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24章

作者:桃苏子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皇后德行有失,该废。”

  礼部尚书是太后心腹,更忠于贤主先皇,谨记先皇遗诏,绝不允许戚延废后。

  他仍不退步:“皇后何以有失德行?”

  “莫要忘了,成昭十六年,皇后身陷醉红楼整整三天两夜。”

  戚延此话一出,朝堂下众臣皆浑身寒颤。

  这是皇后之不幸,是污点,可此事已经过去十一年了,当年的皇后只有五岁。五岁的孩子被陷青楼,三两日便被救出,此事可大可小。当时还是太子的戚延那般为小太子妃出头,灭了宋氏满门。而先皇宽仁为政,全无介意,当时已证太子妃清誉,并下令此事禁言,不可伤害了太子妃的心。这么多年了,从未有人还记当年这桩事。

  如今,戚延却主动提这样的污点。

  如果他非要大作周章,那这的确可以成为刺向皇后的一柄剑。

  满殿噤若寒蝉。

  戚延冷声:“皇后德行有失,难当母仪天下之责。而且皇后骄奢好逸,每日服饰、玉器、熏香所耗甚多,连吃瓜果都只吃中间最甜的一块,极尽浪费。更甚之处,净房之下香灰积厚三尺,骄奢之行令人发指。”

  被逼着成婚那一年,戚延心烦意燥。吉祥机敏,为讨他欢心,打探过不少关于温夏的事。

  吉祥说,太子妃容貌甚美,自持娇贵,每日揽镜数回,时常都要宣画师作画,奴才从未见过这般自恋的人。

  太子妃太骄奢了,奴才安插的眼睛说,她一日之内居然换了六套云缎锦衣,佩戴了不同的金钗首饰。

  太子妃比皇上您还离谱,出恭居然都要铺三尺厚的香灰,决不允许净房内有异味,监视的宫人说她浑身上下都是香的。

  太子妃挥霍无度,两间宫殿都未装满她的衣裳,太后命宫匠打了整面墙的衣橱。她还有一间专供梳妆的宫殿,里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香粉。

  那时十四岁的温夏初回宫,容貌名动京都,太后对她呵护备至,疼护得比公主更甚,父皇的其他子女都不曾有此般待遇。

  而她当上皇后后,这些从无收敛,甚至利用皇后之位更奢靡起来。宫廷的玉造坊几乎已是她的领地,她爱玉简直爱痴了。他本没有管这些小事,是事后才听吉祥提到,那些璞玉都敬献给了皇后,御前所用的玉器都是皇后不要的边角料造办的,是太后默许。

  那回戚延听来很气,抢了她精美翡翠造了个蛐蛐提笼,赐她一块“克勤克俭”牌匾。

  他本就不喜欢她,加上她能如此骄奢造作,这后位当真可以废得。

  这一通数列,底下仍有朝臣阻拦,站在太后的立场决绝维护中宫。

  ……

  祸从天上来,早已是温夏宫廷生存常有的经历。

  可这一次,听到著文紧张转述着今日早朝之事,手中香膏噗通一声掉在地上,长睫霎时轻轻扑颤。

  温夏脸色惨白,杏眼中泫然盈泪。

  今日风和日丽,她本与虞遥姐姐和李淑妃妹妹在畅春台择花归来,走出薄腻香汗,正沐浴罢,刚换上新的裙衫,手中握着宫人呈上的香膏。

  朕要废后。

  皇后德行有失,清誉有损。

  皇后骄奢。

  ……

  著文转达着这些字眼,每一句话都似一把利刀,狠狠戳在温夏心上。

  时光明明早已将儿时那痛苦的回忆掩埋了,可此刻悉数汹涌填入她脑海。

  陌生的房间,脂粉呛得刺鼻。

  她被无数只手脱下小小亵衣,五岁的小身体像具物品,任由她们检查评论。

  她的嘶喊,她的无助与恐惧,全都汹涌闯入她脑海。

  殿中异常寂静。

  温夏一动不动,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久久回过神,终于颤抖地、僵硬地捂住心口,埋下了头去。

  匍匐在妆台,她深深陷在袖衫之中,埋住了脸。

  一声无助的,委屈的哽咽一点点响开,压抑颤抖,连带着发髻珠钗轻颤摇晃。

  “娘娘……”白蔻与香砂也忍不住湿了眼眶。

  可劝阻终是无用的,她们多明白这是皇后心中之痛。只是这些年无人提及,她只是在偶然的睡梦里会梦到那时被关禁的场景,醒来香汗淋漓,神情难过。

  可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哭泣。

  一贯从来不会用难过让人担心的皇后,终于被这把利剑击倒,溃不成军。

  她的哭声并不吵闹,只是细细碎碎,压抑着皇后的端庄,贵女的骄矜。可这哭声听来却格外抓人肝肠,让人忍不住也潸然落泪。

  “娘娘,您别哭了,先皇都不曾因那件事责怪您,皇上怎能如此!”

  “娘娘,太后一定会为咱们做主的。”

  白蔻与香砂都哽咽落泪。

  温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从来没有如此难过难堪。

  “我……”她喘着气,埋在袖衫中的哽咽带着软糯无助的一点小鼻音:“是我要去的么,是我自己犯的错么。为何还要揪着我的痛苦不放,他明知我忌讳这件事,他明知我看重名声……”

  “我没有失了清白,我那年才五岁。”

  “就算我失了清白又怎样,难道我要以死谢罪么?”温夏从妆台仰起脸,长睫湿润,杏眼楚楚含泪,发丝凌乱贴着香腮,哭喘犹颤。

  “现在全京都都知晓我净房香灰三尺厚了,我不过只是比他多了半尺。就算我不是皇后我也有这个条件,我从小就是这样的,不是坐了这凤座才这般,我爱干净有什么错!”

  真难堪啊。

  她往后要怎么过。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温夏无颜见人,掩住了脸,哭喘得身躯颤抖。

第20章

  废后不会有这么顺利。

  先皇贤德,恩泽深广,即便已经驾崩七载,依旧有诸多老臣铭记圣恩,不忘临终嘱托,全力阻拦戚延废后。

  太后与戚延又爆发了激烈争执。

  从前戚延刚登基,她还可以以垂帘听政惩治戚延。可如今他执掌皇权,戚延早已不将她的话放在眼里。

  天日渐暖,明明春日即将来临,可整座皇城却仍似凛冽寒冬。

  温夏乘着步辇来到长乐宫,正遇太医躬身行退。

  她唤住太医询问太后病情,太后因戚延忤逆,又气出了胃疾。

  听着太医躬身禀报,明明老太医的视线并没有直接落在温夏脸上,可温夏却有一种被探究的惶然。

  就像没有穿外衫就直接站在了世人眼前,就像毫无蔽体遮掩,她的隐私、她的秘密都在世人眼中暴览无遗。

  温夏面色温霁,待太医离去,挽着绣帕稍抚心口,心间终是苦涩。

  “母后,您身体如何了。”温夏来到寝殿,向床榻上太后请安。

  太后拉住她的手,知晓她所受委屈,即便已是病中乏力,依旧温和安慰她:“夏夏,别听那逆子的话,那年之事先皇已澄清,世间谁人都不能因此质疑你。”

  许嬷也道:“皇后娘娘放心,太后已下令凡有妄言此事者,皆为死罪。您勿为此忧虑。”

  微微颤抖的长睫湿润起来,温夏终还是哽咽出声:“那是我心中之痛,他却这般薄情。他还说我净房要铺三尺香灰才肯出恭,他这般毁我名声,我是个姑娘家,我不要面子的吗……”

  太后拍着她手:“确实可恨。母后会责罚他,不会让我的夏夏白白受累。”

  “母后,我不是想向您告状,我就是丢了脸面,无颜见人。”温夏意识到此番是来探病的,收起难过情绪,她担忧凝望太后病容,昔日冷静持稳的美妇如今面容苍白。太后待她如亲生,温夏自然心疼太后,到底是红了眼眶。

  “母后,夏夏侍奉您用药,您快好起来,夏夏看不得您受罪……”

  陪伴太后许久,温夏才起身离开长乐宫。

  临走时,太后嘱咐温夏勿要担忧,一切皆有她撑腰。

  待温夏远去,许嬷服侍太后道:“主子睡会儿吧,您得歇息。”

  “睡不着,戚延那逆子,当真未曾学到他父皇的半分贤德。”

  “幼时的皇上还是很像先皇的,若要奴婢说,皇上身上这股劲何尝不是昔年的主子呢。”

  太后无声沉默。

  许嬷见她憔悴面容上忧思未减,斟酌着道:“太后,方才小皇后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皇后是真长大了,出落得天姿国色,又温柔可爱,奴婢瞧着皇后娘娘用心服侍您,都欣喜动容。”

  太后面容霁悦,浮起笑意。

  “皇上不曾见过娘娘,夸新入宫的丽嫔娇媚可人,可奴婢见了那丽嫔,才知不过是泥下之尘罢了。若皇上见到咱们娘娘,应才知道何为倾国色。”

  太后道:“你想说什么?”

  “奴婢是想,既然让皇上去见娘娘无用,那就咱们使把劲,撮合他们成真夫妻。合欢散之药,催人动情,必要男女合欢才可解药,且药力磨人,再健硕再有定力的男子,皆都跨不过那情动之关。皇上血气方刚……”

  “不可。”太后打断,坚决道:“这般伤的不是夏夏?哀家决不允许夏夏受伤。”太后面容深邃难辨,经年沉痛都在这双凤目中翻涌。

  “这又怎是伤害皇后呢?”许嬷忧心解释道:“他们二人幼时便有情分在,皇上既然能在少时对小皇后一见欢心,想必成年后也不会有变,皇后出落得如此动人,奴婢是真觉得皇上会喜欢这般的美人。”

  “阿延是见过夏夏画像的。他认定了的事,他自己不想明白是不会回头。”

  太后颇有些严厉:“不情不愿,难道夏夏就喜欢他那德行?把这样的夫君扔给哀家,哀家都嫌晦气的慌。此等愚策以后不可再提。”

  “哀家就想不明白了,当年国师算卦,说夏夏旺他,说阿延命里离不开夏夏。子儒请的算命师傅也说这是好姻缘,难不成那年的算命大师都算错了?”

  “那逆子呢?”

  “皇上不在宫中……”

  太后哀叹一声,明明只是胃痛,终也头痛难耐起来。

  ……

  京都以北,昔日门庭若市的荣王府,今已萧瑟落魄。

  除了把守的士兵与三两个监视的下人,便再无人至。

  这座富丽宅邸中,囚着建始三年谋逆失败的荣王。

  荣王乃先皇第二子,文雅贤达,颇有先皇仪范。一些老臣曾不满太子戚延浪荡凶戾,常拿荣王与戚延比较,劝先皇改储。

  就是这样一个对外贤达的皇子,不尊先皇遗诏,与戚延争过皇位。

  若非念着先皇仁慈,不希望他们手足相残,戚延早就在当年杀了荣王,岂会留他一命,岂会有今日这些永远也不会消停的流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