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欢 第127章

作者:崔梅梓 标签: 古代言情

  元衍眉欢眼?笑?地出了门。

  做衣裳未必需要量尺寸,拿一件旧衣来?依着剪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只是裁剪的时候总是会想起那天发?生的事,而?且怎么也没办法将其从脑中驱逐。

  扰的人心烦。

  湛君想着叫渔歌帮她?裁。

  名字已然唤出了口,却又改了心意。

  他就是想要一件她?亲手做的衣裳……

  湛君狠不下心,无奈只好认命。

  晚上湛君在灯下缝。

  元衍走到她?身?边,夺走了她?手里的东西。

  湛君瞪向他。

  “白天再做,灯下伤眼?睛。”这倒是不假。

  湛君也就听了他的话,收拾了去洗漱。

  擦好了便?躺进被?衾里,什么事也不想,只是睡。

  元衍洗漱后熄了灯烛,也躺到榻上去。

  两个人虽然睡在一起,却并不紧挨着。隔了被?衾,他们有那么两寸的距离。

  这短短的两寸令元衍很难忍受。

  但前段时间她?生着气,他不敢轻举妄动?。

  今日眼?见着不一样。

  他一向最擅长得寸进尺。

  手最先?过去。

  然后被?扔了回来?。

  他不屈不挠,仍伸了过去,以?迅雷之势捉住了她?的手,紧紧攥在手心里。

  本以?为?要再历几番曲折,不料她?只是说:“我想睡……”

  他答:“你睡就是。”

  “那你莫要再扰我了。”

  他屏了声气,过了好一会儿,他说:“那你给我抱……”

  “抱了你就不扰我?”

  “嗯。”他答应得爽快。

  “那好……”

  黑夜里他忽然张大了眼?睛,手脚都僵住。

  “好了,抱住了,快睡吧……”

  她?的脸倚在他胸膛上,无声地睡。

  “好。”他轻声道。

  一夜再无话。

  翌日醒来?,榻上已没有了元衍。

  渔歌从外开了门,使女送来?洗漱的水。

  似乎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

  倘若往后一直如此,那日子倒也可以?这般过下去。

  用罢早食,湛君仍旧拿出针线。

  但凡是她?愿意做的事,做起来?必然很用心,因?此她?并不知道身?前何时站了一个人。

  做完了手上的东西,她?抬起头?,很是吃了一惊。

  来?人见她?吓到,笑?说:“我的不是,是方才见你太过认真,这才没有出声打扰。”

  来?人是元佑。

  湛君静静地看他的脸。

  同?五年前相比,他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

  他总是微笑?着的。

  此刻也是。

  “这是在做衣裳?给二?郎吗?”

  这倒没有什么好隐瞒,湛君轻轻地点了下头?。

  元佑看起来?更高兴了一些。

  几上凌乱琐碎的东西全部收走,茶具摆上去。

  等水开的空闲里,元佑同?湛君说话。

  “我不知道阿澈你回来?的事,倘若知道了,一定早些回来?看你。”

  元佑早不管带兵的事,全副身?心皆在内政上。

  自五月起,他便?带着长子四地巡视,以?观政之得失,一去半年,今日方归。

  他倒是不曾与家中断了书信,但他离家之后家中发?生的种种大事,他一概不知。

  甚至女儿自严氏大归的事,他也是进了家门见到元希容才知道。

  他难免心生感慨:“如今当真是老了,孩子们全已长大,我这个老父眼?见着是没什么用了。”

  湛君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沉默,幸而?煮茶的水开了,湛君借势忙了起来?。

  一碗茶,芳香氤氲,湛君站起来?,恭敬地捧给元佑。

  元佑接过,饮去了半碗,将茶碗搁回了几上。

  他又同?湛君说起话来?,“我已是老人家,若是聒噪了些,还要阿澈你多担待。”

  湛君忙说不敢。

  元佑呵呵地笑?了一阵,复开口:“近来?我常有老迈之感,半月前行至横阳,路遇急雨,一行人安了营,深夜里,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披衣起来?,点了灯,听着外头?的凄凄风雨声,人生六十年的事,一时竟全到了心头?……往事历历在目啊……靖安城里见到的事,记得那样清楚,连我自己也觉得诧异……”

  他失神了很久。

  湛君也愣怔起来?。

  因?为?他们想到的是同?样的人。

  “都是熟悉的人……你母亲最先?去,接着是你父亲,董正扬亦是死在那日,他那样的性子……”他叹一口气,“还有几位故人,这几年也先?后去了,最近一位是你舅舅……故人陆续飘零,我这风中枯叶,只怕不多时亦要归根……”

  湛君已经哭了出来?,但是她?告诫过自己再不要哭,因?此强忍了泪水,看向元佑,安慰道:“您是有福之人,只要安心保养,何有年华之叹?”

  元佑笑?了下,“人总是要面对这些的,不是逃避便?可以?蠲免的。”他又道,“我同?你讲这些,并非是要你回忆伤心事,只是情之所至,难免心生感叹。”

  “我明白的。”

  “我主要还是来?看你,虽然明知有你舅舅在,但还是忍不住为?你忧虑……我一直是希望你能过得好的。”他看向哪些收起来?的布料针线,“你同?二?郎之间……如今想来?是好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待你的心,天地可证,便?是他曾经有什么不好,看在鹓雏的份上,饶过他吧……”

  湛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您今日的话,我都记着了,您尽可以?放心。”

  “好!好,好啊……”

  元佑是真的高兴,“有你这番话,我确实?是可以?放心了。你们两个,往后千万好好的……”他站起来?,笑?着说:“听说鲤儿和鹓雏在一起,等他们下了学,也叫我见一见,鹓雏,我实?在是想念的很……我尚有许多事,这便?回去了,阿澈你自做你的事就好。”

  湛君送到门外。

  回来?时再没有心做旁的事。

  她?认真的想了。

  她?与元衍两个,除了好好的,好似也再没有别的路可走。

  还能怎么办呢?

  湛君下定了决心。

  可是事态直转急下。

  “二?郎!二?郎!求你!念在你我两家多年的情份上,给我妹妹一条生路,她?……她?虽然做错了事,可是并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我只是想要她?活着,二?郎,求你……否则我有何面目去见我九泉之下的父母,二?郎……多年来?我为?你披肝沥胆,从未有过怨言……”

  元衍听着,面目冷沉,脚步不停。

  郭岱原地立住,身?躯摇摇欲坠。

  “是你对她?不起!你负她?!如果不是你,不是你元氏!她?怎么会到如今这种地步!只是她?的错吗?”

  元衍站住了,转过身?来?。

  郭岱以?为?事有转机,忙追过去,“二?郎……”

  元衍冷冷开口:“松岩。”

  郭岱慢慢收敛了狂喜的神色。

  “你讲的对,确实?是我,是我元氏,对不起她?在先?,可我早已经同?你说过,只要她?回家,一切都可以?谈,我难道没有讲过?是她?一意孤行,倘若她?早同?你归家,又何来?今日之事呢?”

  “我承认我的确亏欠你们兄妹,你们大可以?向我报复,我绝无怨言。如果她?要杀的人是我,那你现在就可以?带她?走,我不会对你们施加半分为?难,可是死掉那个人不是我,我没有代死去之人原谅她?的资格。”

  “所以?,今日你带不走她?。”

  “她?的死活,不是我能够决定的。”

  话已经说到了这种地步。

  但是,叫人如何肯甘心呢?

  郭岱仍是哀求,“我知道她?罪无可赦……可我只是想要她?活着,哪怕……哪怕关她?一辈子呢?只要叫她?活着,……我母亲临终前,我同?她?立过誓的……你叫我怎么再有脸面见她?呢?”

  元衍未见动?容。

  “我还是那句话,松岩,这件事,我实?在做不得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