如何跟相公操持一家,又问薛凌是哪家的闺女,可是要给自己置办嫁妆,怎么小小年纪就一人出来营生了。薛凌真话假话夹杂着附和,跟着伙计交接了地契房契一系列杂件,转身去了临江仙喝茶。

  五月新荷已露尖,临江仙的点心一应拿荷叶盛着递了进来。新出炉的桃花酥还冒着些热气,熏的荷叶清香味也更浓烈。一叶翠色映粉红,雅致的很。旁边白瓷匜里盛着供客人洁手的清水,也没忘了放两瓣莲花点缀,此处确实是个消磨时间的好地方。

  暮色渐垂,楼下行人来往如织,江风吹的人心里头痒痒。薛凌靠窗坐着,有种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的错觉。那对老夫妻说是还要多留一晚,薛凌自然无所谓这种事情,只是惦记着自己什么时候该去帮老李头收拾下那堆破烂。

  她长长的喘了一口气,以后在京中,多少有个去处了。虽不甚喜甜,却对这桃花酥难以罢休。说起来,苏夫人府上减了糖的更合她口味些,但其他地方正常甜的,也吃的十分欣喜。

  一吃,就能回到三年前的马车里。所有的事情都还没发生,鲁文安捧着两大盒子看着她道:“买这么多,吃不完放坏了都。”

  人是喜欢那件物事呢,还是喜欢那件物事跟人相关啊?

  酥皮在唇齿间有轻微脆响,间或啜一小口清茶解腻,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天地都静了下来。薛凌伸手进匜里沾了些水,想着齐家的事儿,手指却不听使唤的在桌子上划出个“赵”来。

  她描了太多百家姓,人一走神,难免习惯成自然,抬手就照着模子来。写完愣了一愣,才用手掌抹掉,郑重的写上一个“齐”。

  于薛凌而言,齐家已经毫无用处,只是此刻,她仍是忍不住叹了叹气,不知道齐世言是死是活。这场事,纵然是齐世言自导自演,但如果当日自己不送上门,也许,不是这个下场。

  老李头手上那张布条,基本已经能确定整件事的经过了。应是魏塱连手拓跋铣困平城在前,而后又送无忧去死栽赃阿爹在后。如果真如苏夫人所说,阿爹还未被定罪就已经死在牢里,那应该就是魏塱派人下的毒手,防着夜长梦多,就不知道当时牢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薛凌看了一眼窗外,想着这几天得找个晚上去会会永乐公主,齐清猗所讲多是自己的事,没说清楚永乐公主到底是怎么知道无忧一事的,不如亲自去谈谈。

  自回京,已经三年余了,可前两年多,好像只过了一日,偏最近数月,倒像是过了十来年。安城粮草,石亓来梁,齐世言罢官,挑开薛璃身份,齐清猗落胎,魏熠身死,老李头归来,一连串的事让人应接不暇。

  手指不时沾着水在桌上涂涂抹抹,薛凌越想越多,喘气重了些,连带着胸口有些抽痛。手摸上去放记起,江玉枫那狗当晚下手不轻,这会还没好全,于是桌子上又多出个“江”字来。

  水渍干的快,这般此消彼长,翻来覆去,桌面上也没留下多少内容。既然已经摸到了胸口,那一线剑伤也透过单衣跃然于指尖。陈王魏熠,自己曾替陈王魏熠挨了一剑。江玉枫转眼就不记得,只记得魏熠死了。可魏熠,本来就是要死的。没她薛凌,只怕死的还快点。她只是没拦,并不曾动手。

  这些道理,去哪才说的通?

  自然是说不通的,齐世言也说不通。毕竟当年无忧一事,他也仅仅就是顺水推舟,没伸手拦而已。

  伙计进来收拾残羹时,桌面上已经只隐约可见一个霍字了。

  不想干的事儿多了去,总也还是要干。薛凌提着一包零嘴往齐府晃荡,打算拿回去哄两句齐清霏。闲人杂事太多,想也无益,只管一步步走着先。她反而没那么急着找魏塱,毕竟当年魏塱身在幕后,并没当面咬自己。那年一路生死,都是霍云昇这狗咄咄逼人。陈王府一事,又是霍云昇阴魂不散。

  故而这半个下午的心思,最后都汇聚到桌子上的那个“霍”。

  路人只看少女提着糖纸包,脸上笑容可人,混不知薛凌心里头翻来覆去想的是:

  霍云昇,究竟什么时候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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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尘埃

  这一方天地,似乎从未改过,擦肩而过的那些人,高矮胖瘦,分不清李姓王张。

  难得齐府居然还有人守门,薛凌暗恨自己没翻墙,省的无端看人白眼。毕竟一下午都在想那些陈年往事,想的人本就厌烦。再对上一张龇牙咧嘴的脸,就更是无名火起,忍不住想抬腿踹那小厮两脚。

  这府里人人看她薛凌不顺眼,可知她薛凌没准是那一家子最坦荡的一个?好在这两年修身养性的不错,顿了顿脚步,只作假装没看见的往自己院里去了。

  到了院门口,发现绿栀居然守在门外,一见薛凌身影,小跑着过来焦急道:“夫人和大小姐都在里面,坐好久了”。说着不忘拿手指指着门里,脸上表情又是焦急又是尴尬。薛凌将手上纸包递给绿栀,笑了笑,示意不用担忧,朝着齐清霏院子的方向扬了扬头,示意她拿着零嘴过去,然后自己进了院。院里还有几个丫鬟守着,不知是齐夫人身边的,还是哪来的。

  右手已经贴着腰身垂了下来。齐清猗坐她屋里,薛凌还想的过去,不知齐夫人是拿的什么脸坐里面?莫不是自己太好说话,反叫这一家子蹬鼻子上脸。

  裙脚掠过小径青石板,又蜿蜒至台阶上。门没关,烛火也燃的旺。确实是齐夫人和齐清猗坐在桌前,桌上还摆着茶水瓜果。不像是她俩闯进来,倒像是薛凌误入了母女谈心的地儿。这一想,薛凌步子又轻了些。这可不是齐府的地儿,跟她本就毫无多大关系。

  跨过门槛,还未近身侧,薛凌便道:“夫人何事?”

  齐夫人未答,齐清猗仍是惯常柔声语调道:“落儿回来了,坐下来说话”。说着捡了一只扣着的茶碗,替薛凌添了些茶水。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看二人并未把恶意挂在脸上,薛凌也不好发作。多走了几步坐到桌边,缓缓把右手搁在了桌子上。

  齐清猗知道她袖口里装着平意,对这个动作了然于心,却未变脸色。笑笑道:“落儿不必介怀,娘亲说她有一物定要亲自归还才能心安,并非有什么事过来为难。”

  薛凌把眼神移到齐夫人身上,道:“夫人客气”。嘴上恭敬,身体动作却诚实的很,说话之时,左手只顾着去拨弄那只茶碗,浑然没有把齐夫人放在眼里。

  齐夫人抬起脸来,眼眶红肿,显然被齐世言的事打击的不轻,但这会却也举止得体,并未失态。只盯着薛凌,将手上盒子慢慢推过来。道:“原是老身受不起,今日特来还给薛小姐”。她把“薛小姐”三个字咬的格外重

  齐夫人记起初见薛凌那天,粗布单衣的姑娘跪在自己面前,神色惊慌,一双手上尽是老茧。而今,明明是与自己一道坐着,却睥睨万物,倒好像自个儿跪着似的。她也活了四五十了,再未见过,天底下哪个姑娘有这般眼神。

  盒子里,是那串八宝玉菩提。薛凌拿起来捏在手上瞧了瞧,这破烂玩意,她都记不太清是干啥的了,齐夫人巴巴的守在这一晚上,搞这出是给谁看。看着看着,便佯作滑了手,一串珠子眼看就要跌落在地。薛凌赶紧俯身想去接住,袖子里平意暗暗冒出一点寒光,上好的金丝线便从中断开,十来颗玉菩提咕噜噜滚了一地。

  薛凌笑了一下,假装叹了叹气,拾起一粒来,放到桌子上道:“可惜了。”

  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这一串能卖多少钱,如今她有了自己的落脚处,少不得处处花钱,又没有第二个魏忠讹诈,苏府那边也不好坑了,可不得算计着花钱。

  可齐府是个什么狗?齐夫人又是来说什么?说东西已经还清了,让她薛凌赶紧滚蛋?

  合着她薛凌的东西,想要就要,想还就还?

  “我家老爷已经人事不醒了,你要怎样,你要怎样才罢休”。齐夫人到底没经过多少风浪,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推了一下茶水,哆嗦着问薛凌。她这一生都不曾如此歇斯底里过,以至于声音带了哭腔。

  这才几个月,这才几个月的日头啊,她却好像过了一辈子。夫君丢官,女儿落胎,女婿新丧。若不是亲身经历,旁人说来,她都不会信。更让人不信的,原来这一生的安乐祥和,只是一种假象。

  怎么会,怎么会自己的夫君是卑劣伪人,怎么会自己的女儿三年活在地狱。怎么会求上门的孤女是乱臣之后。

  怎么这偌大的齐家,转眼就是鸟兽散。

  “阿娘,你先回去吧,我来跟三妹妹说”。齐清猗扶了一把齐夫人,转而冲着外面喊“来人”,想把齐夫人送回去。

  薛凌不作声语,眼皮子都懒得抬。齐夫人挣脱了齐清猗手,绕着桌子走到薛凌身边道:“你是什么脸这般理直气壮,你所作所为与我家老爷一般无二,若当真有报应一说,他在前路等你。”

  丫鬟进来扶了齐夫人离去,薛凌低头捏着右手腕不放。这齐夫人成日里修身礼佛,吓起人来倒是十分戳人心窝。

  说的不错啊,好像她薛凌现在做的事情,也登不得大雅之堂,没准哪天就要落得个齐世言一样的下场。

  “是我蠢了,竟不知你当初为何来齐家,而今看来,你早知我爹与无忧公主一事脱不了关系。所以才冒充外室女的身份上门攀亲吧。”齐清猗一边说,一边行至门口掩上门,复又回来道:“王爷猜的也是对的,你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去抢魏塱的皇位”。

  齐清猗脸上冷冷清清,看不出情绪。只以前,她都称魏塱为皇帝,而今竟学着薛凌一样直呼其名了。

  左手在右腕间旋了一圈,感受着里面平意那一点微末轮廓,薛凌终是从齐夫人那句刻薄之语中跳出来。她不过是来寻个昭彰,何有报应一说?

  便是有,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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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尘埃

  “所以,今晚到底何事”?过往多缠无益,薛凌不想与齐清猗浪费唇舌。实在不行,她拿了东西现在出门,随便找个客栈将就几晚也行。

  齐清猗慢悠悠扶起刚刚被齐夫人推到的茶杯,像与薛凌聊家常般道:“是我气着了父亲,当年之事,他一介文官,如何能挽大厦将倾。稍不注意,这一府性命,跟宋家无异。”

  魏熠死相在眼前一闪而过,薛凌以为齐清猗是来说齐世言无错之有的,反而态度跋扈起来,道:“陈王妃说的是,既然如此,你们做初一,我薛凌做十五。谁也怨不得谁。”

  齐清猗愣了愣,不知薛凌为何突然换了个语调,拿着茶碗的手微顿,道:“你说的对,谁也怨不得谁。咎由自取罢了”。沉默了好一会,才又看着薛凌道:“今晚是想同你说,不管我爹做过什么,他已经这样了。娘亲打算不日返乡,若有个万一,也好叶落归根。”

  薛凌侧过头没言语。上次齐世言罢官,一门心思要逃开这是非地,确实是自己拦了一把。但此一时彼一时,她当真没想对齐世言赶尽杀绝。

  齐清猗等了片刻,见薛凌不答话,绞了绞手中帕子又道:“齐家如此境况,你从这里嫁去江家,与从王府嫁去江家,其实并没什么分别。落儿,就当是卖我一个人情,他日,我会和夫君一起还你的。”

  齐清猗语调沉重,却听不出多少哀伤了。既已知道此间过往,她又自认为熟悉薛凌秉性,想着这个三妹妹未必愿意就此放齐家离去,故而今晚在此久候,希望两方善了。

  那终究是自己的阿爹,何况慈母幼妹无辜。齐清猗也悔的慌,当晚,自己不该与阿爹那般说话,这个天下,是魏塱的。他人不过局中卒子,有几颗能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