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戚延顾不得自己,忍着痛微微气?喘,将虎裘披在温夏肩上。
她轻抬杏眼,盈满潋滟水光的?眼中微有动容。
咫尺的?距离,两人的?呼吸都在这寒天里化作交缠的?雾气?。
戚延深望温夏:“你方才叫我名?字了。”
她迎着他的?视线不语。
戚延喉结滚动:“方才在想什么事走了神??”
温夏欲言又止,只让戚延自己去猜。
她知道他看她的?眼神?还有从前那股喜欢。
他这样的?性格即便同意放过她,当初也是因为她以死?相?逼。他恨霍止舟,他怎么可能在猜到她是因为霍止舟而?走神?后,心底还会这么甘心。
她想让戚延早日站起来,哪怕是用?他不喜欢的?方式来激他。
戚延果真不再问,眸底的?光暗沉下去,唤来胡顺将他搀扶到太师椅上。
温夏送他回营帐,甚至在胡顺他们伺候他上榻了时,解开肩头的?虎裘,款步走到榻前,俯身将狐裘盖在戚延衾被上。
她发髻间?的?三色堇掉落在了戚延枕畔。
戚延紧望她,薄唇吐纳的?气?息滚烫:“你是为了我吗?”
“今日穿裙衫,戴花簪,是为了我么?”
他紧望着她,想触碰她红唇,想握她的?手,但却?只能以这样炽热的?眼神?紧待她的?回答。
温夏脸颊微微发烫:“你莫要想这些,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喜欢花簪的?,今日我看见北地来的?信高兴。你我从前不可能了,现如今你躺着连椅子也下不来,我只盼望你先能站起来再说。”
戚延眸光黯沉下去。
温夏理好虎裘,伸手拈走他枕畔的?花瓣。
宽袖拂在戚延耳鬓,微痒着神?经。
温夏静立灯下,娇妍仙姿,清冷出尘,她嗓音低婉:“你好好睡觉,我明早再来看你。”
她离去后,帐中仍笼着她身上幽兰的?余香。
戚延喉结滚动,侧过身,挺拔鼻梁陷进那花瓣沾过的?地方。
他忽然掀了被子,坐起身来打坐,即便没了内力也想像从前那样调整好气?息,让一身经脉通畅。
胡顺进来如何劝,戚延都不听。
那一只烛都燃尽了,戚延仍还在坚持。
胡顺忽然一拍手掌:“皇上,您今日多久没有小?解了!”
戚延猛一睁眼。
胡顺喜笑颜开:“从用?过晚膳到现在您都没有小?解!您自己能控制住了?您现在可有尿意?”
戚延无比地激动,用?过晚膳后他一心都在温夏身上,哪去想这些。
“朕现在想尿了,你别?管朕。”
胡顺拿着恭桶进来,戚延喝了许多水,忍了许久,一直到憋不住,终于能像个正常人那样来回控制自己。
他竟如个稚童般哈哈笑出声。
这么高兴的?事真想让温夏第一时间?知道,但这又是隐私的?事,哪能去惊吓她。
戚延一直在笑,今夜终于成了他这么久以来最高兴的?一夜。
……
翌日。
温夏让陈澜寻来了一把轮椅,这样方便戚延出来走动。
她今日身着窄袖裙衫,比昨日的?宽袖利落。
走进帅营时,戚延正由胡顺在穿戴,玄色寝衣微敞的?领口露出喷鼓的?肌肉线条。
温夏挪开眼回避,等他穿戴好才道:“你试试这轮椅。”
戚延很是高兴,她还担心他会介意坐轮椅,他倒很是爽快地由胡顺与陈澜架着坐到了轮椅上。
扶手下有摇杆,可以调节前后方向?。
戚延朝温夏笑道:“我今日身体又好了许多。”
“那是好事。”温夏转身:“出去看看朝阳吧,吸一吸新鲜的?空气?。”
戚延不要胡顺来推,自己摇着轮椅跟在温夏身后。
他才望见温夏一双葛布鞋跟上缀着精美的?东珠,正是他做的?那双鞋。
握着摇杆,戚延摇得更卖力,紧跟上温夏。
万束朝阳洒落天地间?,两人置身在这片日光下,听着士兵操练,看微风拂过草地。
四处只有他们二人,温夏回眸见戚延精神?颇佳,一直笑着,也不禁微抿红唇。
她说:“你可想去看看士兵操练,让他们瞧见你神?采熠熠的?样子?”
戚延颔首:“可以。”
温夏:“我推你过去?”
“嗯。”
“我去好吗?”
“如今你仍是大盛的?皇后。”
温夏推着戚延去了练兵营,温斯来远远见到他们,忙递出舞弄的?长枪过来。
“拜见皇上,拜见皇后。”
戚延远眺乌压压的?士兵,寒风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轮廓上,他微眯眼眸,面对千军,已不再有躲在帐中养病不出的?颓废,一双深眸蕴着锐利的?光,沉冷的?嗓音如常询问起军务。
温夏站在帐下,远远瞧着。
戚延已自己摇着轮椅,亲自过去检阅练兵,竟也拔了身旁士兵的?一把长枪,长臂灵活在半空甩动,出手皆有招式。
锋利的?枪刃在日光下射出刺目的?寒光,低矮的?轮椅根本囚不住那股桀骜不屈的?强盛威势。
士气?高昂,军营中有起伏的?喝彩。
戚延从前再不济,如今在军中也是敢只身去救皇后的?真丈夫。他为了保护他的?妻子才受这伤,于军中,他已是让士兵信服的?君王。
今日众将领见戚延精神?已好,在议政大营商讨起攻势。
戚延坐了许久,午时才出来。
而?温夏同他分别?后不曾回自己的?营帐中,她进了戚延的?营帐。
如今既然是为了激他振作,也不用?再先去记他的?仇。
温夏灭了他帐中熏得晕乎乎的?沉香,坐在他那张太师椅上等他。猜测他从议政大营回来会拟写奏疏,便替他先研好墨。
白皙腕骨轻轻转着墨碇,一圈又一圈。
温夏也不知过去多久,伏在案上小?憩。乌卢给她下的?迷药都在饭菜中,一复一日地积累,余毒还未排尽,别?看她每日振作着过来,筹心这些,身子也仍易疲累。
她伏在案上睡去了。
戚延进来瞧见,抬手无声示意胡顺下去,自己轻摇了轮椅上前,找来虎裘披在温夏身上。
他深眸紧望她安静的?睡颜,今日清楚地感知到身体在往好发展。
可他忽然不愿这么快好起来。
他就想像现在这样,让温夏每日都把心系在他身上,这样她便没工夫去想那个该死?的?霍止舟。
第83章
外头狂风拍打着营帐厚重的布幔, 天?气越发?森寒。
戚延摇着轮椅,将碳炉挨近温夏摆放, 回到案前批阅京中来的奏疏。
案上是温夏研好的墨,戚延勾起薄唇,看一眼熟睡的温夏,低头?翻开手上竹简。
直到将奏疏批完,温夏都?仍在熟睡。
她之前中那迷药伤了身体,大?夫道排出余毒后还要好生休养回气血,不然恐损元气。
戚延未曾叫醒温夏, 能?这样守着她的时光不多。
直到拾秋端着药入内,戚延才唤醒温夏。
温夏睁眼醒来,接过那药饮下, 案上竹简整齐卷放,砚台中的墨汁已经干结, 温夏便知她已睡得太久。
拾秋端着蜜饯与药碗退下了,温夏道:“皇上已忙碌半日, 可要午睡?”
“等片刻军中过来议政,我今日感觉精神尚好,想多做些?事。”
温夏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戚延道:“你父亲曾经征战时,你可有到过他军中?”
“父亲军纪严明?,我只去过两回。”
温夏回忆起来,一回是下大?雨避不开, 去了军中, 在温立璋的帅营里躲雨, 透过屏风还能?瞧见爹爹宽肩伟岸, 与将领议政。一回是许映如风寒起了高热不退,她去军中找爹爹, 温立璋正在议事,她坐在屏风后焦急地等着。那一次,容姑说夫人的病不能?劳烦将军。温夏想,那是她的娘亲,娘亲昏迷了两日,怎么能?不让爹爹回来呢。前线军情紧急,温立璋议完政看她红着眼眶说起病中的娘亲,未有迟疑,带着她回府了。
那应该是温夏第一次见到温立璋守在许映如卧房外,他陪了她一夜,直到许映如醒来才匆匆回军中。
温夏曾以为夫妻间?的恩爱就是许映如与温立璋那样的相敬如宾,各持内外。可她见过为太后落泪的先皇,见过独自?立在寒风寂雪中沉默的温立璋。还有为她纵身跳下山崖的霍止舟,也有眼前为了救她差一点死掉的戚延。
她才明?白爱不是温立璋与许映如那样的礼貌与疏离。
她也为湖上彩虹动过心,为燕国那一场皎洁的雪动过心。
好在这动心都?死了,若没有爱,以后应该不会再感到难过了吧。
戚延听着她说起温立璋军营中的事,温夏说完准备离开。
他道:“如今外界都?知你还是皇后,不用回避,我本就已在朝中下令以后女子皆可科考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