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苏子
宫女见?温夏归来,朝戚延行了礼,又忙将?绢画呈上:“皇后娘娘,这是匠师送来的?画,已按您要求改过,请您过目。”
那画上是温夏白日所画的?腰带,匠师按照她要求细细修改,重绘了更专业的?过来。
戚延视线落在了画中玉带上。
温夏忙折过,命宫女先拿下去。
她朝戚延扶身:“多?谢皇上送臣妾回宫,夜深了,皇上今日劳累,早些安置吧。”
她一时没有等到戚延的?回答,直到头顶嗓音低沉地下令殿中宫人悉数退下。
温夏有些诧异,也?惴惴地捏着手?帕。
“你抬起头。”
温夏僵硬地凝望戚延。
他挺拔身躯一步步行进,威严高大,与她纤细身姿相比,她竟第一次觉得自己渺小得连他架上捧草的?白兔都?不如。
他似严严沉沉笼罩倾轧,指腹倏然落在她红唇上,微刺的?茧磨过她唇瓣。
戚延已俯下身来,嗓音微微暗哑:“夏夏,朕想亲你的?唇。”
温夏脑中轰似炸开,浑身僵硬。
她面颊一点点红透,粉腮上一双杏眼盈盈含怯,红唇在颤合中被?戚延滚烫唇畔覆住。
温夏如遭雷击,整个人动?弹不得,脑中只有失血般的?嗡鸣声。
戚延以唇相触,似不得章法,舌尖绘过她唇瓣。
她倏然后退,栽下去时被?他结实长臂接住。
温夏快哭出来:“我不侍寝,我,我今夜不想……”
“朕没让你侍寝。”戚延嗓音暗哑,喉结滑动?着,温夏才见?他整个耳廓皆已红透。
她并不诧异他能耳红,他所有的?细节她都?不在意,只颤步退出他臂弯,惊慌扶住长架,急促的?气喘声轻轻响在这寂静殿中。
戚延握了握拳,深不可测的?长眸凝望她道:“你安寝吧,你煮的?乳茶好喝,可以无事都?给朕送些来。”
他身影消失,温夏慌张地冲进寝宫,坐在桌前给自己斟了杯茶,仰起白皙颈项大口地喝下,又用绣帕擦着唇。有些委屈,又知他已经算是开恩。
目光寻到托盘中绢画上,温夏拿过细看,才逐渐缓过来。
……
大盛以北的?遥远燕地。
燕国皇宫。
金銮殿上,年轻新帝弱冠刚及,英隽似玉,温润雅致。虽一袭明黄龙袍加身,眉宇却清隽温和,对殿中大腹的?中年男人十分恭善。
燕国门阀士族中,唯庄氏一族权势滔天,殿上中年男人正?是国公庄衍,一朝扶持新君上位,得新帝信赖,权倾朝野。
庄衍紫袍绣蟒纹,面色威严,反倒是新帝在与他笑着道。
“国中亏空,与盛国议和,是当务之急。按盛皇的?条件,除了南关嘉州与乾州二城,朕欲加金玉绫罗等物,以平此次局面,国内好休养生息。庄相如何?看待?”
庄衍呷一口茶:“唔,便听皇上之意。”
“庄相可有什么补充?”
庄衍未置一言,拂拂衣袍起身才慢斯条理道:“可以,臣无意见?,皇上英明。”他虚虚地行一礼告退。
龙椅上新帝忙唤左右宦臣:“仔细送庄相。”
殿上只有静立的?宫人,新帝展开休战奏疏,深目扫过一行行文?字,印下玉玺。
宫人在他示意下,左右搀扶他坐于轮椅上,推着他回到寝宫。
心腹内侍遣退了左右宫人。
轮椅中,清隽温润的?新帝目中余温悉数敛下,冷静沉着地起身。
长袍下一双笔直长腿一点疾疴也?无,行走自如。
行到暗格前,新帝取出其间?匣盒。
无数的?翡翠首饰,世间?罕见?的?帝王绿,浓紫,黄翡,纯净似水的?白冰色……琳琅满目,奢靡至极。
他嗓音磁性清润,又卷裹着隐忍的?低沉:“将?此物一并放入运往盛国的?贡品中。”
新帝行至案前,铺开笔墨,专注而细致地描绘着一幅仕女图。
一只灵动?的?白猫喵呜一声闯进殿中,跳到新帝膝上,毛绒绒的?脑袋慵懒地搭在他衣袍上。
新帝揉了揉白猫小脑袋,唇上一笑,依旧专注作画。
帛画中人杏眼清澈,明眸善睐。唇颊浅笑,嫣然灵灿。
画完,他唇笑抿起清润笑意,不忘细致地为画中少女颈间?添一抹翡翠吊坠,腕间?为她戴上一对粉紫玉镯。
搁下笔,新帝修长指尖摩挲着少女微笑的?眉眼。
画中人是温夏,十四岁的?温夏。
而他叫霍止舟,在他落难失忆那四年,他也?叫过十九,叫过温斯和。
第33章
温夏正在琴房练二哥哥谱写的一首曲子?, 午时?人添了懒意,腕间弹奏有些乏兴。
白蔻急促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琴声。
“娘娘, 虞采女那边传了圣旨去,皇上废黜了虞采女封号,拙令她几日后出宫!”
温夏霎时?起身:“皇上废了虞姐姐?”
她想起昨夜戚延念到了虞遥的名字,他是想弥补她,才将虞遥放出宫?
温夏起身要去见?虞遥,转思一想,还是先去了清晏殿。
戚延在清晏殿处理政务, 温夏的性格不会在他处理政务时?来打扰,但这回是为?了虞遥。
她在宫人的通传声里便一同进去了,也便见?到了龙椅上没来得及收回脚的戚延。
他笔直长腿懒散地搭在龙椅另一端的脚蹬上, 恣意闲适,于手中奏疏上漫不经心执笔留字。在这一声里瞥见?入殿行来的温夏, 倏然坐起身。
“臣妾拜见?皇上,臣妾匆匆打扰皇上勤政, 还请降罪。”
“皇后为?虞遥的事来?”戚延自然看出她这般急切的缘由?,命宫人给她赐座。
温夏觉得放虞遥出宫确是一件好事,可不能就这般放,这般随随便便就放归府中,让京都怎么?看?
说虞遥是被休弃,或者是惹怒了帝王?
女子?清誉素来为?重, 若是这样, 虞遥还怎么?再?嫁良人。
温夏正想开口, 又被戚延打断。
“唔。”他沉思:“朕忽觉得这般放归有些不妥。”虽然他圣旨中已?写明“还其清誉, 许自主闺中待嫁”。
戚延道?:“朕封她为?公主,让母后收她为?义女, 做朕义妹,准许婚假。因是义妹,驸马仍可入朝任职,不受影响。这般安排,不会令她嫁不到朝中好儿郎,皇后看可否?”
温夏怔怔望着戚延,头一次觉得他噙笑?的眼眸这般顺眼了。
她跪地道?:“臣妾代虞遥谢过皇上隆恩。”
“皇后起身,不必动不动就跪。”戚延问:“皇后可还有事?”
温夏只想马上去看虞遥:“臣妾无事了,多谢皇上,臣妾这就告退。”
“朕还未拟旨。”戚延:“你上前,替朕研墨。”
温夏未推辞。
款步行至玉阶,第一次站在御案前。
案上竹简高?摞着,太后说戚延最近勤政不少。
他修长手指铺开圣旨,空白?的明黄绫锦上布满瑞鹤祥云,是改变虞遥一生的东西?。
想起虞遥与她这三年后宫的孤苦岁月,这三年她每次面对虞遥不敢言的愧疚,还有从不在她面前表露难过的虞遥。温夏不知道?虞遥每次梦回,可会想起差一点就要嫁的闽房佑,可会难过哭泣……
她眼眶湿润,是难过也是欢喜。
戚延抬眸望见?她微红的眼眶,微顿片刻:“上来。”
温夏眨眼,敛眉避开他视线:“臣妾站在此处便好。”
一阵无声的沉寂,温夏终是抬眼,见?戚延眸底威压,只得再?行上玉阶。
腰被戚延长臂揽过,他将她带到龙椅中。
温夏倏地站起来,又被他拉下入座。
“朕要你坐,便无什么?不可。”
这龙椅温夏如坐针毡,浑身僵硬。往昔她连清晏殿都不敢靠近,如今却能坐在他的龙椅上……
心中苦涩良久,温夏终是未再?扭捏。
反正一切也是因为?她这张脸。
戚延已?在提笔写这份圣旨。
他行书疾快,字迹风骨天成,世?间鲜有一手草书能写成他这般奔放不羁,章法又自然好认的。
温夏逐字看戚延写完,他搁下笔,将圣旨平铺推开了些,等待墨迹干透,转身凝望她。
每回他的视线总让温夏感?受到强烈的压迫,龙椅宽长,她却没有再?多后退,硬着头皮一动未动。
“应该是三年前,朕练剑归来听到你们二人在谈话,当时?想让你不好受,这样朕便能好受起来。”
温夏微怔,即便诧异他的坦白?,如今竟也不觉得他这般的坦诚是多大的天恩。
“但朕做过那么?多以为?可以好受的事,结果并未觉得心中能好受起来。”
戚延嗓音坦坦荡荡,竟带着一点低柔,“夏夏,你可以恨朕从前所为?,但朕希望你今时?今日放下。朕说过往后不会再?如从前所为?,便决不食言。”
温夏无声听着。
戚延拉过她的手:“你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