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望烟
她看着费致远,对方说话客气又简单,似乎那次的提亲顺理成章过去,没?有?对任何事产生影响。
费致远认真说道:“其实?并没?有?药材送进城来,那些正?是?香郁阁的草药和香料。韶通判说,百姓看见有?药,便会心安,城里便不?会起乱子。”
如此,昭昭明白上来,故意在北城门?堆放药材,就是?想稳定民心。一传十十传百,连她不?出门?,也从门?房阿伯那里听说了。
毕竟这时人最?关心的,不?止是?药方配制出来管不?管用,还要有?大量的药材。
“可这些终究不?全是?药材,能稳定一时而已。”昭昭道,后面百姓知?道没?有?药材,不?会反弹得更厉害?
费致远听了,倒是?一笑,言语中带着欣赏:“要不?还是?韶通判有?办法。”
昭昭疑惑:“他吗?”
自从上回在吴家?的客房告别,她再没?见过他。
“韶通判是?栾安韶氏的少主,下一任家?主,韶家?最?不?缺的便是?药材和医者。”费致远说着,“他召集了城里的几家?商贾,说谁现在能提供药材,以后便可与韶家?做药材买卖。你想啊,谁会不?愿与韶家?做生意?”
昭昭听完,轻点?下头:“是?这样啊。”
“对,”费致远应了声,“所以不?管是?原本囤积药材的,还是?有?药材门?路的,现在都开始积极起来。当然,他自己?也亲自去了一趟临州,相信同?样的办法用上,很快就能把药材送来。”
前厅一静。
昭昭低头想着,韶慕为官向来公私分明,不?想为了这次的风寒症,他把韶家?也搬了出来。
对面坐上,费致远轻轻叹了声:“韶通判的一句话挺让我?动容,他说,每个人只是?想活着而已。”
昭昭静静听着,这句话说的很简单,可隐约能感觉到里面的悲伤。
正?如所料,有?了药材的事在城里慢慢传开,原本紧张的氛围缓解了许多。尤其是?东城那边,吴家?的家?主吴高义?亲自过去,告诉百姓们药方已经配出来,让大家?自觉等在家?中,然后官府会挨家?送药。
吴高义?说完后,原本死气沉沉的百姓们瞬间欢欣鼓舞,大喊有?救了。这时侯,身?为通判的韶慕站出来,严肃告知?,若有?人趁机为非作乱,除了会依律办事,还会剥夺送药的权利。
而次日,临州的马车拉着药材,运进了抿州府。
事态到了这里,暂时得到了平定。
。
晚上,韶慕终于回了府,所有?人都很开心。
钟伯特意让厨娘做了些好菜,更是?从地窖中取出一个酒坛。
昭昭也在前厅帮忙,心中同?样松快。不?只是?韶慕的归来,还有?抿州的安定,后面只要顺利发下药去,这件事很快就会平息,日子会恢复正?常。
“万幸啊,”钟伯拿布巾擦着酒坛,感叹着,“终于可以安稳的过个年节了。”
今日是?腊月二十八,今年可不?就只剩下两日?
昭昭正?站在花架前,打理着那盆状元红,花放在香郁阁没?人打理,就带了回来:“还是?大人有?办法。”
这件事,也让她更加看出,韶慕为官的清廉与能力。好似他这样,迟早会入京高升。
“说起来,他怎么还不?过来?”钟伯绕过照壁,从后堂往正?房看去。
昭昭回了声:“大概是?在沐浴罢。”
钟伯点?头,走回前厅来:“也是?,东城乱,万一沾染上风寒症。我?可听说,这人一旦染上,发热不?退、四肢无力,严重?的昏迷不?醒。”
“这么厉害?”昭昭在花架前转身?,“可冯越不?是?说嘴角生疮吗?”
听了这话,钟伯笑出声:“你听他的作甚?人要是?发热上火,嘴角生疮不?是?正?常?他大概看见的病症者,正?好是?这样罢。”
等到饭菜上齐了,韶慕还没?有?过来,眼看着天越来越黑。
“咦,又下雪了。”昭昭看去外面,原本觉得下雪很美,可经过这场风寒症,如今看见雪反倒是?担心。
“这次不?会下太久。”男子清朗的声音传来。
站在门?边看雪的一老一少回头,正?见着韶慕从后堂出来,一声清爽的淡灰色衣袍。
正?好,冯越忙完了外面的事务,也回到了府里。
这下子,全部人都到了,好多日没?有?这样一起围着饭桌用膳。
本来,饭桌上有?规矩,不?会说太多话。但是?今日,钟伯特意预备了酒,韶慕也就少了约束,冯越好好过了一把酒瘾。
就连昭昭,她也小喝了两杯。
冷清的前厅,现在变得如此热闹,钟伯更是?说起后日的年节,说接下来还有?的忙,准备的很多。
饭后,昭昭回了自己?房间。
亥时过了大半,她从房中出来,去到正?房门?外。这个时候,府里的人都已睡去,世界变得安静。
雪稀稀拉拉的下着,正?如韶慕所说,没?有?下大,还想是?因?为太冷,随便飘下的几片雪花子。
昭昭看着门?扇上的封纸,应着橘色的灯火,里面静静的,突然就传来几声低低的咳嗽。
“还没?好吗?”她嘟哝一声,抬手敲响了门?板。
没?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拉开,韶慕的身?影出现在门?内。
“昭昭,进来。”他身?形一探,拉上她的手,带进了房中。
昭昭踏进屋来,身?后吱呀一声关了门?,随后见韶慕走到旁边来,继续领着她,最?后让她坐去榻上。
她视线往旁边看,榻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碗药,还有?那个略旧的黄铜针盒。
忽的,她噗嗤笑出声来:“好像之前的一次,也是?你给我?喝药、下针,后来我?睡着了。”
她的笑容明媚,眼睛弯着温柔的弧度,烛光中的脸庞美得像春日灿花。
韶慕跟着笑,眸中尽是?柔和:“今天不?会睡着的。”
昭昭看他,抿抿唇:“不?会吗?那我?要是?能想起来什么的话,是?不?是?就……”
“嗯,”面对她小声的试探,韶慕直接回应的点?头,“你能想起什么,就不?会再忘了。”
如果说上次韶显博的下针,只是?试探那蛊虫的存在,她是?昏睡中的无意识。那么今日,要是?能唤醒她的一些记忆,他想让她醒着,这样她就不?会以为是?做梦,更不?会事后就忘记。
也许,她可以把他记起来呢?
“真的?”昭昭眼中生出小小的希冀,但是?很快掩藏干净。
前面有?太多次的失败,不?管是?吴高义?,亦或是?韶显博。但是?再细想,其实?每一次也不?全然是?失败,至少她会得到一些关于自己?的讯息。
韶慕心里复杂,有?一种独对于她的愧疚,他摸了下她的发顶:“是?。”
“喝药吗?”昭昭转身?端起药碗,想着韶慕颔首,在他的目光里,将药汁喝了干净。
是?他配好的药,加了他从蝇子山挖回来的还魂草。而她看着满地的药草屑,也明白过来,他适才迟迟不?去前厅用饭,是?在房中最?后确定配药的用量。
药太苦了,她好容易咽下去,一张脸儿皱巴成一团。她端着碗,苦得往外吐舌头。
男人细长的手往她面前一送,接着嘴唇上试到软软的东西,淡淡的清香往鼻子里钻。
“给你这个,吃了就不?苦了。”韶慕道。
昭昭张口咬上,舌尖一卷就吃到嘴里,是?山楂糕。立时,酸甜的味道在嘴里充斥,取代了药汁的苦涩。
韶慕耐心的等她吃完,手里打开针盒:“昭昭,这次的施针,我?会和父亲下在同?样的位置。”
他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心里想着也是?两种方法一起用,一种是?老道留下来的唤魂术,辅以银针暂时控制蛊虫。
“知?道了。”昭昭应下,吃干净嘴里的山楂糕,便往小几的碟子里看。
韶慕看到,笑了笑:“先不?吃了,晚上不?宜吃太多。”
说着,他站起来,手里捏着一阵银针。
昭昭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捏在一起的手。余光中,韶慕站在她的身?侧,手指正?落在她的颅顶,寻找着穴位。
很快,第一根银针施上,接着是?第二根。
这一次,昭昭感受的很明显,没?有?一丝想昏睡的感觉。而且明显的,韶慕手里很轻,似是?怕弄疼她。
“好了。”韶慕往后一站,遂蹲下来抬脸看她,“有?不?舒服就告诉我?。”
昭昭点?头,问:“接下来做什么?”
“我?带你去看雪罢。”韶慕执起她的手,试到她的指尖一僵。
虽然现在她不?再生气他的靠近,可是?仍旧有?着迟疑。至于接下来要做什么,无非就是?等,或成功或失败。
两人站去外面的回廊下,黑夜里细碎的雪飘着,那样静谧。
“这么快就过年了。”昭昭站在廊柱边,伸手出去接着下落的雪花。
原来不?知?不?觉,跟他来抿州已经两个多月了。时间过得快,却也好像经历了很多。
韶慕同?样看去廊外,身?形笔直:“对,都没?来得及给你准备新衣。”
“如今城里这样,谁还有?心思准备新衣?”昭昭侧着脸笑,“能安定下来,已经很好。”
“必须要有?的。”韶慕看着她笑,“你以前都会准备许多,参加年节中的各种宴会。
那时的她每日都是?新衣,有?时甚至一日换两套。金枝玉叶,总是?那样光彩夺目。
昭昭头心上有?些微热和发痒,眨眨眼睛:“大人,你说我?……嘶。”
头上那线微小的疼痒,突然就从头顶一直窜到脚底,整个身?子僵住一瞬。
她忘了自己?要问什么,眼前仿佛是?炸开了一朵烟花,刺眼的明亮,再看不?见黑夜和落雪。
“昭昭?”韶慕发现了她的异样,双手扶上她的肩膀,带着与自己?正?面相对,遂也就看清了她瞪大失神的双眼。
她没?有?回应他,任他一遍遍唤着她,整个人就是?动也不?动。
韶慕抬手,想去取下她头顶的银针……
“我?,”细弱的声音响起,自少女软软的唇边送出,“记起来了。”
第46章
深夜寂静, 清冷的雪片子飘飘悠悠落下,粘在玉兰树光秃的枝丫上。
寒冬里,枝干上酝酿的花苞仍在蛰伏, 等待着天暖盛放的那日。
昭昭手一抬,抓上韶慕的袖口?,制止着他去取针的手。脑袋此刻鼓胀着,突突的跳,像要裂开一般。
而那些封闭的过?往,此刻也一点点的清晰起来?,继而直接的将情绪渲染在她明亮的眸上。