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败给了小皇后 第81章

作者:桃苏子 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古代言情

  见劝不动他用膳,胡顺只得苦口婆心道:“那皇上去?沐浴吧,奴才再?为您整理仪容,您看?您的胡茬都好几天未剃过了。”

  戚延仍一动不动。

  胡顺只得躬身拿过一面铜镜:“皇上,您都憔悴成这般模样了,您这样,皇后?娘娘醒来看?见也是会难过的啊。”

  戚延这才抬眼望着镜中人。

  他的胡茬已经冒出很多来,他记得有两?回他都故意用这浅浅的胡茬去?亲温夏。她想推开他却推不动,他刻意扎在她娇薄的肌肤上,惹得她娇靥通红,说她害怕痒。

  戚延僵硬地,又着急地命令:“为朕洗漱。”

  他用最?快的时间沐浴完,整理好仪容,正?要回到寝宫时,瞧见殿中跪着的苍老身影。

  云桂朝他请安道:“皇上,奴才入宫来看?您,看?皇后?了。”

  戚延嗓音嘶哑:“平身吧。”

  他快步走?到龙床前,脚步未发出一声动静。

  云桂跪在屏风处,抬眼凝望龙床上被药纱包裹得已再?无往昔风华的皇后?,目中滚下泪来。

  “皇上,展儿已经救过来了,多谢您与娘娘的救命之恩!”

  戚延未再?理会,一双眼睨来,似无声在说“救过来就好,你可以退下了”。

  云桂却仍跪在一团烛光中。

  他安静地望着憔悴的龙颜,榻上死?气沉沉的人影。

  他才五十二岁,却似乎在这几日里两?鬓都已经白透了,也在这无声的沉默中像做下一场慎重的抉择。

  他说:“皇上,您还会再?爱这样的皇后?娘娘么?”

  戚延深眸凝来,目中森冷愤怒,就像拒绝世间任何人说他的皇后?伤了残了,拒绝任何人质疑他对她的感情。

  云桂是伺候了先皇一辈子的宫人,他不会读不懂戚延这样的眼神,他却并没有下去?。

  他目中噙泪:“老奴今夜管不住嘴了,老奴想问问您,您还会对这样的皇后?娘娘再?保持初心么?”

  “皇后?她救了小儿一命,老奴也该报答您与她。”

  戚延皱着眉,想呵斥聒噪的云桂下去?。

  “皇上,您恨恭德王吗?”云桂却在这样问。

  戚延一时收紧眸光,冰冷视线罩在云桂脸上。

  云桂依旧低低的,殷殷切切地道:“若您自?小便恨错了呢。”

  “若您以为的都不是真的,您看?到的,听到的,都只是别人愿意让您看?到听到的呢。”

  “皇上,您有没有想过,若太后?娘娘本来就是恭德王之妻呢?”

  戚延错目僵立,愕然地立在稀薄光影下。

第52章

  戚延终于起?身, 沉重脚步停在云桂身前?,情绪由错愕到一股压抑的愤怒。

  他不信云桂敢说假话?, 可?他坚信了这?么多年的事,现在却有人告诉他一切都是假的?

  “你最好想清楚你在说什么,明德二十五年,母后被册封为父皇的太子?妃,是堂堂正正的册封。”

  “皇上,老奴还有展儿,就算是义子也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老奴不敢用两条性命来撒谎。”

  云桂双唇嗫嚅,仍用这?样安静的,娓娓道来的语气说着。

  “明德二十五年, 太后的确是堂堂正正被册封为太子?妃。可?明德二十一年,她只是南明侯嫡女, 恭德王也是卫将军府的嫡次子?。”

  “当年的朔城还是燕国?的国?土,还没有被我大盛攻下成?为自己的版图。您就算没有经历过朔关之战, 也应该听过那一年我军惨败,恭德王的父亲痛失三子?,整个温府唯剩下他一人。”

  戚延紧眯眼眸,听着云桂娓娓道来。

  云桂说,他们的故事比话?本?还要?精彩,还要?沉痛。

  他的母后与温立璋竟有过婚约, 他的外祖父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把女儿嫁给皇子?。

  外祖父与温立璋的父亲关系亲厚, 太后与温立璋更是两情相悦, 定?了终生。

  在要?过明路定?下这?桩婚事时, 温立璋随同父亲与南明侯都被派去战场。太后素来不是闺阁里的娇弱千金,也随军去了战场做后勤的部署。

  朔关之战, 盛国?兵败惨重。

  忠心耿耿的温家与南明侯被车骑将军邹青陷害通敌叛国?。

  温家三子?命丧战场,温立璋的父亲也在回京受审途中被邹青灭口。

  南明侯被关押狱中,当年的武圣皇帝本?要?赐死,是倾慕太后的先皇动用东宫之力,保下了南明侯一命。

  当年还没有人知道邹青是武圣皇帝的胞弟允王的人,没有人知晓允王欲肃清武圣皇帝的左膀右臂,谋夺帝位。

  天下人皆以为邹青是有功之臣,他得到武圣皇帝的册封,官至一品。

  为了肃清后患,邹青四处搜寻太后与温立璋的下落。

  “当年,先皇也动用东宫之力四处寻找太后与恭德王。可?朔城地势险恶,又?是燕国?的地界,许多悬崖断谷都不通桥梁,许多村子?里也都没有进出的路。他们失联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他们不知道各自的家族背负着叛国?的罪名。

  他们与军中的最后一面还是彼此父亲都立了功,还刚过完军中的庆功宴。

  他们掉落断谷中,峭壁千尺,谷中村子?没有来路,也没有去路。他们用剩下的半条命养伤,成?婚,以天地为媒,村中人为证,缔结两姓佳姻。

  温立璋从没有懈怠,召集村民在山中辟路,期盼有朝一日?二人能重回盛国?。

  “太后娘娘与恭德王有过一女。”

  云桂说,明德二十四年,太后怀着身孕,谷中缺衣少食,太后身体很差。温立璋终于加快进程,开出一条出谷的路,带着太后回到城中。

  他们却在城中被邹青的人追杀。

  云桂嗫嚅着唇,说着旁人只是听来觉得惊心动魄的他人的故事。

  “那时是冬天,冰天雪地的,太后在雪地里早产,产下的是一名死婴。他们哪能想到燕国?人没有害他们,害他们的反倒是自己人。”

  “当年为了保护太后,温立璋去引敌人,再也没有回来。”

  戚延紧握着手掌,他不是一个麻木的听客,他的眼里依旧错愕,依旧震撼。他以为的佞臣,他以为的粗莽武夫竟会是这?样顶天立地的男人。

  而他眼里不贞不忠的母后,原来根本?就没有他以为的不堪。为什么这?些年她不告诉他真相?

  “太后找了恭德王几个月,以为恭德王已?经死了,而她带着一身的仇恨回到京都,要?为两家洗清冤屈。”

  “可?她独自一人,根本?不是邹青的对手,她求到了当年还是太子?的先皇门下。”

  云桂嗫嚅双唇,迟疑片刻:“先皇与恭德王、太后,都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年轻时的太后有家室有样貌,有贵女们没有的智慧与胆识。先皇也倾慕太后,他要?太后做他的太子?妃。”

  “太后本?不愿再嫁,她思虑了有半个月,再次登门时,她才答应了先皇。”

  戚延紧握袖中手掌,久不开口的嗓音有些嘶哑:“朕的父皇……是以此要?挟了母后?”

  “哪有什么要?挟呢,皇上。”云桂噙泪的双眼望着戚延道:“先皇的贤名从东宫到他驾崩,没有人会说他不对,太后什么倚仗都没有,只有先皇这?一条路可?以走。”

  所以即便他的父皇不是胁迫,也并非再是君子?所为。

  父皇多么清楚母后只能倚靠东宫这?条路,他断定?了母后会嫁。

  云桂道:“太后与先皇合力查出了当年的诬陷,还了两家清白,武圣皇帝自愧,不仅写下罪己诏,还依太子?所求,将太后封为太子?妃。”

  “他们婚后,先皇对太后恩宠有加,事事以太后为先。武圣皇帝不喜欢太后,给先皇赐封了侧妃,选了良娣。先皇以为太后会吃醋会伤心,但是太后那时不爱先皇,一点也没有伤心。”

  云桂目中踟蹰,忽然不再言。

  戚延望着他,嗓音依旧嘶哑:“说下去。”

  云桂顿了许久:“他们一直没有圆过房,太后求先皇休了她,先皇不允,在太后酒醉中让太后怀上了您。”

  戚延死死握着袖中拳头,他以为他至少是父母恩爱过的证明,他以为他的父皇哪怕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但至少依旧是他心目中的贤主。

  “先皇一直善待南明侯,可?南明侯恨皇室,在先皇登基后,他在朝中做下不少糊涂事。先皇从无怪罪,一次次袒护下来。太后于心有愧,再也没有提过休妻之事。”

  可?云桂说,南明侯再恨皇室也不会糊涂到明目张胆做蠢事,他所作所为都是些小打小闹,实则是先皇为了不让太后离开,有时候刻意任朝中大臣扩肆南明侯的罪名。

  “不可?能。”戚延嘶哑着反驳,可?他一点底气都没有,迎着云桂这?双噙泪的,沉默的眼。他忽然只觉得他的反驳好像跳梁小丑。

  云桂透过戚延遥遥望着龙床上沉睡的人,话?已?说到此刻,再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您两岁的时候,恭德王回京了。”

  “他当年被困在朔城绝谷中,那里的地势至今也只有温家军能驾驭。”

  “太后与恭德王那次相见……”

  即便只是作为旁观人,云桂目中也有这?么清晰的不忍。

  他说,先皇允许了太后与恭德王的相见,世事无常,让他们好生做个了断,不要?伤了从前?的和气。

  太后以为那是只有她与温立璋的相见,可?她并不知道她眼中大度的丈夫正带着弓箭手,带着云桂,带着一群死士,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随时准备要?温立璋的命。

  时至今日?,云桂也不知道那一次先皇为什么决定?不杀温立璋了。

  他好像忽然改变了策略,用对太后无尽的好,对温立璋看似毫无底线的信任,对温家隆重的补偿,让太后愧疚,让温立璋铭刻兄弟之情。

  云桂踟蹰地说:“先皇是奴才见过的最会驾驭人心的君王。”

  他一面对太后无比宽容,无比信任,用贤夫的大度与柔情得到太后的愧疚。也独自去见过温立璋,尊贵的帝王在温立璋身前?诚挚地求他为了两岁的小儿,为了他对太后的感情,不要?打破现在的局面。

  “自那后,恭德王自请去攻燕国?,在三年时间里建立了温家军,攻下了燕国?朔城以北的五座城池,拥兵七十万。”

  云桂说,先皇忌惮温立璋。

  在温立璋回朝受封时,特?意携太后为他设庆功宴,要?太后去试探温立璋。先皇看出温立璋从来没有放下过太后,言语里透露出希望他早日?成?婚的意思。

  云桂说,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君王把言语驾驭得如此成?功,能让人有愧,让人甘愿为他卖命。

  为了不连累太后受到先皇的猜忌,温立璋成?婚了。

  “恭德王没有挑选先皇为他甄选的世家贵女,选了一个八品掾吏的女儿,还是亡妻留下的不受宠的女儿,也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

  “可?这?成?婚不过是恭德王保护太后,安抚先皇的幌子?,他们连洞房都没有圆。先皇安插在将军府的人观察了一年,直到……”

  云桂说,直到先皇精心设计,赏赐给许映如与太后一模一样的衣裙,在他们夫妻的酒中下了合欢散。

  云桂埋下头去,苦笑喟然:“那酒,还是奴才给端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