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中娇 第36章

作者:猪猪丁 标签: 宫廷侯爵 破镜重圆 古代言情

  可方柔斩钉截铁地拒绝了这份天家的恩赐。

  “对方不这样想,那不若一拍两散罢了。我回去丘城,没有哪家男儿会瞧不起我,凡事都可有商有量,他们若心头介意我这份旧情,不与我说亲便是了。我不着急嫁人,慢慢过日子,总能找到愿意真心相待的良配。”

  沈清清被她的话惊得半晌没回过神来,恍惚间听得她说起良配二字,心头泛起一丝苦意。

  良配……曾几何时,她也以为萧翊是那位良配。

  她出身高,与他青梅竹马,虽算不得两情相悦,但她对萧翊早已暗许芳心,皇帝又那样需要她父亲的势力,于任何人看来,他们天生登对。

  可这一切憧憬都随着大婚当日破碎了,他甚至连喜服也没换,就当着所有宾客的面,匆匆忙忙离了王府。

  后来她悄悄打听,才知是庄子出了事,方柔……传话的下人说那位方姑娘身子弱,养在庄子也染了风寒,叫殿下担忧了一阵,怕新出瘟疫云云。

  听着荒谬,可她即算是不信,也无从追问。

  萧翊没有食言,他的确给了她体面,给了她正妃的位置,风风光光嫁入王府,可二人的关系竟不如从前那般亲近。

  她难以启齿,那压抑在闺房中最私密的心事,连母亲也不曾知晓。

  她与萧翊甚至未曾圆房。

  宁王府是萧翊抬抬手指便能掌控的禁地,这件事情无人知晓,更无人察觉,对外,他能将一切瞒天过海。

  沈清清不知道她现在算是求得圆满,还是自筑囚笼,她现在甚至有些羡慕方柔。

  她沉默了半晌,几乎下意识地问:“我从未见你这幅模样,如此说来,裴将军对你来说便是那位良配?”

  方柔垂眸一笑,俏颜生花:“将军敬重我,人也格外细心,与他相处我觉着轻松自在,心底没有那样多的忧虑。”

  沈清清见她俨然一幅沉浸在爱意当中的模样,心中大为感慨,还不待开口,门外的声音由远及近。

  “阿柔谬赞,再夸几句弈宣可要脸红了。”

  说话间,裴昭已提袍进了屋。

第41章

  ◎他很嫉妒裴昭◎

  方柔听清裴昭的声音, 当即露了笑脸,站起身向前相迎。

  这个姿态又叫沈清清分了神,她见过方柔与萧翊相处,向来是萧翊主动多些, 方柔起先笑容也多, 可不知为何到后来, 她总察觉出一丝小心翼翼。

  眼下见着方柔拉着裴昭的胳膊,柔声细语问他去了何处, 说了何事,又说起惦记上回在小北街那家南派馆子做的卤水鹅, 央着裴昭今晚带她出门打牙祭。

  姿态娇俏讨喜, 巧笑盈兮, 教人如何不折腰。

  沈清清不知道方柔是否也曾这般面对萧翊,只是在她与方柔初识那阵子,这位灵动有趣的美人只能在西辞院虚度日月,初时还能察觉她对萧翊的爱慕之情,到后来……连红果绿芜都品出了古怪。

  她们今日再见,沈清清才真正意识到, 方柔的性子外放开朗, 止不住地爱笑, 还喜欢与裴昭打闹逗趣,并不是她在宁王府见着的那位沉静寡言的娇柔美人。

  而裴昭也与外界传闻相去甚远, 绝不是只会舞刀弄枪的莽夫。

  只要方柔所问所求,他无不轻声作答,知无不言, 言语里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也没有指责她恃宠而骄的嫌弃。

  许多世家夫妻间是说不上多少话的, 甚至连她的爹娘也如此。

  父亲在外的事务从不摆在母亲跟前说,黄氏也十分守节从不多嘴过问。是以,她自小明辨事理,知晓一家之主对外,当家主母持内,平衡克制方能维护家族的和睦。

  可这并非恩爱夫妻间应有的姿态。

  夫妻之间,应当像方柔与裴昭这般相处才对……旁人瞧着都能生出一丝甜,每一天都有盼头,而不是像她如今,只得打听夫君的行迹,甚至许多时候,连打听也无果。

  沈清清神思飘远,见方柔在闹,裴昭只是拉着她的手淡淡笑着,心中生起无限感慨。

  也不过片刻的功夫罢了,裴昭拉方柔走向前,朝沈清清施礼:“裴昭见过宁王妃。”

  这声敬称将沈清清的思绪扯落在地,与她听来竟有了一丝憋屈的意味。

  她回过神,忙朝他颔首:“裴将军有礼。”

  方柔见着心上人,此际心情舒爽,下意识笑道:“娘娘,小北街那间馆子你去过么?若没旁的事情,你与我们同去吧!”

  沈清清再次深刻认识到,方柔的确热情纯善,心思简单。

  裴昭没有说话,只是淡笑着望向方柔,似乎并不介意。

  可沈清清摇了摇头:“那馆子我还未去过,只不过今夜怕是没口福。尚书大人作东宴客,早前李公子说了门亲事,两家人头回见面,请了殿下作见证,我须得同去。”

  方柔听得此言,嘴角一颤,脸上的笑意淡了淡,很快复了平静。

  裴昭轻笑:“无妨,下回若我不得空,还请娘娘屈尊陪夫人再去一回,满足她这口腹之欲。”

  他轻轻握着方柔的手,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带了过去。

  方柔闻言低笑,抬手轻推了他一把,语带娇嗔:“将军好不讲理,明明是你爱吃新鲜,在娘娘面前却把自己摘干净。”

  这一下,又叫沈清清晃了眼。方柔旁若无人地释放着对裴昭的爱慕,实在性情外放,与她所见的任何一位女子都不相同。

  方柔真心爱慕一人,竟能这般坦然地将心思和盘托出,主动而热情,姿态真切相守相待,让对方不必猜忌迂回,尽情享受这份爱意。

  她心中泛出一丝苦意,又带了些欣慰。

  方柔的确变了许多,又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来性情,连她也由衷欣赏,何况是男子。

  她暗赏方柔那份逃离的勇气,与其将方柔关在王府郁郁寡欢,倒不如将这只雀鸟放出牢笼,得以自由高飞。

  方柔现下这般自在安乐,她瞧在眼里也自发地为她感到喜悦。

  三人又对坐闲谈了几句,眼见时辰不早,沈清清传了嬷嬷入内将贺礼呈上。

  期间嬷嬷只悄眼看了看方柔,面上并无异色。

  此事了,三人并没多说旁的解释,可彼此心知肚明。沈清清此刻竟暗自庆幸,萧翊对她不闻不问,夫妻间不说话也成了好事,免去她可能会面对的盘问。

  萧翊心中作何感想她不知晓,可若他问起,沈清清打算瞒过去,就说她也没见着,送去贺礼便离了将军府。

  贺世忠将沈清清送出大门,宁王府的马车悠悠离去。

  就在马车离去后不久,一道灰影拔身而出,汲汲消失在屋檐之后。城东宁王府,萧翊坐在望湖院的书房之中,静听暗卫回传的消息。

  那传话的年轻人已说完许久,屋内却寂静无声。

  何沉大气不敢出,暗卫一直低着头不敢擅动,直到萧翊冷哼:“一拍两散,是么?”

  他修长的食指轻敲书案,屋内传出一阵空堂的闷响,却令人不寒而栗。

  “不着急嫁人,没人瞧不上她……”萧翊冷笑,“不愧是孤看中的女子,果真好气魄。”

  他收了动作,忽而朝后靠在椅背,抬眸瞥了眼暗卫,“小北街哪间馆子?”

  “回殿下,方姑娘说的是竹南小馆,上月才开张。”暗卫稍抬眸,却见着何沉朝他打眼色,忙继续说下去,“属下已打听过,今夜小馆的雅间都已定了出去,名目里没有裴昭。想来方姑娘是临时起意,二人前去只在大堂雅座用饭。”

  萧翊慢条斯理地理着袖边,只淡声:“都订出去了?”

  何沉忙接话:“属下这就去办。”

  萧翊垂眸没再言语,二人徐徐退下。

  甫一出望湖院,那年轻人欲言又止,何沉疾步在前,快声说:“怎么了?”

  年轻人鼓起勇气:“何大人,先前回传的密函,听您吩咐统统去了方姑娘对裴昭的称呼,如此、如此合规矩么?”

  何沉步子猛地顿住,冷眸瞪了他一眼,年轻人即刻垂下头。

  “将这事烂在肚子里,殿下越迟知晓越好。”

  暗卫低声应下。

  华灯初上,京城入夜后愈发热闹。

  京都尚书府,李家只盼来了王妃一人,李明铮不便打听,期待悄悄化作一声叹息,面上仍欢欣意满地将贵人迎进门。

  沈清清倒是主动解释,说殿下忽有公务处理,入夜还须进宫与圣上禀报此事,由此只得抱憾缺席,让李尚书多多包涵。李明铮心底门儿清,心知萧翊仍因云尉营一事对他颇有微词。

  可他面上没说什么,寒暄几句,引了贵人落座。

  城北的夜集分外热闹,竹南小馆在其中稍有格格不入之嫌。

  此间食楼装潢雅致,很有南派风韵,是个亲友闲谈、眷侣幽会的好去处。方柔和裴昭赶着点到地方,将将好坐进了大堂最后一张雅座。

  方柔方才走得急,坐稳后忙饮了一杯茶,拍着心口:“我说得早些出门不是?差些就吃不上了。”

  裴昭笑着给她满茶:“吃不上这间,我带你去别处就是了。难不成还能饿着你?”

  他点好菜品,方柔细听着,有她上回爱吃的几样,也有几道新鲜的菜色。

  竹南小馆今夜客满,可大堂却不嘈杂,因来此处的客人大多两人成对,彼此间交谈轻声细语,伴着琴弦妙音,宾客尽欢。

  先上了道葱油淋虾,飘香四溢,上回裴昭带她来尝新鲜,偏巧那日货船停航,由此南方运来的活物没能如期抵达码头,两人就此错过。

  这回总算能吃上,方柔拿筷子夹起一只,裴昭却已将剥好壳的虾仁放到了她的碗中。

  “趁热蘸着油汁尝尝?”他挽起了袖口,丝毫不摆架子。

  那拿剑持弓,舞刀弄枪的一双手,此刻心甘情愿地替她干杂活。

  方柔心间一暖,夹着虾仁沾了那酱汁,却递到了裴昭面前,“阿弈先尝尝。”

  她挽了云袖,姿态不容拒绝。

  “你我这般推来让去,一碟虾得吃到三更天去。”他无可奈何地低笑着,最后还是张嘴咬住了虾仁,斯文地咀嚼下肚,点头称赞。

  也就吃这几口的功夫,他又剥了两只虾,不由分说地放到方柔碗中,又将酱汁推到她面前,非要她快些品尝。

  方柔笑着咬了一口,随即发出饕足的感叹,那模样看得人食欲饱满。

  又有几道新菜式端上来,两人逐一品尝而过,莫不是你夹到我碗中,就是我勺几许送到你面前,情意绵绵不绝。

  两厢欢好情投意合的男女无非如此,竹南小馆内每个角落都发生着类似的情景,而在二楼雅间的某一处,却有道灼人的目光一直落在方柔身上。

  她此时吃了道起酥的点心,嘴角漏了些碎渣,裴昭笑着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替她拭去。

  他的手指无意间碰着了方柔的嘴,美人朱唇轻启,露出两颗皓白的牙,模样竟带着些别样的欲。

  二楼雅间里,萧翊握着茶杯的手兀自发力,青筋隐现。

  方柔刚进王府之时,吃相还跟现在这般自然,席间话也很多。

  只是不知为何,慢慢地便收敛了这份天真娇憨,吃饭斯文得体,话也少了很多,瞧着与养在深闺的世家小姐并无二般。

  他也曾为她擦去嘴边的痕迹,那日她尝了口他从宫里带出来的奶糕,一点点白沾在唇边,他抬手替她抹去,最后手指故意伸进了她的嘴里,让她轻咬住,而后指腹重重地压住她的唇,颇有些日爱昧的意味。

  萧翊当下便红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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