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鹊桥西
林旗扯动缰绳,马儿转头朝着她所指的反方向去了。
姜榆:“你走错路了。”
“姜音音,好好指路,绕来绕去当心回去晚了被你娘教训。”
“你怎么这样啊。”出来前姜夫人特意叮嘱要早些回去,姜榆怕再被打了手心,不甘不愿地重新指了方向,然后张开手掌道:“你看,我娘还会打人呢,凶吧?”
林旗从她肩上低头往下扫了一眼,没看出什么异常,也不觉得姜夫人会无缘无故打她,回道:“那也是因为你无法无天做了坏事吧?”
姜榆侧着肩回了他一肘子,嘀咕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娘又不在,你帮我说话她又不会知道。”
两人一人一句,顺着错综的道路绕了一个小圈,没多久就到了如意斋所在的街道上。
两边尽是各种酒楼茶点铺子,均已店门紧闭,也有几家里面还亮着烛火,是店家在准备明日要用的食材与器具。
到了这条街道,林旗就放缓了马儿的步子,装作才发觉一样问:“是在如意斋里?”
姜榆斜他一眼,不答反问:“府里都清理干净了?”
“干净了。”
“哪里来的人?”
林旗稍有沉默,低声答道:“哪里来的都有,都是近两年借机进来的。”
他这几年风头太盛,有人眼红,有人想结交,还有的人想查探他府中情况,许多人安插了人手进来。
老管家年纪大了,许多事情注意不到,林玖年纪小不知事,其他人不会管理宅院,才让人趁机遛了进来。
好在林玖谨慎,即便在府中也不随意走动,身边有平剑护着,嫌少独处,也不让陌生面孔进出她的院子。
也就是林旗要回京了,引得那些人蠢蠢欲动,这才被林玖察觉到了,于是跟着姜榆躲了起来。
姜榆不齿这种趁着大人不在家,鬼鬼祟祟对小姑娘下手的人,气道:“吓唬这么小的孩子算什么……你得把背后的人全都查问出来,还得报复回去。你若是不报复回去,回头我还把玖玖带走。”
林旗听她这句话笑了起来,道:“我妹妹,凭什么跟你走?”
姜榆扭头横了他一眼,“你说呢。”
一是林玖自小就把她当成嫂嫂,喜欢她,什么都听她的。二是林旗一去这么久,林玖那时年纪太小了,再见到他即便知道这是同胞兄长,也不敢亲近和信任。
林旗一直装作不知道林玖所在,也是这个原因。
他若是直接出现在林玖面前要带走她,恐怕她不仅不会走,还会吓哭。
再有就是,他作为兄长没能护好幼妹,心中有愧,不知道该如何与林玖相处。
她若是再小一点,完全不记事,林旗彻底把她当成个小孩子就行。或者再大一点,十五六岁也可以,这样的话也算是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而且男女有别,他只要照顾好她不被人欺负就好。
可是十岁大的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旗没接触过这么大的姑娘,觉得棘手。
说话间已到了如意斋门口,林旗下马,再将姜榆抱下,两人立在褐色的沉重大门前,谁也没上前敲门。
“待会儿我与你们一起回去,顺道检查下你们府上的环境。”
林旗道:“太晚了。”
“那我先看看玖玖的住处好了,其余的地方以后我再慢慢检查。”姜榆扯着他的袖子,道,“我说哪里不好你就得让人去修整,知道不?”
姜榆非要得了他的回话,才上前去敲门。
敲了好几下,慢慢有光亮传来,里面的人隔着门框抱怨道:“谁啊,这么晚了能有什么事?”
姜榆换了个节奏再扣了几下,门后马上就传开拉门栓的动静。
沉重的木门慢悠悠地开了条缝,掌柜的挑着灯笼看清了被屋檐的阴影遮住的姜榆,忙开门请人进来。
姜榆扯着林旗进去,待掌柜的关了店门,低声道:“没事,他是玖玖的兄长。”
掌柜的松了口气,不再遮掩了,恭敬道:“小姐这么晚过来,怎么不多带点人?”
“无妨。”姜榆摇摇头,问他,“玖玖可睡下了?”
“她今日与我那丫头多玩了会儿,半个时辰前才熄了光,这会儿该睡着了。”
林玖失踪的事并未传开,他俩趁着夜晚过来,就是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林玖接回去的,现在只得让人去把她唤醒了。
掌柜的将两人带到后院里,都是自己人就没进屋,姜榆让掌柜的夫人去喊了平剑与林玖,对掌柜的道:“你与他说说玖玖近来的情况与喜好。”
把林旗安排好,她自己则是偷了懒,瞧见院子里银杏树下悬着的秋千,坐上去惬意地晃了起来。
高大的银杏树枝叶繁茂,在皎洁的月色的照耀下宛若披上了一层圣洁的银装,风声从枝叶间掠过,飒飒轻响。
姜榆荡着秋千,往前去时沐浴在清冷月光下,月光好似一张密集的银丝细网想要抓住她,可她轻盈狡黠,明明落了网,却足尖一点,轻而易举地滑出去,藏到了树影下。
不停地往返,刻意逗着月光一般。
侧间小屋的烛光亮了约有半刻钟,房门突然“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半大的人影急急忙忙走了出来。
她站在门前左右看了看,尤其多看了林旗几眼,脚步迟疑了一下,然后转头,快步朝着姜榆奔去。
作者有话说:
困死了,有虫明天捉。
第39章 、回府
姜榆脚尖点地停住秋千, 林玖正好到了跟前,低着头小碎步到她身后去了。
接着半开的房门里跟着走出两人,一个是掌柜的夫人, 一个是平剑。
平剑目光飞速地扫视一周, 对上林旗视线时下意识地朝着林旗抬步, 然而没走两步, 脚尖一歪,转向姜榆那边去了。
姜榆两手抓着秋千绳子,抿唇一笑,偏头对立在她身后的林玖道:“你哥哥来接你了,怎么不喊人?”
林玖抬眼看她, 见姜榆冲她点了点头,伸手抓住了她衣袖,往她跟前蹭了两步。
又看姜榆一眼,然后怯怯朝林旗望去,瞄了一眼就赶紧收回视线, 低头喊道:“兄长。”
林旗平静无波地“嗯”了一声。
他站在距离姜榆有七八步的地方,侧面对着姜榆, 明亮的月光斜斜照在他脸上, 将他的面容半遮住, 根本看不清表情。
“你离得那么远做什么, 靠近一点。”姜榆要求道。
林旗沉默着走近几步。
姜榆坐在秋千上, 兄妹俩一个在她侧前方,一个在她侧后方,她前后看了看, 拉住林玖道:“去给你哥哥看看这几年长大了多少。”
说完手一推, 林玖被迫往前两步, 进入到林旗影子的范围中。她像是受了惊,下一刻就急忙往后退缩。
一番折腾下来,最后只是从姜榆右手边到了左手边。
姜榆没有再推她,软声道:“往前一步嘛,贴着我有点热。”
林玖扭头看看她,慢吞吞往前蹭了一小步,既没有碰到林旗的影子,又离姜榆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到她。
只不过这样一来,人彻底暴漏在了月光下。
她还没长开,身板小,起床匆忙,衣裳是整齐的,但是一头软发乱蓬蓬的,蜷在侧脸上、肩背上,显得人更小了。
而月光清凉,把她笼罩起来,更显瘦小,又是怯生生的表情,看着根本不像十岁的孩子。
七岁就没了爹娘,唯一的兄长远赴边关,能长成这样,算是不错的了。
“转个圈。”姜榆十分自然道。
这回林玖没看她了,两只手揪在一起,垂着头原地乖乖地转了一圈。
姜榆转向林旗,问:“看出和以前哪里不一样了吗?”
她问完后,庭院里没人说话,只有夜风掠过树梢的风声与不知何处传来的蝉鸣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过了许久,林旗垂目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声音低沉道:“长高了。”
离京时她只有那么一丁点儿大,现在都到他腰间了。
而林玖闻声悄悄抬眼看他,这一眼,终于看清他的面貌,在他五官上找回了几分熟悉感。
刹那间,几年的担忧惧怕如潮水涌出,鼻子一酸,哽咽一声,眼泪唰地流了出来。
没有很大声,跟小猫一样从喉咙里发出不能自己的压抑声音。
她也就哭了一会儿,抹着眼泪让自己停下来,憋着哭往前走去,到了林旗跟前,带着哭腔小声喊道:“哥哥。”
林旗望着她头顶,道:“来接你回家了。”
林玖揉着眼睛,用浓厚的鼻音道:“嗯。”
夜已深,姜榆留下平剑收拾林玖的行囊,与兄妹二人一道出了店铺,外面的马儿一身毛发油光水滑,打了个响鼻在远处踏了几步。
一匹马,三个人。
林旗看着这一大一小,先是掐着林玖的咯吱窝把她抱了起来。林玖双脚突然离地,吓了一跳,两只手紧按着他手臂,紧张得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到被放到了马背上也没放松,紧紧抓住马儿鬃毛,偷瞄着地面,一下也不敢动。
林旗看向姜榆,“你呢?”
“难道你要让我走着回去吗?”姜榆瞪他。
林旗未说话,直接将她抱了起来,一并放到了马背上。
姜榆坐稳,顺势半抱住林玖,察觉到她的紧张害怕,想起她从未骑过马,低头道:“不怕,你哥哥肯定不能摔着你了。”
林玖紧张地盯着马儿,快速瞧姜榆一眼,松开马儿鬃毛,急忙搂住了姜榆手臂,再回头看她,乖乖点了头。
林旗听了他俩对话才发觉自己方才的行为不妥。
他这么多年来走得最近的女孩子就只有姜榆一个,姜榆那性子受不得委屈,想要什么直接说,哪里不舒服了就发脾气折磨人,他对姜榆太熟悉了,照顾她很顺手。
可是林玖从小孩子到半大孩子,中间隔得久、变得多,现在这性子他不熟悉,直接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抱起来,忘了要问她的意见了。
他眼神黯然,转身面对掌柜的夫妻俩时恢复了正常,拱手道:“多谢两位。”
“都是小姐吩咐的。”掌柜的提着灯笼连连摆手,带得烛光晃来晃去。
与掌柜的告别,林旗牵着马带两人回府。
已近子时,街道上静悄悄的,没走多远,林旗道:“先送你回家。”
姜榆不悦地回他:“你怎么又这样,明明来的时候我就与你说过了要先去你们府上。”
“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