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庄生公子
“这是陛下给侯爷的。”
“陛下给的?”秦瑨眸中掠过一抹讶色。
徐德海点点头,“侯爷快接过去呀,千万别让旁人看到。”
晨曦之下,秦瑨半边容颜隐在御桥投下的阴影里,神色看不真切。
他滞了几息,接过笺条收进袖襴,阔步赶往宣政殿。
路上他昏昏沉沉,锋锐的面庞显出隐隐疲态。
自打姬瑶偷跑到衙门弄那一出好戏后,秦瑨回府就开始病了。
白天他无甚异常,到了夜里却入睡困难,还总做秽梦,对象无一例外,皆是当今的女皇陛下。
他清醒的看着自己沦陷,还不认命,趁休沐之时跑到城外普济寺求了个祛邪驱魔的平安符,藏在金鱼袋里随身携带,晚上就压在枕头下面。
正巧临近年关,朝庭上上下下都忙的一团乱。
姬瑶抽身乏术,没有再来搓磨他,他的症状慢慢倒是好了一些。
然而今日徐德海的出现,又打乱了他的节奏……
上朝时,秦瑨望着龙椅上那抹朱红的身影,一颗心咚咚跳的厉害,愈演愈烈。
在朝堂上,他一直秉承着沉稳内敛的处事方式,事到如今却如同纸上谈兵,完全不作数了。
袖襴中的纸条明明轻如鸿毛,他竟觉得重如千金,和始作俑者一样,勾着他,诱着他……
宣政殿富丽堂皇,徘徊着官员郎郎的启奏声。
秦瑨充耳不闻,忍了又忍,终是没能耐住心头汹涌澎湃的窥知欲。
趁同僚不备,他自袖襴拿出笺条,悄悄在身前打开,垂目一睇,只见上面写着五个字——
酉时,朝暮桥。
秦瑨还未来及细思,旁边的安国公用胳膊肘碰了碰他。
他回过神来,侧目望去,安国公不动声色的向他使了个眼色。
与此同时,姬瑶的声音自御台上传来。
“宣平侯,朕问你话呢,刘侍郎的上奏你有异议吗?”
秦瑨倏尔抬头,怔怔看向姬瑶,素来锐利的眼眸竟掠过一丝清澈的愚蠢。
工部刘士郎,上奏了什么?
他完全没听到……
宣政殿内静悄悄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秦瑨身上。
秦瑨只觉耳根热起来,微微侧头,看向安国公。
安国公立时读懂他的意图,嘴皮子不动,用气声提醒:“淮南筑坝……”
秦瑨恍然,敛正神色看向姬瑶,朗声道:“臣无甚异议。”
“哦。”
姬瑶沉沉应了一声,黛眉不禁拢成小山。
这秦瑨到底怎么回事?
最近上朝,经常开小差……
她心里泛起嘀咕,等傍晚一定要好生问问他。
*
下朝后,百官纷纷赶往各自府衙办公。
北风卷地,吹的他们不禁加快了步伐。
安国公年逾五十,冻的鼻尖通红,乜着秦瑨棱角分明的侧颜,问道:“宣平侯最近状态不佳,可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没什么,只是身体抱恙,不碍事。”
秦瑨步履飞快,神色从容,刺骨的风似乎对他无甚影响。
安国公虽是世家出身,但同为武官,他对秦瑨没什么敌意,更多的则是欣赏。
他在秦瑨身上,总能看到自己年轻时的影子。
“国政繁忙,侯爷劳心费神,为江山社稷可是尽了大力,但侯爷尚还年轻,又未成婚,须得多注意身体。”
面对安国公的关怀,秦瑨客套道:“我知道了,多谢国公爷。”
“那个……”安国公止住脚步,满是皱纹的脸上浮出一丝讨好,“今日侯爷有空吗?可否赏光,到府上小坐?我那有尘封二十多年的老酒,昨天刚开坛,过来饮几杯吧。”
秦瑨亦停下步子,踅身面对他,不假思索道:“国公爷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今日有事,无法前去共饮,还请见谅。”
说完,他对着安国公作了一揖,阔步赶往中书衙门。
世家众多,安国公算是其中的好人,为人正直,善良忠肯,但他那府上,横竖都不能再去。
刚回朝的时候,秦瑨和安国公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经常到府中小聚,直到他收到国公府三娘的红笺,便吓得再没去过。
后来,安国公私下找秦瑨问过亲事。
安国公爱女心切,不介意秦瑨出身寒门,愿意招之为婿。
可秦瑨不愿意,之后除了上朝,见到安国公都是绕道走,避之不及。
至于国公府的三娘,听说到现在都没嫁出去。
如此,秦瑨更不敢去了……
拐进衙门,见安国公没追上来,秦瑨这才放心。
然而一天下来,他满心都是那张笺条,办事都无法集中精力。
放衙后,秦瑨坐着马车回到府中,看着日头渐渐西斜,心里的躁郁达到了极点。
朝暮桥就在曲江东畔,人多眼杂,天家相约在那,他横竖都不能去。
若被人看到君臣私会,还不知要做出什么文章。
理智占领了高地,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酉时临近,感性竟开始疯狂叫嚣。
姬瑶约见他。
到底有什么事?
明知好奇心害死猫,可他却难以抑制,身体如被万千蚂蚁啃食,坐立难安。
一盏茶的功夫后,所有的克制功亏一篑。
秦瑨脱下官袍,从金鱼带里取出那张黄色符咒,扔在地上,用脚碾的稀烂。
他真是脑袋进水了,才会相信这种骗人的东西!
秦瑨叉腰喝道:“去取常服来!”
为了掩人耳目,起初他试了件皂色窄袖袍,望着铜镜,心觉不妥,这又不是去搞刺杀。
换来换去,他最终选了件琥珀色圆领襴袍,腰系蹀躞带,外罩同色大袖氅衣。
出门时,沈三端详着秦瑨,神色惊奇。
他这位主子很少穿这么鲜亮的衣裳,遂好奇问道:“侯爷要去哪?”
秦瑨冷声道:“去朝暮桥。”
“是,属下这就去传马车。”
沈三离开后,秦瑨立在廊下斟酌一会儿,回到屋内拿出一条玄色风帛,这才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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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私会
◎浓烈的酒意登时在口中化开。◎
酉时, 姬瑶准点到达朝暮桥。
低调的黑绸的马车远远停在十丈外,她披着件金丝线绣宝相纹的披风,头戴幕篱,遮面的纱罗白色半透, 一直垂到她的脚踝。
冬日的夜悄然降临, 天色黑沉。
这段曲江四周清寂, 河面晃着星星点点的船灯,恍如幽冥。
朝暮桥上立着一个奇怪的人,穿着挺括的襴袍,头上缠着黑色风帛,似乎只漏出一双眼睛,幽幽望着河面。
姬瑶有些害怕, 没敢上桥,留在桥下驻足。
不时有人走过, 但都不是她要等的。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姬瑶等的脚都酸了, 秦瑨还是没来。
这家伙, 到底什么意思?
就是不来,也要派人通禀一声吧?
姬瑶耐心尽失,气不打一处来。
当她准备走时, 余光一晃,又被桥上的人吸引。
她心生好奇, 踅身盯住他,越看越觉得那魁梧的身影有些熟悉。
恰逢朔风掠过,桥上的人转了个身, 正正对上姬瑶的视线。
两人皆有一瞬的惊诧。
少顷, 姬瑶鼓足勇气, 噔噔噔跑上桥,站在那人面前,一眼就认出了他那双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